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打麻醉,打麻醉要变成傻逼的。”赵小宝头摇的像拨浪鼓,而后很坚定,很爷们地对着医生道,“你直接来吧!我一大老爷们,还能怕这点儿疼吗?啊……!!!”话都没说完,医生就动手了,剪掉了外套,拿着镊子慢条斯理地挑着粘在肉里面的衬衣的碎料。疼得赵小宝不顾形象地叫了起来。
“啊……”
叫声回响在诊室里,余音绕梁,而后蔓延到走廊里。
不知道的人,还以为自己走错了科室,走进了妇产科呢。
毫不夸张地说,赵小宝叫的绝不比生孩子的准妈妈声音小。这小孩打小没受过这么大的罪,要不是怕丢人,金豆豆都要落一地了。就是为了不丢他老子的人,才硬是忍着,流了一头的汗,却硬是一滴泪没掉。
就是眼眶红得不像话。
外面候着的赵鑫,听着里面赵小宝凄厉的叫声,放在诊室门把手上的手指都有些微的颤动。
心疼啊。
他家小孩,真心是被他捧大的。
在没赵小宝之前,赵鑫一直以为自己会跟爷爷,跟父亲一样,教育孩子,用的依旧是军事化的政策,硬着来。小孩嘛,不打不成材。有道是严师出高徒。所以,小孩绝对不能惯,不能宠,不能捧。
结果,赵鑫发现自己完全颠覆了赵家前两代人的教育方法。本以为这么着,也能把孩子教好。
毕竟在这之前,他家小孩是人人夸,人人羡的。
但现在,赵鑫不再这么认为了。他回想起来,在他走进包房时,他家小孩眼里的那抹狠戾。不像赵家的人,更不像自己。
赵鑫也不是说这样的赵小宝不好,就是感觉味儿不对。他费尽心思地带大的小孩,自然是想让小孩按照自己的期许长成自己想要的模样的。所以,现在长跑偏了,赵鑫的心里多多少少有些不乐意。
第8章
诊室里,郝医生光是把粘在肉里的衣服挑出来,就花了一个多小时。主要是赵小宝太娇气了,郝医生又迫于外面候着的赵鑫的压力,不敢怠慢了赵小宝。以致于整个过程里,都依着赵小宝的意思来。
后面上药才费功夫,上药得用手吧。
好巧不巧的,赵小宝这时候犯抽抽了。要人命的洁癖开始跳出来作祟了,死活不让人家郝医生沾他。
郝医生也是头大,举着两只手说,“小三爷,您没瞧见,我两只手都戴着手套呢,碰不着你。你还有什么不放心的?”
“那也不成!”对于来自陌生人的肢体接触,赵小宝有着出奇执拗的抗拒,不让碰就是不让碰,医生也不行。刚刚是郝医生拿着镊子挑的,他没说什么。现在是要用手给他的伤口上药,他又不乐意了。“你把药给我,我自己抹就行。”
“哎哟,这怎么成?”郝医生急得拍大腿,“您也不瞅瞅,您伤着的地方全是您够不着的地方。”
赵小宝还是一副干拽干拽的样儿,趴在床上,一脸的执拗。那意思儿很明显了,反正小爷不让你碰,你说怎么办吧?
郝医生行医这十年,还是头回撞见这么难缠的主儿,一时间有些气愤。瞪着赵小宝的后背,暗暗在心里骂道:这死小孩儿!死小孩!真不知道赵三爷到底是怎么养孩子的,怎么把个孩子养的这么叼。
郝医生实在是拿赵小宝没辙,总不能强迫吧。人老子还在外面候着呢。他只好摘了手套,打开诊室的门去询问门外的赵鑫。赵鑫这时正挂了电话,见郝医生出来,第一句话就是,“还没上药吧?”
郝医生讷讷地,“不让我碰。”
赵鑫了然地点头,并没有责怪郝医生。他自己的孩子,他最清楚。“我来吧。我家小宝有些怕生。”语气里尽是毫不掩饰的宠溺。
这一瞬间,在赵鑫说出这样的话的瞬间,郝医生真的觉得赵鑫是一个称职的不能再称职的慈父。
郝医生不是没听说过赵家三爷的事迹。正是因为听得多了,才无法相信眼前的赵鑫就是那位被众人口耳相传的几近妖魔化的人物。
这不是挺亲民的吗?不是挺接地气儿的吗?
