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刻,赵鑫有些烦躁习惯这种东西。因为他家小孩上中学前都是顶着西瓜头长大的,所以他那时候总喜欢用自己的大手揉小孩的头顶。小孩没有妈妈,所以很依赖他这个爸爸,每次出门都一定要牵着他的手才行。
以致于赵鑫到现在仍然保留着这些习惯。赵小宝从没抗议过,也没抱怨过,让赵鑫以为这是一种很自然的动作,便自然而然地用到了曾经他最喜欢的温恒远身上。
却暂时忘记了温恒远的习惯。温恒远讨厌别人碰他的头,讨厌别人碰他的手。他是一个从小痴迷钢琴的手,钢琴和他的手一直是他最看重的两样。
那时候即使对赵鑫,也不曾例外。
一时间,屋内的两人都有些尴尬。
以温恒远的聪明不会想不到赵鑫的这些习惯是怎么养成的。他主动上前拉住赵鑫收回的手,与之十指相扣,“三哥,我们……重新开始……好吗?”
以温恒远这样虽温柔但又孤绝傲气的性子,能主动说出这样的话,实属难得。
赵鑫盯着温恒远那双略带了乞求的眸子,确定温恒远真的不是在开玩笑。关于重新开始的问题他不是没想过。他有想过,但考虑到温恒远的心结太重,便打算顺其自然,先就这样就好。
这下被温恒远主动提起,一时之间还真不知道该如何应答。
赵鑫从来不是一个优柔寡断的人,更何况眼前这人还是自己等了许多年的人。现在却突然犹豫起来,嘴上想要答应的,心里却徘徊着无法决定。
而温恒远的目光也渐渐从期待变得晦涩起来,“是不肯吗?呵……那我还留在这里做什么?我现在就收拾东西离开!”
说着,温恒远就松开了原本握着赵鑫的手,要回去客房收拾行李。
赵鑫哪容得了温恒远这么闹,蛮力地拉过温恒远,按在墙上。“你觉得我还会再让你走吗?”
赵鑫捏住温恒远的下巴,不再过多解释什么,采用了最简洁,最直接的办法,将人深深地吻住。
禁欲多年的两人,正吻到情深处,便天雷勾动地火。温恒远空出一只手解着赵鑫的衬衫扣子,雾蒙着双眼,气喘吁吁道,“三哥……去我房里……”
“好。”
赵鑫那最后的迟疑也被温恒远的温侬软语融化掉,半抱起温恒远难舍难分地往隔壁的客房走起。
只是刚走到门口,一只玻璃水杯就横空飞了过来。
砰、啪,两声,第一下砸在温恒远的头上,第二下掉在地上,玻璃渣碎了一地。温恒远的额头也被玻璃戳伤,可见赵小宝这一扔所用的力道。他阴沉着一张脸站在那里,客厅里只开了幽暗的壁灯,更衬托着小孩一脸的阴晴不定。
赵鑫第一时间用手堵住了温恒远流血的额头和后脑,朝着赵小宝吼道:“愣着干什么!还不去拿药箱!”以他的反应本该第一时间拦住玻璃杯的。可因为这是在家里,又因为刚刚跟温恒远情在浓处,才放松了警惕。
不然的话,温恒远也不会在他的手上受伤。
赵小宝立在原地没动,冷冷道,“我为什么要拿药箱,死了更好。”说完,他径直走到沙发前坐下,面无表情地看着对面的两个人。
赵鑫扶着温恒远站起来,从橱窗里面拿了药箱出来,简单地给温恒远的伤口处理了一下。他再回头看赵小宝,这小孩仍然坐在沙发上,一张小脸紧紧地绷着,紧抿着双唇。
赵鑫没再说什么,直接抱起温恒远去医院。
后脑的伤口上还嵌着碎掉的玻璃渣,赵鑫不敢拖延时间,至于赵小宝,只能等回来之后再处置了。
五叔被叫起来开车送赵温两个人上医院,张嫂被吵醒,默默地扫着地上的玻璃渣。张嫂在赵家呆的时间比赵小宝长,自然知道赵鑫和温恒远的关系。等她用抹布把地上的血迹擦洗干净,才对着坐在沙发上一直没吭一声的赵小宝道,“小宝,先去睡觉吧。先生今晚应该不会回来了。”
