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过身去。”楚涵阳一边说着,一边将楚云的头发抓了起来。
楚云立刻明白楚涵阳大概是要给他绾发,赶忙听话地转身,任由楚涵阳摆弄。
楚涵阳的手艺倒是比邱乐更好,三两下就把楚云的头发梳成发髻,然后从自己的储物指环里拿出一个发冠,戴在他的头上。
但紧接着,楚涵阳便又问道:“我听说,你一直让这名弟子住在你的院子,这是为什么?”
“他那阵子总被两个高阶弟子骚扰,逼他做些偷鸡摸狗的事情,他不堪其扰,就向我求助,正好我那时候已经搬去灵兽园住了,院子空着,便让他住了进来。”楚云解释道,“您也知道,宋京文一直派人盯着我呢,我的院子自然也没人能够接近,借给他避祸,也算是物尽其用。”
“你怎么住到灵兽园去了?”楚涵阳挑眉问道。
“还不是楚原那个老家伙搞的鬼!”楚云撅起嘴巴,“非要宋京文给我安排什么磨练,宋京文又怕得罪我进而得罪你,就把我安排到灵兽园里,跟灵兽们磨练去了。”
“然后你就把灵兽园的灵兽给放走了?”楚涵阳板起脸,漠然说道,“我真的开始怀疑,你其实是为了报复宋京文才放走那些猕猴了。”
“苍天在上,我要是这么想我就是小狗!”楚云赶忙为自己辩驳。
“乱讲!你若是小狗,我是什么?”楚涵阳恶狠狠地瞪了楚云一眼。
——狗爹呗!反正你又不是我的狐爹!
楚云在心里答道。
“好了,你也不用留在这里看护你这个朋友了。”楚涵阳接着说道,“宋京文已经着手处理此事,就算你离开,也不会再有人敢于动他。”
“万一有人就那么不长眼呢?”楚云问道。
“我说的话,你不相信?”楚涵阳沉下脸。
“不怕一万,就怕……”见楚涵阳又开始摆脸色,楚云只好把到口的理由统统收了回来,只在心里腹诽了两句,然后小声说道,“您可不能让他在我眼皮底下死了。”
“他若是死了,我就让那惹是生非的两家给他陪葬。”楚涵阳不以为然地说道,然后伸手将楚云捞了起来,如同抱孩子那样,用一只手托住他的屁股和大腿,使得楚云也不得不将抱着小狐狸的手分出一只,搂住楚涵阳的脖颈,以免自己身体失衡,从楚涵阳的怀里跌落下去。
把楚云抱起之后,楚涵阳没再多言,纵身飞上云霄,转眼就带着楚云回到了那处山谷。
“换身颜色庄重点的衣裳。”楚涵阳放下楚云,沉声说道,“一会儿有场酒宴,你要跟我一起出席。”
——什么叫颜色庄重啊?
楚云皱了皱眉,放下小狐狸,把自己储物袋里为数不多的几件衣服统统翻了出来,摆到楚涵阳面前,让他去挑选那所谓的庄重颜色。
楚云对衣服这东西本就不是十分看重,只是当年受戚狐狸的喜好影响,对蓝色极度反感,但凡跟蓝色有一点沾边的都不愿穿,偏偏原主留下的衣服里十有⑧九都夹杂着蓝色,去天玑门的时候,楚云便将它们全都留在了西楚山庄,只穿了件紫色的直衫出门。
到了天玑门后,楚云也只添置了两件外门弟子的白袍,但离开天玑门之后,这两件衣服便不适合穿了,楚云便在路过一处城池的时候买了件白底绿纹的新衣,也就是他此刻穿在身上的那件。
楚云觉得这衣服看上去挺春意盎然的,很是喜欢,没想到楚涵阳竟会闲它不够庄重。
“你就这么几件衣服?”楚涵阳皱起眉头。
“衣服还要几件?”楚云歪头反问。
“……不知道的,还以为我苛待于你。”楚涵阳一脸不悦地将那件紫色的直衫拎了起来,“换这件。”
——紫色就算庄重吗?
楚云心里腹诽,但还是将其余的衣服收了起来,然后想也不想地解开身上的那件绿色长衫,准备换上楚涵阳指定的那件。
楚涵阳没再说话,只倒背着双手,目不转睛地盯着楚云。
楚云也很快注意到了楚涵阳的目光,这才意识到自己当着他的面换衣服好像有点不大妥当,不过转念一想,又觉得自己换的不过是件外衣,亵衣亵裤都好好地穿在里面,楚涵阳再怎么看也看不到里面去,而且就算被看到里面,也不会少块肉什么的。
不过……
楚云瞥了眼楚涵阳的胯下,见那里并没出现什么异常反应,这才悄悄松了口气,三两下穿好衣服,并把换下的衣服也塞进储物袋中。
“走吧。”楚涵阳这才开口说道。
楚云下意识地想把一旁的小狐狸抱起来,结果刚一伸手就被楚涵阳抓住了手腕。
“让它们留下!”楚涵阳的语气很是不快,“我们是去赴宴,你抱只灵兽上桌,那算怎么回事?若不是为了把只狐狸送回来,我又何必刻意跑这一趟,把你带回这里?”