多和善的一人呀。郝医生心里想着。然后,他目送着赵鑫进入诊室,把自己这个医生的地盘让给了里面的那对父子。
赵鑫在外面的时候就很担心赵小宝的伤势,现在亲眼看见了,担心就变成了揪心。
“怎么尽伤在屁股上了?”赵鑫戴上手套,有些无奈地开口。并不是他要调侃赵小宝,他说的确实是实话。赵小宝的背上也有伤,有两处还比较严重。可说到底,没屁股上的那处伤得厉害。
本来赵小宝就害臊。他不让郝医生上药就是因为这个。他怎么也接受不了一个陌生的男人在他屁股蛋儿上摸摸碰碰的。现在听到他老子这么讲,赵小宝臊得直接想挖坑把自己给埋了。
他把头埋在臂弯里,闷声不吭。
“忍着点儿。这个药水擦上去可能会有点儿疼。”赵鑫知道赵小宝脸皮薄,便不再多说其他的,倒了些药水在自己的手上,开始给赵小宝擦药。
药水抹到背上时,赵小宝只觉得后背烧起了一团烈火。火辣辣的疼,疼得他想杀人。比刚才清洗伤口还要疼上数倍。
可是想到给他上药的人是赵鑫,赵小宝硬生生地把已经冒到嗓子眼的鬼哭狼嚎给咽了下去,咬紧了牙关,不敢松懈。
赵鑫熟知这药水的药性,自然知道擦上去有多疼。起初是想着赵小宝不听话,就得让他疼一疼,长长记性。等药擦上去了,看着赵小宝绷直的后背,还有额头上一头疼出来的汗,赵鑫又不可抑制地心疼起来。到底是自己手把手带大的娃啊,疼起来都像是连着自己的筋骨的。
到屁股上的那条血痕,赵鑫手下有些不忍,便刻意地找了个话题,想转移赵小宝的注意力。
“我不在的这一周有没有认真练琴?”
话一问出,就把赵小宝给问住了。后面两天他全是在成景那里过的,成景那里又没有钢琴,自然就没有练了。
“早上有没有按时起床跑步?”不等赵小宝回答,赵鑫又问出了第二个问题。
赵小宝的脑子开始疯狂地转着圈,想要找出一个漂亮的回答。因为在赵鑫离开的这一周里,他连钢琴盖子都没掀开过。至于跑步,鬼才知道初升的太阳长什么样呢。“……爸,我,啊……”
赵鑫就趁着赵小宝思考这一下,把药水涂了上去,然后是药膏,动作快如闪电,让赵小宝反应的时间都没有。等他察觉到屁股上被涂上药的时候,只来得及啊了一声,便没有其他的感觉了。
后面是基本的包扎。赵鑫常年练习格斗,对这类伤处的处理倒也熟练,只消片刻功夫,便给赵小宝缠好了绷带。
赵小宝这会儿算是半裸出镜了。裤子被他老子扒了个精光,上半身赤着,趴在床上动也不动。
他正在懊悔呢。
懊悔没让医生给他上药。因为他发现让他老子给他上药,还不如让医生给他上药。他那伤处,他自己摸着都难以启齿的,更何况是他别人摸。他现在好想发狂,啥脸都没了。出去鬼混,不光被他老子抓了现形,还把屁股给交代在这里了。
赵小宝开始咬枕头。这会儿没洁癖了,不嫌脏了,啥都能往嘴里塞了。要不说,这都是毛病。你不惯他,他不就好了。
赵鑫皱眉看了会儿床上的赵小宝,把自己身上的大衣脱了下来,裹在赵小宝的身上,顺手将赵小宝给抱了起来。
赵小宝是个多知道享受的人。甭管害臊啥的,被赵鑫抱起来之后,他条件反射地把一双手臂吊在赵鑫脖子上,头也往赵鑫的怀里拱了拱,找了个舒服的位置。裹着大衣的他就跟只树袋熊一样挂在赵鑫的身上。
赵鑫惦记着赵小宝屁股上的伤,不能托屁股。又不能横抱,怕伤口裂开再出血。只能托起赵小宝的大腿。
就这,赵小宝还嫌不舒服,扭了扭身子,还撅着嘴抱怨,“这么抱不舒服。你别捏我大腿啊。”
要不是赵小宝现在受着伤,赵鑫早一巴掌抽在丫屁股蛋儿上了。哪儿还能容他这么放肆?
