“好,那我放心了,吃饭也是人家请的吧,周末你邀请人家到家里吃饭。”
“知道了知道了,妈我先不跟你说了啊,我们回去了。”说完蓝祺就挂了电话,不自在的回头看了看庄佑,他一定全部听到了,可脸上的表情还是很平静,蓝祺心中突然有些惴惴的。
“直接回去,还是找个地方逛逛?”庄佑却没事人一样问他。
“回家吧……我明天开学了。还得收拾东西明天带去学校呢。”蓝祺声音蔫蔫的,当着本人的面睁眼说瞎话,他一定不高兴吧。
“你不是走读?”
蓝祺压根没想人家为什么知道你走读,而是接道,“大二,课多了,赶不过来,看了课表一周有四天早上有课。”
“明天谁送你去学校?”
“我自己去啊。地铁很方便的。”蓝祺不在意答道。
庄佑静默了会儿,开口,“明天我送你去学校吧?”
如果说之前那三次,包括这一次,蓝祺都能用真的是偶遇来解释并且压制自己梦想萌芽的生长的话,这句话他不知道能用什么来形容,他是没谈过恋爱,但当一个人主动与你产生联系,是不是表明他对你也有好感?
可是面前的人这么高不可攀,蓝祺顿时更加迷糊。
庄佑也不着急,静静的开着车,似是将时间留给蓝祺,让他自己想。直至开到他家小区门口,蓝祺回过神,“就在门口停下吧。”
“我开进去。”语调轻柔,却不容反驳。
“直开,右拐第一栋就是……”
庄佑眼神闪了闪,开到那栋楼下,准确说来,是正好开到蓝祺家那个单元口,蓝祺见庄佑没再问自己,也不知道该如何再谈起那个话题,解下安全带,“今天谢谢你,那我回家了。”说完就开车门,同时庄佑也打开了车门,抢先去开后备箱,帮他把两个箱子拿出来。
蓝祺把两个箱子的拉杆全部提上来,“我上去了,谢谢你,再见!”看都不敢再看一眼,就打算走。
庄佑在身后叫住他,“我明早几点来?”
蓝祺愣了好一会儿,“九点……”
“好,快上去吧,明早见。”
蓝祺拉着两个箱子落荒而逃,摁密码的时候差点没被自己的箱子绊一脚,接着踢着俩箱子赶紧的冲进了门内,庄佑摇头一笑,抬头等到十楼那户的灯亮了,才转身上车,拿起车座上摆放着的手机,见到未接来电,回了过去。
“你回来这么多天,要不是今天正好去你公司,我都不知道!”陶望之不满的声音传来。
“你这腔调是怎么回事。”
“唉,被老婆嫌弃,这种感受你不懂哎!”
庄佑轻声笑,“不要在我面前炫耀。”
陶望之收起平常的不正经,“你哪儿听出来我在炫耀了,我是真烦恼着呢,哎老庄,你说我陶望之难得喜欢上一个人,怎么他就这么不配合呢?”
“我自身难保,你找别人倾诉去。”
“我说难怪提前一个月回来了,那边你就放心丢给你的几个助理管?”
庄佑摇开车窗,手肘搁在车窗上,捏了捏自己的鼻梁,“小事他们有分寸,大事直接视频。”
“累不死你。”
“有舍才有得。”
“怎么?打算出手了?看你一直藏着,还以为这辈子都等不到你出手了呢。”
“再不出手,别人就捷足先登了。”庄佑自嘲笑道。
两人又扯了几句便挂了电话,庄佑透过车窗又抬头看了看十楼那户,低头看自己手中的电话,翻到通讯录,排名第一的名字,点进去右侧的头像那栏是一张眯眼笑着的笑脸,他淡淡的笑了笑,仿佛转眼间这个孩子就长大了。
蓝祺把两个箱子推到客厅的沙发旁,才舒了口气,浑身没劲,把整个身子摊在地板上,摸出手机给罗晨晨打电话,闭着眼等着回应。
“回家了?!什么情况?你有没有问?他有没有说什么?你们现在怎么样了?”罗晨晨问了一连串的问题。
“你让我先回答哪一个?”