第16章
“把灯关了。”赵小宝的声音平静得令人脊背发凉。
张嫂从未听他这么说过话,妇道人家又不好掺和这两父子之间的事情,便顺着赵小宝的意思关了灯。
整个客厅彻底陷入黑暗,张嫂摸索着回了自己的房间,关上门,把整个黑暗空荡的客厅留给赵小宝。
等整个房子寂静无声,隐约能够听见低低的呜咽声。赵小宝抱着膝盖蜷在沙发上,回想起赵鑫离开时那冰冷的眼神,呜咽声愈发沉重起来。他怎么也想不到只不过是出来接杯水喝就撞上了温恒远和他老子的奸情。
当时他也不知道自己怎么搞的,水杯直接就砸了过去。在那之前,他还心心念念的偶像,他砸的时候却毫不留情。很愤怒,比前几天见到温润雨和赵鑫在一起吃饭还要愤怒。但并不是愤怒冲垮了他的理智,而是他的理智驱使他做出了这种行为。
这就是为什么杯子直直地砸向温恒远,而赵鑫毫发无损的原因。因为即便在最愤怒的时候他也还记得那个人是他老子,他舍不得他老子受伤。所以,他下狠手的对象只能是温恒远。
温恒远伤得应该不轻。思及此,正呜咽着伤心的赵小宝一咬唇,暗暗道,“他活该!这世上没人能把赵三金抢走!”
心中还在抱怨着赵三金怎么连个电话都不打回来?
赵小宝一抖一抖地缩着双肩,赤着脚在屋里转了一圈,不知不觉就着急起来。想着赵鑫跟温恒远两个人单独呆在一起,他就浑身坐不住。
坐不住,可又不敢杀去医院。到最后,赵小宝将电话打给了他的智囊团。
那头苟小小大梦初醒,糊着声音接通电话,“嘛事儿啊?”
“我把温恒远的头给砸破了。”赵小宝闷声说着,听着反倒是他自己委屈了。
苟小小还没彻底清醒过来,无所谓地回道,“砸就砸了。你从小到大砸破的脑袋多了去了。我的牙不就是被你给砸掉的。”
“你不是说你的牙是自己磕掉的?”门口站着的男人问道,目光锁住苟小小那张爬满了瞌睡的脸。
苟小小被这声音给冷得一激灵,彻底清醒过来,捂住话筒跟他大哥解释道,“是我自己磕掉的,跟宝儿闹着玩时磕掉的。”
“话说温恒远这名字怎么这么熟悉啊?”苟小小回答完他大哥苟一洋的问题,挠着头自言自语道。
苟一洋看着苟小小这傻样就来气,尤其是那颗金牙,没好气地回了一句,“温恒远,温家二子,赵鑫的老情人了。怎么?他回国了?”当年赵温之事闹得沸沸扬扬,苟一洋还是知道些内幕的。
苟小小老实地点头,“回来了。宝儿说他把温恒远的脑袋砸破了。”
苟一洋嘴角抽了下,冷哼一声,“告诉赵小宝让他有多远跑多远,找个安全的地儿避避风头。”
“为啥?”苟小小不明所以地问苟一洋,然后对着电话那头的赵小宝说道,“宝儿,你等会儿啊,我跟我哥打听点儿温恒远的内幕。”说完,他就把电话放下,下了床朝着苟一洋走了过去。
苟一洋本来是懒得解释的。但难得见苟小小这么主动亲近他,便好心情地多说了两句,“赵鑫护着温恒远是出了名的。你还小,不知道过去的事情。反正按我说的做没错,如果你不想看到赵小宝受罪的话。”
苟小小仍旧懵懂,“一个是儿子,一个是旧情人。难道咱们宝儿还比不上一个过气的旧情儿?”
“儿子不是亲儿子,情人可是真情人。”苟一洋嗤笑道,“瞧你那傻样儿,他们赵家那破事儿哪是你能理清的。去告诉赵小宝自己提防着点儿,别到时候被温恒远给阴了,你也早点儿睡。”
苟小小半懵懂,但有一句他听懂了,满口脏话道,“我日,温恒远要敢动咱宝儿一指头,我弄死他!”