“你撅嘴有个屁用啊?撅嘴就能舒服了!”赵鑫拍了拍赵小宝的大腿,轻斥道,“把屁股撅起来,估计能舒服一点儿。”
赵小宝挨了骂,也不敢反驳。
偷偷抬眼瞄了下他老子那张禁欲的脸,默默地抬高了屁股。只是过后,他把头埋得更深了。
好在这会儿是大半夜,医院里没多少人。赵鑫抱着赵小宝一路离开医院,走到门口时遇上了成景。
成景来晚了,他先是赶去了京华,留在那里把烂摊子处理了一下,又急匆匆地赶过来医院。
此时成景看着对面的俩人,只觉得无比的别扭。
可具体哪里别扭,他又说不上来。
“换我来抱吧。”他对着赵鑫说道。
赵鑫皱了下眉头,对成景的话甚为不满。感觉就是对面的人要抢走他家小孩一样,不经意地把怀里的小孩抱得更紧了些。
而赵小宝听到成景的声音,带着一脸的慵懒,歪着头去看成景,“不要了。景景,我要回家了,改天再去找你。”
听见赵小宝那么甜腻地喊着“景景”,赵鑫真不是一般的不爽,便低声吩咐道,“叫四叔!”
“不必那么见外。小宝想怎么叫便怎么叫。”成景脾气好的说道,不想看见赵小宝皱起的苦瓜脸。
可赵小宝哪敢违逆他老子的意思。
就是成景在他旁边壮胆,他也不敢,乖乖地喊了一声“四叔”,又缩回他老子怀里了。
成景被赵小宝那一声四叔膈应得说不出话来。他知道赵鑫是故意的,也知道赵小宝很顺从赵鑫。
只是知道是一回事,身临其境又是另外一回事。在亲眼看到自己的儿子被赵鑫驯的像一只狗一样,他对赵家,对赵鑫的憎恨又增加了一分。
偏偏赵鑫这时候还要火上浇油,“小宝,跟四叔说再见。”
这么明显的挑衅,成景的脸都黑了。如果不是顾忌着赵小宝在场,他跟赵鑫绝不会就这么算了。
稍缓,赵小宝闷闷的声音传了出来,“四叔,再见。”
见赵小宝这么听话,赵鑫宠溺拿下巴蹭了蹭赵小宝的头顶,马上得到赵小宝的回应。这小孩就是知道怎么讨好人,尤其是犯了错的时候,特别知道拿捏分寸,特别懂得掐他老子的软肋。
如此一幅和谐的画面,看起来着实温馨有爱。只是映在成景眼里,就像是长了针眼一样,使得成景特别的想拔掉赵鑫这颗眼中钉。事实上,这些年,成景没有一天不想拔掉赵鑫这颗眼中钉。
凭什么赵鑫是赵家的接班人,凭什么他成景喜欢的女人要嫁给赵鑫,凭什么自己的儿子要向自己最恨的死敌叫爸。这所有积压在成景心中的不甘和仇恨,常常压得成景喘不过气。每每想到赵小宝,每每想到这一切,都恨得咬牙切齿。
赵鑫不再理会成景,抱着赵小宝上了车。
五叔帮他把车门关上,又绕到前面,启动车子,离开。上了车,赵小宝就骑在赵鑫的大腿上,屁股悬空着,一双手臂圈在赵鑫的脖子上就没撒手过。走在路上的时候,赵小宝还能窝在赵鑫的怀里。现在,他却不得不跟赵鑫平视而坐,使得他脸上的每一分表情都被赵鑫锁定。
赵鑫抽出一只手,捏了捏被赵小宝咬得起了印子的嘴唇,好心肠地调侃道,“平日里不是自称男子汉,这会儿怎么跟个小姑娘似的。到时候传出去,别让人家都笑话我赵鑫的儿子像个娘们儿。”
“谁敢!”赵小宝最恨人家说他女气,当即就炸毛了,怒目圆睁,恨不能与人拼命的架势。
赵鑫捏着赵小宝的脸,嘲笑他,“赵小宝,你知道你这叫什么吗?你这叫只会窝里横。怎么你挨人皮带抽的时候,没见你厉害呢?那会儿你要是跟现在这么能耐,你还会受这么重的伤,嗯?”
