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乎是有些怨恨他故意将一切说明,滟淏泠瞪着烈燚,咬牙切齿的重复,“它是你的东西。”
既然白凤蝶已经将百岁牡丹交给了他,而他也已经接受了,现在他还能如何?难道真的动用武力,不顾一切的将之抢夺过来么?
越想越是不甘,滟淏泠自认耐性还算不错,不过再好的耐性,也有被磨光的时候。而眼下,似乎已经达到了这个极限。
烈燚甚至没能看清他的动作,即使他现在深思有些恍惚,也没有刻意观察对方的行动,可是以他的目力都没有看清,只能说明滟淏泠在瞬息之间将速度发挥到了极致。被重大的力气迎面撞来,即使在最后一刻,滟淏泠将手臂垫在他的腰肢之下,烈燚还是被摔的七晕八素,重重落在石板地面上。
钝痛。
第六十六章:胆大妄为
来不及起身,事实上也无法起身,滟淏泠整个身体已经顺势压了上来。沉闷的,呼吸困难。
不顾及所处的场合,也不顾惜对方的感受,只管放任自己的行为——烈燚忍不住想,这才是滟淏泠的本性罢。以往在他面前的那一个,是被温文尔雅与自制力修饰过的滟淏泠,并不是真正的他。
还不等烈燚将想法全然理清,他的思绪就被彻底剥夺。滟淏泠的双唇靠了过来,一下锐痛。烈燚原本认为他会吻他,至少从他的动作上看来,这是一个吻。尽管带了些凶虐,不过从本质来说应该与他们之间曾经的亲吻别无二致。
然而,烈燚还是低估了滟淏泠在放纵之后的失控程度。
锐痛伴着腥甜的味道,温热的液体流入彼此的口中,不用想也能知道,滟淏泠咬破了他的嘴唇,而且是重重的噬咬,根本没有留下任何情面。
血的味道不仅没有满足滟淏泠,同样也没有警醒他,相反在这股别样的刺激下,失控朝着一个更高的层次升级。滟淏泠的手指钻入了他的衣领,在脖颈间轻轻的摩挲了一下,简单的动作,在这个时候显得威胁十足。
明知不该,可心跳却正陷入失速流离。
烈燚抬眼,发现滟淏泠也正注视着他,眼神中全是恨不得将他生吞活剥的气势。他没有隐瞒欲望,也没有隐瞒愤怒,什么都没有隐瞒,就这般清晰到赤裸的地步。他们之间的距离也已经近的不能再进,除了两张脸孔稍稍分开以外,其他部位都死死的贴合在一起。
或许这本就没有什么该不该的计较,到了今日,也是他烈燚一路默认的结果。
白凤蝶还在附近,随时都可能过来——
残余的理智,提醒了烈燚这个事实。想来,滟淏泠也应该是清楚这一点的,既然他一直等在这里,就不会不知道白凤蝶的存在。应该佩服他的胆大妄为么?
“你,为什么不问?”烈燚几乎被自己的声音吓了一跳,是他自己都没有听过的沙哑,失去了节奏,也失去了控制力。
“什么?”滟淏泠明知故问,手指上加大了力气,压在他颈侧的血脉上,恨透了他这种转移注意力的行为。
身体依然贴合,怎么也不愿离开,滟淏泠心想自己大概是着魔了,就连视线,都舍不得偏离半分。在撞破了他与白凤蝶的密会之后,不是应该恨透了他么?不为别的,就是为了那份背叛,他不也该恨透了么?
怎么,会如此舍不得?