苟一洋不再答话,转去客厅里给自己冲咖啡喝。
苟小小则是急急地去拿起床上的电话给赵小宝通风报信,“宝儿。要不你来我家住几天吧。我怕你斗不过温恒远,听说这人阴得很。”
其实苟小小心里不太信赵鑫会因为温恒远对赵小宝如何,但是又不得不承认苟一洋的话没错。
“我哪儿也不去!”赵小宝一脸倔强,他现在正坐在阳台的地板上捏狗蛋泄愤。“我要是走了,不正好合了他们的意!”
苟小小无奈地摇摇头,觉得赵小宝这么说实在孩子气,劝解道,“宝儿,咱不能这么整。你说你爸这些年对你不赖吧,又没花边新闻,又没给你找后妈。他这辈子就这么一个男人,就这一个肖想,你不如就顺了他的意,总比给你找后妈强吧?”
“滚蛋!用不着你来劝我!”赵小宝直接挂了电话。
苟小小再拨过去,也没人接。他寻摸着赵小宝又生气了。死小孩就这脾气,半点儿都不能逆着他,一点儿气都受不得。以前还有赵鑫无条件地纵容着他,现在温恒远回来了,真发愁他这尴尬的地位。
赵小宝也愁,愁得掐着狗蛋的脖子摇起来,“混蛋!死狗!混蛋!”
狗蛋,“……”
骂完后,赵小宝就搂着狗蛋靠在墙上睡。这屋里跟他最亲的人本来是赵鑫,现在就只有狗蛋了。
狗蛋打了个响鼻,一下一下地舔着赵小宝的脸。
医院里,医生给温恒远的后脑勺缝了两针。额头上的伤口不算太严重,因为怕留疤,温恒远不愿意缝针,便只能上了药好好地包扎一番。
赵鑫仍是不放心,特意让医生拍了片子,要求温恒远留在医院多观察两天。他就陪在温恒远床边一直照看着。
一直到早上六点,赵鑫看温恒远睡熟了,才悄悄地走出病房给家里打了个电话,嘱咐张嫂熬些粥,等会儿送到医院来。
“先生,小宝不见了。”张嫂等到赵鑫说完,才敢小心翼翼地开口告诉他。她刚刚起床,在客厅卧室找了个遍都没能找到赵小宝。
“嗯,我知道了。”赵鑫揉着眉头,很疲惫的模样,缓了缓,又道,“张嫂,你不用熬粥了,直接到外面买一份过来医院吧。我现在回家一趟。”
赵鑫离开医院前又回到病房看了一眼温恒远,确定温恒远睡得很熟,一时半会儿醒不过来,这才离开了医院,把老五留在病房里候着温恒远。
他回到家时,张嫂已经去了医院,他在卧室里找了一圈,直接去了阳台。几年前,赵小宝又一次离家出走,那时候他什么也没带,只带走了他的狗。赵鑫去阳台是为了看看狗还在不在,只要狗还在,赵小宝就不会走远。
这小孩跟狗亲着呢,不会丢下他的狗。
只是走到阳台上时,赵鑫愣住了。
赵小宝正以一种脆弱的姿势蜷缩着,一半身子躺在狗蛋的软卧上,一半身子在地板上。而那只被赵小宝蹂躏了一晚上的狗蛋,此时正用自己的身体一下一下地蹭着赵小宝,企图让赵小宝挪到他的窝里。狗毛蹭得赵小宝痒了,赵小宝还抽空伸出手来抽了狗蛋一巴掌。
狗蛋颇委屈,打了个响鼻。见赵鑫来了,狗蛋像个小妾似的,往旁边退了退,卧好看着赵鑫。
它可是这个家里面最懂得察言观色的狗,才不会为了赵小宝这个好基友去得罪这个家里的男主人。
赵小宝这会儿正犯困,翻了个身,从狗蛋的软卧上掉了下来。然后趴在地板上继续呼呼大睡。他的嘴唇上还沾着狗毛,这个情景使赵鑫的眉头皱了起来。赵鑫过去,蹲在赵小宝跟前把赵小宝嘴边的狗毛捏掉。
他原是从医院赶回来找赵小宝算账的,现在却不可抑制地心疼起来。他把赵小宝从地上抱起来,准备把赵小宝挪到床上去。
结果他刚一碰到赵小宝,赵小宝就醒了过来,瞪大了一双乌溜溜的眸子,警惕地往后挪了挪。
“小宝。”赵鑫喊了一声,语气中多是宠溺。连他自己都暗暗在心里表示这样惯着小孩真的不好,犯了错就应该责罚。可话到口头,却变成了连他自己都无法控制的疼惜。
赵小宝仍是防备警惕的神情,从地上爬了起来,越过赵鑫往外走,边走边道,“我马上就走。”
“你走哪?”