“难道酒宴上还会有什么大人物不成?”楚云脱口问道,接着不等楚涵阳作答便懊恼地敲了自己一下,“对了,那个姓戚的还在,今晚的酒宴就是为了招待他吧?”
“总要好好招待他一次,才好撵他离开。”楚涵阳漠然说道。
见楚涵阳的语气里明显对戚一轩没什么好感,楚云便试探着问道:“那个姓戚的和我们楚家什么关系啊?听他说话的意思,好像和你熟得能穿一条裤子似的!”
“他跟你说什么了?”楚涵阳反问。
“正经话倒也没说什么,就是摆出一副跟你很熟的样子,还问我要不要跟他一起回昆仑。”楚云答道。
“你答应了?”楚涵阳挑眉问道。
“我又不笨!”楚云撇嘴说道,“谁知道他怀的什么心思,会不会把我骗走然后转手卖掉!”
“你的脑子确实挺灵光的。”楚涵阳抬手在楚云的脸颊上捏了一把,意有所指地说道,“离他远着点吧,虽然我也不知道他因为什么主动向我示好,还刻意跑到天玑门来,但肯定是有所目的,总不会无缘无故就是了。”
“能有什么目的?”楚云好奇地追问。
“他是散修出身,在昆仑里没有根基,兴许是想要找棵大树乘凉?”楚涵阳随口说道,“或者,野心更大一点,想借我楚家之势,在昆仑里寻求更多的资源和话语权。”
——野心?
听到这个词,楚云不由心下一动。和大部分只想混在人堆里过日子的妖兽不同,戚一轩确实是很有野心,或者说是有过野心的。他网罗了一堆手下,占据了一整片灵域,寻常人修根本不敢过来招惹,就算是同阶的元婴修士见了他也要尊称他一声狐王阁下。
楚云对狐王这种傻乎乎的称谓很是不以为然,但他曾听戚一轩身边的其他妖兽吹嘘过,戚一轩为了什么什么,率领整个妖族与昆仑、蓬莱两大仙域的修士对峙,杀得天昏地暗,血流成河,最终逼得昆仑和蓬莱不得不休战讲和。
可楚云到戚一轩身边的时候,一切似乎都已经尘埃落定了。楚云没看到戚一轩和谁大战三百回合,也没看到人修和妖兽打得不死不休,只看到戚一轩整日待在他那间女支馆里,左拥右抱,一副醉生梦死的慵懒模样。戚一轩所统辖的灵域里,人修和妖兽也相处得十分融洽,甚至还有不少人修和妖兽结成道侣,只可惜人和妖是生不出孩子的,否则的话,若是能再生几个人妖混血的孩子,那就彻底地人妖大同了。
楚云也一直没弄明白戚一轩到底为什么和昆仑、蓬莱为敌,那些跟戚一轩一起同昆仑、蓬莱鏖战过的妖兽似乎也不明白,只觉得这一仗打得很威风,很过瘾,打到最后还让他们占到了便宜,便十分地心满意足,对戚一轩也倍加地恭敬、推崇。
楚云正走神,楚涵阳已继续说道:“不管他打的什么主意,都肯定不会得逞就是了。我那爹爹懒得跟猪似的,对争权夺利这种事最不耐烦。我那师兄又猴精猴精的,就算有类似的心思,也不会让戚一轩这个外人占到便宜。”
听到楚涵阳用猪猴形容自己的亲爹和师兄,楚云的嘴角不由得抽搐了一下,不过他也不是会对这种事情置喙的白痴,只将这种形容暗暗记在心底,准备以后有机会见到楚涵阳爹爹和师兄的时候,好好对照一下,看楚涵阳的形容是否真实贴切。
说完这些,楚涵阳也不再废话,带着楚云离开山谷,前往酒宴的举行地。
这一次,楚涵阳没再抱着楚云,而是让他自行驾驭灵器,跟在自己身后。
酒宴的举行地被设在天玑门的内门地界上的一座大殿里,但楚涵阳并没有直接前往那里,而是带着楚云先去趟了客院,和住在那里的戚一轩寒暄了好一阵子。
从楚涵阳和戚一轩寒暄的话中,楚云听出戚一轩之前向他所说的那些话倒也并非都是说谎,至少他和楚涵阳是很早以前就认识的,听两人的话语,两人的相识甚至可以追溯到戚一轩结婴之前。
不过楚涵阳对戚一轩的态度实在不够热络,敷衍的意味十分明显,戚一轩也没有像和楚云说话时那样随便,更没拿自己的热脸去贴楚涵阳的冷屁股,只是话语间时不时地暗示一下,让楚涵阳记得他们曾经很“友好”地合作过,今后也大可以更加友好的方式合作下去。
——昆仑那里会有什么需要两名元婴修士合作的事情吗?