从来不曾觉得烈燚如此好看,无论是方才短暂的意乱情迷,还是如今恢复的审度冷静,都好看的令他心悸。大概是拜了那些白梅所赐,散碎的花瓣铺满一地,也落入他的眉间发梢,美丽的有如梦幻。
唇瓣轻轻挨上,带着无可比拟的小心翼翼,大概是觉得残留的血迹极其不顺眼,便一点一点的舔舐干净。造就这伤口的人是他滟淏泠,如今不忍心的依然还是他,连他自己都觉得行为矛盾的有些可笑。
“你,为什么不问?”同样的问题,一字不差,语调中已经没有了前一次的沙哑,清冷的声音随着浅浅的呼吸,仿佛一直流入滟淏泠的肺腑之中。
滟淏泠腾的一下起身,速度比起先前冲过来时也并没有慢上多少。再如何不舍,他还是必须离开他得身边,再如此下去,大概就是真正失控的一幕了。该死的,比起之前烈燚脸上短暂的沉迷,他居然会觉得那副冷静自若不动如山的神情,更加具有诱惑力。
致命的,诱惑力。
以他滟淏泠的本性,并不会忌讳什么场合时机,就算知道白凤蝶就在附近又如何,借她十个胆子怕是也不敢怎样,最有可能的举动便是装作没有看见。让滟淏泠在最后一刻选择收敛的理由,还是烈燚。
或许,他本就是他唯一的理由。
仅仅是唇上得细小伤口,已经让他尝到了伤痛的滋味。倘若真的狠下心彻底伤了他,最终被后悔吞没的人,还是他罢。
所以,他只能停手。
第六十七章:明知故问
随后烈燚也起身,毕竟坚硬冰冷的地面躺着并不舒服。然而相较起滟淏泠的匆忙而言,他的动作简直可以称得上和缓与优雅,就连留在发间的几瓣白梅都没有掉落,淡白的颜色衬着发丝,极为醒目。
滟淏泠站起后,随之退后一步,只是视线还是不离,没有放过他身上显现出来的任何一个细节。见烈燚双唇动了动,便明白他还有话要说,而他想要说些什么,他也完全能够想象的到。“你不就是想要弄清楚我是不是怀疑你么?”
过于直白,可是并没有说错。这的确是他想弄清的问题,谈不上担忧,对于自己所做过的事或者说犯过的错误,担忧也于事无补,他只是疑惑。以滟淏泠的为人,怎么想也不像会是轻易放过叛徒的人。
此时滟淏泠的心情已经恶劣到了极点,绷紧的眉间弥漫着阴暗,那已经是彻彻底底的杀气了。“既然如此,我就问你一个问题,出发前往百图之前,曾看到你在给人写信,那封信……是不是写给白凤蝶的?”
烈燚笑了,薄唇弯起的弧度似乎有某种神奇的力量,让那张普通清俊的容颜变得有些诡秘起来。说起来烈燚并非不苟言笑的冷酷之人,即使气质尊贵,却也没有令旁人觉得难以接近。但是,此时映在他面容上的笑容,还是特别了些。
冷冷的讥诮。
“淏泠——”缓缓的念了他的名字,出口的这两个字似乎也沾染上了那层讽刺的味道,总之停在滟淏泠的耳中,是怎么听怎么不舒服。
“你何必明知故问?当时,你不是看见了么?”
当时他在第一时间将信函藏了起来,这一点并不假,然而直到此时此刻,烈燚还是坚信滟淏泠什么都看见了。不仅看见了他写信的动作,就连信上的内容,他都看的一清二楚。当时光线尚算不错,况且以滟淏泠的目力,那么近的距离之下,就算无意,也足够他看清所有应该看清的内容。
两两对望之中,时光已经全然失去了意义,甚至分辨不出是飞快,还是漫长。
“当我没有问过。”
烈燚怔愣,没想到这竟然会是滟淏泠最终得出的结论。在几经思考之后,名动天下的汐蓝帝王,得出的是如此荒诞不经的结论。
那些在他脸上翻腾的杀意,就像是从来不存在一般。
“这简直不像是帝王该说的话。”烈燚淡淡指出。没有评价对方做法的立场,烈燚也只好维持着平淡,仿若一个旁观者。
“是么?”滟淏泠抬眼瞅着他,有些无奈的双眼中,是清晰可见的……委屈。
他不会不懂的罢,这是在维护他,而且是被私心所占据的维护。两军交战,却将己方军事情报透漏给敌国君主,这么大的罪名,若是被第三个人知晓,怕是谁也保不住他了罢。
这是一个秘密,到此为止的秘密。
烈燚终于不再说什么,滟淏泠袒护的味道太明显,令他无论如何也无法再坚持下去。