“声音这么没劲,我靠被他亲的浑身发软了?”
“罗晨晨!”
“好吧好吧,你倒是快点说啊,我才不相信今天又是偶遇!其实前三次我也不相信,你以前真的不认识这个人?”
“真不认识,说实在的,直到现在他的出现都让我有种不真实感,除了用偶遇,我没法用其他原因解释?”
“什么意思?”
“我觉得他和我完全是两个世界的人,有点高攀……不上……况且我依然不知道他是直的还是和我们一样。”
罗晨晨见蓝祺语调很严肃,自己也正经起来,帮他分析,“其实我很纳闷,你很优秀一小伙子,为什么总觉得自己很不好?”
“很好吗?”
“不好吗?”罗晨晨知道他父母很早离婚,想了想说道,“我知道你父母的情况,可能从小父爱的缺失,让你难以自信?”
蓝祺知道罗晨晨是好意,自然被他接疤不会因此生气,沉默片刻,“也许,但是性格不是一朝一夕养成。”
“那现在呢,他做了什么没有?”
“他说明早来接我,送我去学校。”
“那不错啊,你可以慢慢看着,看他到底要做什么。”
蓝祺又是沉默,“晨晨,这才是我最害怕的。我似乎已经喜欢上他,可他若是只把我当成一个普通人对待,如今的示好也只不过是惯性,那时间越久我喜欢他,到时我该怎么办?”
罗晨晨良久说道,“但是你不迈出那一步,你永远没法知道答案。”
“唉。”蓝祺挂了电话,连起身去洗澡的劲都没有,躺了一个多小时才起来收拾行李,找不到自己的墨镜,才想起落在了庄佑的车里。
走到窗外,往外看,城市的夜晚也很亮,但毕竟不是真正的白昼。
他却在默默期盼白昼的快些到来,尽管他不愿去承认。
十
第二天清晨,蓝祺很早便醒在床上,躺至七点,家里绕了一圈,妈妈加班果然还没回家,叹了口气把大箱子拿出来,收拾了些衣服放进去,又拿了点毛巾之类,剩下的打算直接到学校再买,他从小到大第一次住校,具体要带些什么并不清楚,收拾好后洗脸刷牙,随后就靠着箱子坐在客厅地板上发呆。
眼睛看着墙上的挂钟,数着分针与秒针转动的次数,数到八点半再也坐不住,起身背上书包,拉上箱子往外走,打算到楼下直接等,电梯出来后,拉着箱子踢开单元门,再次傻了眼,庄佑低着头靠着车在抽烟,似乎也在出神,根本没察觉到自己这里的动静。
他又穿上了西装,微微低着头,蓝祺根本看不清他的眉眼,就看着他左手食指中指夹着烟,不时放到嘴边吸一口,随后半张脸庞便被烟雾淡淡的笼罩,树叶间隙中的阳光,碎碎的洒在他脸上与身上,一瞬间仿佛离自己特别遥远。昨晚那个穿着一身休闲装和自己坐在火锅店里的好看男人,似乎又走远了。
庄佑抽完那支烟,随意抬头,看到五米之外站着的蓝祺,看似已经站了很久,他立即走过去,“什么时候下来的?”
“没,没多久!”蓝祺看着靠自己这么近的他,心中大哭,怎么办尽管穿西装让自己过于紧张,可是真的好帅好帅!!自己果然没出息,果然看到他这张脸就开始进入大脑空白状态!在这样心情的刺激下,直接问,“你来很久了吗?”
“没多久。”庄佑并未直接回答,而是伸手,“包和箱子都给我吧。”
蓝祺偏又问,“那是多久?”并且死死拉着箱子拉杆,大有你今天不说我就不松手的架势。
庄佑看他,脸上难得的不是呆傻也不是空白的表情,开口道,“我七点多到的。”
“哦……”蓝祺小声应道,心里面有点高兴,“包我自己背着。”把箱子递给他,自己去开了副驾门往里钻,庄佑接过箱子放好后回身正好看到他往里钻的样子,这算不算进步?