“哪远走哪。你放心,我绝对不会成为你的累赘。你他妈想跟谁好跟谁好,只要别在我面前恶心我就成。”赵小宝说完,回到自己的卧室找户口本。他虽然姓赵,也跟赵鑫住在一起,但是他的户口是单独上的。
找到户口本,他又随便拿了两件衣服,看样子是真的要走。
赵鑫站在卧室门口挡住了赵小宝的去路,盛怒可见一斑,“你觉得两个男人在一起很恶心?”
作为一个被父亲,赵鑫又何尝不是被赵小宝宠了十几年。这孩子从小尊敬他,仰慕他,这孩子从小听他的话,以他为榜样。
正因为如此,赵鑫才会发怒。哪怕是赵小宝砸破了温恒远的头,赵鑫都不打算过多的责罚这孩子,却因为赵小宝一句恶心而盛怒难挡。
赵小宝这会儿也在气头上,鄙夷地看了他老子一眼,“我从来没觉得两个男人在一起有何不可。我只是觉得你恶心!赵三金,你把我恶心透了。你几天前还信誓旦旦地跟我保证说不会给我找后妈。可一转眼,你就在家里跟一个男人搞上了!你他妈做不到就不要保证,你个骗子!滚开!”
第17章
被自己最宠着的儿子说成是骗子,这滋味儿真心不好受。赵鑫刚想开口解释一下,就被扑过来的赵小宝咬住喉咙。赵小宝嘶吼着,只一口就咬出血来。这时候的他就跟一只发狂的小兽一样,爬在赵鑫的身上乱咬一遭。赵鑫推都推不开,又不忍心对赵小宝下狠手,只能任由赵小宝乱啃乱咬。
等赵小宝咬过瘾了,从赵鑫身上蹦下来,面色狠戾地擦着嘴唇上的血迹。他老子的血把他的双唇染得艳丽且性感。
他觉得擦干净了,才启开那双娇艳的唇,嘲讽道,“三年前我离家出走那回你就不该把我找回来。现在不一样要走?”
赵小宝不提那句三年前还好。
他一提,赵鑫那张脸都绿了。一只手就把赵小宝夹了起来,阔步走到床前抬手把赵小宝扔到床上,厉声道,“不要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这三年来你每天都在想着离开这个家离开我吧。别做梦了,我不会给你机会去找姓陆那个小子的。”
“是啊!我就是想走!”赵小宝动作敏捷地坐起来,毫不示弱地瞪着赵鑫,吼道,“三年前是你求着我留下来的!妈的,是你求着我的!你不准我交男朋友,你自己倒是搞到家里来了。”
“闭嘴!”赵鑫一脸的烦躁。
赵小宝被压抑了三年,情绪彻底爆发,哪里还会听赵鑫的吩咐。平日里伪装出来的乖巧早他妈被狗蛋吃完了。他伸手拽住赵鑫的领子,逼视道,“你不要再逼我,不然对谁都没好处。让我走,只要我走了,以后你想在这家里跟谁鬼混都不会有人碍眼。”
赵鑫一把甩开赵小宝,把人重重地甩在墙上。
赵小宝隐忍着没叫出来,半抬起头看着赵鑫。
赵鑫被他的眼神看得发慌,转身快步走出了房间。
没多久,赵鑫又回到房间,手里拿着作训时专用的绳子,按着强烈挣扎的赵小宝,把人结结实实地捆了起来。好像是三年前的情景回放,也是这样被绑了起来,赵小宝到最后连挣扎都不肯了,闭着眼一动不动地躺在床上。
“什么时候肯去医院跟你小远叔道歉,什么时候放开你。还有,不要再想着去找陆释,我不会允许的。”说这话的时候,赵鑫挂着一脸的疲惫和无奈。他这辈子都没这么无奈过,哪怕是跟温恒远两个男人恋爱那会儿,他都能够压住一切事端。现在却养了个从小就握不住的儿子,让他如何不抑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