不过还剩下一个问题,烈燚瞥了一眼手中的百岁牡丹,这并非普通的金饰,而是代表了一个国家至高无上的权力。就像是把一个国家攥在手中的感觉,无比沉重。
大概真是心意相通,滟淏泠立时明白对方所想,也不等他问,就直接道,“那牡丹,你留着就是了。”
烈燚苦笑,好不容易才压抑下去的疑虑又再次翻涌上来。滟淏泠说的太过轻巧,轻巧的让人判断不出真假。
滟淏泠明白他难以置信,其实就算换了旁人,怕是也不会轻易相信的。三言两语之间就将一个国家送了出去,他这已经不是大度,说的不好听,简直就是疯了一般的举动。然而他自己清楚,做出这个决定,并没有想象中的艰难。
“燚,我早说过,这是我们的天下。”
不过是一个国家而已,已经成为他所有物的百图,实在难以再引起什么兴趣。不仅是不会存有任何顾惜之情,对他而言简直不具备任何意义。
“别说是百图,就算你要汐蓝,我也会给你。”
一封通敌的密函,滟淏泠不会否认自己有所愤怒,也有所失望,但是针对的只是烈燚的欺瞒。从泄露情报的方面,他根本想也没有想过。
滟淏泠最终笑了笑,“白凤蝶是个很有眼光的女人,她的判断没错,将百图交到你手上,的确比交给我,要好的多。”
第六十八章:权贵集会
三天之后,从百图全境被召集而来的官员以及各族族长终于全部到齐,人数很多,即使是王宫最大的大殿,依然显得有些拥挤。
每个人的面色都不好看,如死灰一般,不过所有人都心知肚明,这份凝重并不是因为有些糟糕的环境。密密麻麻的站着,人与人之间的距离本是极近,可是没有一个人出声,更勿论交谈,反常的沉寂令空气显得更加沉闷。
宫殿还是这座宫殿,只是昔日百图最为高贵的建筑,如今无疑成了耻辱的象征。对于这些曾经在百图有着崇高地位的人来说,多在其中呆上一刻,便是多了一刻的痛苦。
终于,一扇侧门打开了。
曾经在此参加过朝会的官员们都知道,那扇侧门之后有连接寝宫的通道。每一日的朝会,百图的女王便会从这扇门后走进大殿……
不过从今日起,再也不会了。
一条白影出现在洞开的门扉前,白的有些伶仃。不知出于什么理由,他并没有马上进入大殿,而是立在那里,如一个旁观者一般静静的朝里面望来。
没有动作,甚至没有出声,但是存在感却是异乎寻常的强烈。
原本就安静的有些诡异的大殿,更是鸦雀无声。所有人转移了注意力,全部朝着侧门望过去,动作整齐划一。
凝固的时光总是流逝的异常缓慢,烈燚不过是在门前停顿了片刻,对于那些忐忑不安等待的人们,就像是过去了数日一般的漫长。
大概天下所有的宫殿都是一样,为了象征权力者的高高在上,总是免不了一处华贵的高台,以及一张……孤伶伶的座椅。烈燚不是没有丝毫的犹豫,不过瞬间兴起的感觉也在瞬间消失,来去无踪。只是那道纯白的影子落座之后,也不知是谁映衬了谁,无论是座椅,还是坐在上面的人,都变得更加孤寂。
众人看了很久,越看越觉得怪异,那位坐在首席上的男子,怎么看都不像是传闻中的滟淏泠。可是,如果不是滟淏泠,他怎会出现在这个场合,而且还堂而皇之的坐上了那张座椅?明显的矛盾令所有人迷惑,判断不出情况,不过也没人胆子大到直接询问来人的身份。
烈燚当然发觉了弥漫在人群中的异样,为此他也极度无奈。“我受淏泠的委托,来此处理百图战后事宜。”简要的说明来意之后,不出意料立刻听到一片唏嘘之声,与先前的沉静形成了鲜明的反差。
也难怪所有人都不相信,这实在不是随意就能委托的东西。事关一个国家未来的兴衰存亡,滟淏泠就这么轻而易举的全权托付给他,唯一的理由就是那枝百岁牡丹,莫说旁人,就连烈燚都认为他得做法过于草率了些。
推推攘攘之下,终于有代表被选了出来,在这样的场合之下站在人前,自然与荣耀无关,相反应该是极度倒霉才是。那名代表一脸的惊惶,站了很久也没能说出半个字。烈燚并不着急,也没有催促,只是淡淡的看着他,目光甚至带着一丝柔和。
大概是烈燚的态度安慰了他,终于开口说话,心情平和下来之后,言语的条理也十分清晰。“不知公子如何称呼?在汐蓝是什么官位?大人所说的话,是否能够真的代表皇上滟淏泠的意思?”