等庄佑坐进来,蓝祺回身打量他,“夏天这么穿,你不热吗?”
“习惯了。”庄佑边关车门,边从后座上拿来一袋东西,递给他,“早饭,还温着。”
蓝祺慢慢打开,见透明的盒子和一般的外卖盒子不一样,像是专门买的饭盒,整体是透明色,只有盖上趴了一只小兔子,此刻正瞪着蓝祺,蓝祺“噗”的一声笑了出来,掀开盖子,里面一行三个,一共摆放了六只可爱的小汤包。
庄佑在蓝祺笑出声的时候便转头看向了他,见他视线投注在饭盒上,那饭盒已是那家店里最不花哨的了,况且他觉得那只兔子瞪着眼睛的样子,和他很像,蓝祺又从袋中拿出一个筷盒,抽出一双银筷,夹了一只用手在下面等着,递到庄佑嘴边,“你也吃。”
庄佑本想说我不饿,但是看着那双殷切的双眼,真的张嘴吃进了那只汤包,蓝祺暗自感慨吃相果然极佳,汤包都能吃的这么美!随后便不再管庄佑,独自消灭剩下的五只,庄佑暗笑,提醒,“杯子里有牛奶,草莓味的。”
蓝祺点头,嘴里嚼着汤包,伸手拧开杯子,庄佑这才缓缓将车往小区外开去,喝了几口牛奶,蓝祺舒服的叹了口气,掏出手机给罗晨晨发短信:罗晨晨!!!我突然意识到其实他和我一样也是普通人!也会紧张也会不好意思!也和我吃一样的东西!!他刚刚紧张了!!!
罗晨晨还没正式开学,在抓紧时间睡懒觉,被短信铃声吵醒,怒回:神经病!!!
蓝祺也不生气,并且边喝牛奶边暗自打量着庄佑,也不说自己在哪间学校读书,不说学校在哪里,打算看他到底知道不知道,结果就看庄佑有条不紊的上了高架,缓缓往他学校的方向开去,蓝祺又掏出手机:罗晨晨我感觉这是一个阴谋……
罗晨晨却连怒回的劲都没了,深深地又睡了过去。
蓝祺毫不在意,看到车前自己的墨镜,拿到手中玩,庄佑看了他一眼,“就打算一直住在学校了?”
“周末回家的。”
“你一般怎么回家?”
蓝祺见他的话又要往某条道上拐,总觉得他似乎一直在努力想让自己适应两人的相处,但他怕自己想太多,于是又骚扰罗晨晨:晨晨你说他为什么今天要送我去学校啊?又问我周末怎么回家?
罗晨晨一下子从床上坐起来,啊啊啊吼了半天,直接打电话过去,“因为他喜欢你他爱你!!!”
蓝祺刚接起电话就听到这一声吼,吓的立刻回头看庄佑,不等他挂,罗晨晨已经利落的挂了电话,蓝祺心还直跳。
庄佑暗笑,他知道这孩子一直在紧张在害怕,既然如此,自己配合配合他装装不自在装装紧张又如何?于是依然装作什么都没听到,答案自然是要慢慢的亲手揭开才会有意义,不是吗?而他要做的,只是慢慢渗入他的生活,乃至每一寸,直到他再也离不开自己。
既然下定决心,自然只有一个目的。
直到到达学校门口,庄佑除了问一些学习方面的事,其他并未问太多,蓝祺心中暗暗放下心,看样子刚刚的话他似乎并未听见,心中恨罗晨晨恨得牙痒痒,似乎从那个他暂时失踪的夜晚开始,他的脾气就变暴躁了!
因为蓝祺大一时一直走读,都是正式上课时才会来学校,所以没有经历过大学开学时的火爆场面,庄佑的车在学校门口排了良久的队,才在门口保安的指挥下缓缓开了进去,蓝祺左右张望,满眼的好奇,这次学校开学恰好和新生报名是同一日,场面那个壮观。
蓝祺再也不去试探他,指挥着庄佑开到了他即将住的寝室楼下,下车时感慨道,“幸好你今天送我来,不然真不知道怎么挤进来,谢谢你!”