“啊恩……”
赵小宝蔫坏一样软了下去。本想回一句,小爷搁外面也能横的。只是想到搁外头横,也是借了他老子的名号,便说不出口了。
赵鑫趁胜追击,继续道,“还是不肯跟我学格斗,嗯?”
赵小宝不肯回话。
迟疑了好大一会儿,才软软地回了一句,“我是搞艺术的。你见哪个艺术家练得一身肱二头肌?”
说着,他伸手去捏了捏他老子胳膊上的肌腱,说,“你看,就你这样的身材,脱光了往那儿一站,谁还敢听你弹钢琴啊。不晓得的还以为钢琴演奏会变成格斗大赛了呢。”
赵鑫眯起眼,语气里颇有些危险的成分,“嫌弃老子?”
赵小宝连忙摆头,“绝对没有!”
其实赵鑫的身材哪有赵小宝形容的那样吓人。赵小宝就是不想练那劳什子的格斗技巧才故意这么说的。他其实心里挺羡慕他老子的身材的,啧,弹性好,有劲道。尤其是穿着制式套装时,别提多帅了。
赵鑫却不信赵小宝的话,一边抱着赵小宝下车,一边道,“等你伤好了,每天早上加跑两圈。”
“爸……”
不等赵小宝抗议,赵鑫就打断了他,“没商量!”
赵小宝哀怨地把下巴磕在赵鑫的肩膀上,任由赵鑫抱他上了二楼。
到了卧室,赵鑫很小心地把赵小宝放在床上,让赵小宝趴着,给他盖好被子,命令他睡觉。
折腾了这么久,都已经凌晨三点多了。别说挨了打的赵小宝,就是赵鑫也已经很累了。他下了飞机,到现在还没歇过脚呢。
赵小宝闭上眼,很快就睡了过去。
赵鑫见他睡了,才起身去浴室洗澡。途中想到被赵小宝嫌弃的身材,他还特意到浴室的那面大镜子前照了下。
“还行吧。”赵鑫对着镜子自言自语道。
倒三角的身材,宽肩窄腰,肌肉的轮廓恰到好处,完全没有贲张的感觉,线条匀称流畅。所以,这明明是多少人羡慕不来的身材,怎么就被小孩嫌弃了呢?
第9章
第二天早上,赵小宝起床。见他老子光着膀子坐在床边,有些意外地开口,“爸,你不冷吗?”
这都秋天了,又不是夏天,可以在家光着上半身到处晃。而且,就是夏天,赵小宝也很少见赵鑫光着膀子。赵鑫是个很讲究的人,不管是出门,亦或是在家里,他一向穿得很得体。像现在这样的状况,很少会出现在赵鑫身上。
所以,赵小宝才会觉得意外。
“阿嚏!”赵小宝前两天得了感冒,还没好利索,没忍住打了个喷嚏。然后一边揉鼻子,一边重复地问赵鑫,“爸,你真的不冷?”
赵鑫强忍住想要上前去一把掐死小孩的冲动,抽搐着嘴角回道,“不冷。”
“不冷也要穿衣服啊。”赵小宝顺手拿起床头上的棉质睡衣,扔到赵鑫的身上,一脸关切道,“快披上!别冻坏了。”
因为准头不太好,赵小宝的唐老鸭睡衣扔过去之后,就那么荡漾地挂在了赵鑫的头上,犹如风中摇曳的一朵小雏菊。
可想而知赵鑫这一时刻的心情。只见他扯掉挂在头上的幼稚睡衣,黑着脸将睡衣折好放在床上。然后,赵鑫站起来,在赵小宝的面前走了一圈,仍是一句话也没说,只是眼底深处多多少少藏了些期待。
“我说,爸,你把衣服穿上呗。你这么光着身子走来走去的,我看着真的很别扭啊……你年纪也不小了,注意点儿仪表成不?”赵小宝不满地发着牢骚。说完了,他爬过去,把自己的唐老鸭睡衣捡回来,套在身上。
以此来证明,自己这个儿子都比他这个老子要文明许多。又再一次印证了昨夜里赵小宝的话,他就是个艺术家,他老子就是个……莽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