接连三个问题,多少还是带有些许尖锐。说白了就是在问“你是谁?如果并不具备足够的地位,凭什么与我们进行交涉?”
烈燚不以为忤,会让众人升起这样的疑惑,本就是他自身的错误。之前的那句开场白,实在没有任何实质内容,也难怪所有人都揣摩不出他的身份——而他也确实没有任何身份可供众人揣摩。
包括那一声称呼,他几乎是下意识唤出的名字,无限亲昵的“淏泠”二字,怕是也令疑惑的氛围更加浓重。或许自己真该考虑一下避讳的问题,就算滟淏泠不是汐蓝帝王,两个男人之间亲昵到如此程度,还是足够惊世骇俗了。
“我的身份,无法向诸位名言。”能说什么,告诉所有人他是汐蓝世仇焰赤的太子?别说是不容于汐蓝,就算是对汐蓝怀有灭国之恨的百图,大概也不是那般容易接受这重身份。
烈燚说的是事实,听在众人的耳中,便不禁变了味道,特别是他称呼滟淏泠时不经意流露出的某些情绪,更是让这种想法变的偏颇起来。众人不禁觉得没有必要与他再交谈下去,连带着就是眼神也变得鄙薄起来。
许是滟淏泠自己都不曾料到,有朝一日,烈燚会因为与他之间的关系而遭受别样的眼光。曾经那句惊天动地的誓言并没有错,错的地方在于,就算尊贵如滟淏泠者,也无法掌控人心,无数人会去臆测究竟烈燚付出了怎样的代价,才换取了这一切。
烈燚淡然,完完全全的淡然,眉宇之间便是一丝勉强也看不到。是否真正能做到坦然并不好说,不过他选择了这个结果,在一开始就选择了这个结果。
第六十九章:附加利益
众人见烈燚在短短几字之后就不再开口,就连目光都与犀利无关,轻视之意就更重。得寸进尺之下,靠外侧站立的几个人干脆掉头,准备就此离开。
烈燚并不打断他们的行动,直到几人的一只脚已经迈出了门槛,“诸位的想法没错,在汐蓝,我的确没有担任任何官职,不过今日所谈一切,都是淏泠授意。而且比起直接面对淏泠,我相信与我交涉得出的结果,会更容易让诸位满意。”
没有任何的劝阻之意,不过是将事实说了出来,与之前所说并无太大区别,要说不同,也只是这一次更加清晰明了。烈燚的声音并不大,可是在场的每一个人都听的异常清晰,恍如就在耳畔一般,别有一股震慑人心的力量。
原本剩下的只有半步,可是那几个已经铁了心要提前退席的人,再也无法动作。互相看了一眼,有些尴尬的将迈出去的腿又收了回来。
见众人眼里终于有了想要详谈的意思,烈燚决定不再耽误时间——他的时间还很多,耽误不起的是这些人。倘若迟迟谈不出结果,滟淏泠很有可能会亲自出马,那人并不是欠缺耐心,而是从来不会在没有必要的地方付出耐心。
如果今日坐在这里的人是滟淏泠,根本就不会有什么交涉,他只会夺走所有想要的东西。就连百图都已经是他的东西,他又有什么理由放过那些附加的利益?
好不容易消散的恐慌,又重新回到上空,弥漫在这座大殿的每一个角落。所有的视线又聚集在那位身份不明的白衣人身上,场景并没有改变,所有人都站着,坐的人只有他一个,他也没有刻意改变姿势,然而就是在瞬息之间,似乎有什么已经起了急速的变化。
生杀予夺,霸气四溢。
所有人都在揣测着他会如何开口,不过谁也没有想到会是这样,他直接的令所有人都难以接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