庄佑拉着他的箱子,“对我不用说谢谢的。”
“……”蓝祺转身赶紧往楼里走,这句话好像太过暧昧了。
庄佑又摇头,从座位里拿出他落下的书包,总是丢三落四的可怎么好,转瞬又笑,可自己不就希望他一直这样吗,不然哪有这样的机会?
于是我们的庄先生穿着一身一看就是真·贵的西装,一手拉着蓝祺的箱子,一手拎着蓝祺的书包跟了进去,尤其蓝祺那箱子壳还是维尼熊的,来往人士全部向他投去诡异的眼神。
蓝祺在找自己的寝室,看到315三个数字舒了口气,门是掩着的,但他突然不敢推门进去,其实在决定是否住宿之前他考虑了很久,大一之所以坚持走读,就是因为他自知自己是个纯Gay,害怕住在寝室会有不好的影响,因此即便累是累了点,也坚持走读,到了大二如此多的课业他实在坚持不下去。
但他从小到大就不爱与人打交道,尤其是直男们,他其实骨子里胆子很小,他害怕自己的性向被发现,他害怕被人投注以鄙视与嫌弃的眼神,因此察觉到身后庄佑的脚步声,几乎是立刻回头,他不知道他看向庄佑的眼中满是可怜与求助,还有胆怯。
庄佑只觉得心中一抽,他从小便知道自己所站的高度决定一切,因此即使后来发现自己可能爱上一个男人时,也能做到毫不在乎别人的看法,但此刻看着这孩子的眼神,开始后悔,自己是不是出现的太晚了。
他走上前,“怎么不进去?”
蓝祺抬头看他,嘴巴不自觉的轻微的撅了起来。庄佑把手上的包放到箱子上,摸了摸他的脑袋,然后推开了门,寝室里闹闹嚷嚷的声音立即传了出来,里面几个在大声说笑的男孩子几乎同时回头,随后一个身高最高的走出来,“蓝祺吧?辅导员说你是历史系的?”
因为是大二才开始住宿,本系的宿舍都排满了,安插不了,这栋楼基本都是经管系的,他一个人都不认识,社交恐惧袭上心头,硬着头皮应了声,“是的。”
其他两个也站了起来,“快进来快进来啊!”
庄佑等着他自己先进去,蓝祺迈开步子后,庄佑才拉着箱子和包随他进去,对于蓝祺的第一印象,这三个男生心中冒出的第一个词语就是精致,长的十分精致,大家顶多也就有点不自在,男生们大都糙,遇到这种长的好看的男孩子总归有点不适应,但这属正常范围以内的,可等大家接着看到跟在蓝祺身后进来的庄佑时,顿时就觉得凤凰掉进鸡窝了。
都是大学生,在宿舍就随便拖个拖鞋套个T恤的,也不贵,几十块买回来的,地上散着的其他鞋子也大多是阿迪耐克之类,可以说他们的周围都是这样的同类,可眼前这人穿着被熨烫至没有一丝褶痕的西装,再看那张脸,大家都有眼睛都有审美,于是宿舍里出现了一片安静。
蓝祺有点无措,以为是自己的到来不受欢迎,手指顿时就揪住了自己T恤的下摆。庄佑走到他身边,笑看那几个默不作声的男生,“你们都是什么专业的?”
最高个那男生回过神,见这人开口,还以为会直接飙出一段英语出来呢!听到这个提问,立刻发觉了他们刚刚的不礼貌,“我们仨都学旅游管理的!我叫赵志洲!”
另两个立即上来也做自我介绍,一个直接开玩笑道,“蓝祺你长得比我们班花还好看,刚刚直接看傻了,哈哈!”
蓝祺身子一僵,其实这话是赞美,但是他发觉自己的潜意识会使得他将这些话往偏的地方去理解,庄佑却又开口,“多看几次就习惯了,就不会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