楚云暗暗纳闷,却也不好开口去问。
楚涵阳和戚一轩也没有闲话太久,看时间差不多了,便起身离开客院,带着楚云一起去了举办酒宴的大殿。
宋京文以及天玑门的其他两名金丹修士早已等在那里,来此拜贺楚涵阳的其他修士也都已各就各位,见楚涵阳和戚一轩进来,赶忙齐刷刷地起身见礼。
楚涵阳和戚一轩自然不会和一帮没什么关系的金丹修士客气,自顾自地走上主位,分宾主落座。楚云也在楚涵阳身侧得到一个位置,跟着他坐了下来。
或许是为了强调元婴修士和金丹修士之间的尊卑差距,酒宴采用的乃是古礼,每人身前一个小案,上面摆着酒菜瓜果,案后则是蒲团,供参加酒宴的修士在上面盘膝而坐。
这场酒宴并不是为了欢愉而办,自然不会有歌姬舞姬之类的角色供大家取乐,只有几名低阶弟子隐在看不到的角落里弹奏着悦耳的弦乐,给酒宴平添一种仙家意境。
酒宴的过程也着实没什么乐趣可言,不过是一帮金丹修士轮着番地拍两名元婴修士的马屁,希望两名元婴修士能对自己和自己的仙门留下印象,在将来的日子里多多照拂。
楚云觉得他们这些努力都是白费工夫,无论楚涵阳还是戚一轩,都不是会因为别人几句好话就乐得找不到北的傻瓜,后者更是蛊惑人心的高手,这些修士若是指望从戚一轩手里赚到好处,很可能会先把自己的裤子都折损进去。
酒宴的菜色倒是不错,就是肉少了些,多是灵果灵植,再加上楚涵阳在场,天玑门也不敢给楚云准备太多灵酒,使得楚云在吃喝上也很不尽兴。
临近结束的时候,楚云总算听到了一条好消息:戚一轩要走了,而且是明日就走。
——终于可以远离这只狐狸了!
楚云正暗自高兴,下面的金丹修士却是趁机追问起奖赏的事情,有一名来自其他仙门的修士甚至直白地道出段子詹的灵植来路不正,请戚一轩务必明察。
戚一轩却是微微一笑,反问道:“为什么他能抢到,而其他人却抢不到甚至只能被抢呢?”
“这个……”那名修士顿时张口结舌,有心说段子詹仗着修为欺凌弱小,但马上便又意识到,每家仙门都有和段子詹修为相仿的修士,在采摘地里行劫掠之事的也绝非段子詹一个。
当然,还有更重要的一点,被段子詹抢走的灵植上并不存在哪家仙门的印记标识,说他劫掠也只是那两名弟子的一家之言,并无可以证明真相的凭证,若是段子詹和天玑门死不承认,其他仙门也拿他们无可奈何,这也是之前他们一直没有开口追究的原因之一。
见这名修士没了言语,戚一轩笑了笑,继续说道:“这件事就到此为止吧,回去之后,诸位不妨好好感悟一下‘天道’二字!”
“……多谢戚前辈教诲。”听到戚一轩这样说,那名修士只能收起不满,躬身致谢。
三七、月夜
明月高悬的时候,酒宴终于结束,宋京文领着一帮内门弟子,将戚一轩连同那几名金丹修士一起恭送回了客院,楚涵阳却没再过去作陪,径自带着楚云返回山谷,只是刚飞了不到一半的路程,便又调转方向,向外门的地界转了过去。
“要去哪?”楚云疑惑地问道。
“灵兽园。”楚涵阳答道,“去看看你住的地方。”
“有什么好看的,不过就是个破树屋,而且灵兽园有禁制,晚上进不去的。”楚云说道。
“天玑门里没有我进不去的地方。”楚涵阳头也不回地说道。
楚云立刻没了话说,不由得想起戚一轩进入灵兽园也是如入无人之地,不过戚一轩最擅长的就是法阵,灵兽园那种只能克制灵兽的寻常禁制根本不可能拦得住他。
楚涵阳在法阵上的造诣肯定不如戚一轩,但天玑门是楚涵阳亲爹开创的,就某种角度来说就像是自家后院一样,每处禁制的破解方式都在他们楚家人的掌握之中。楚涵阳甚至都没走灵兽园的正门,直接带着楚云从空中进入到刺梨峰的半山腰,猕猴园的所在地。
此时的猕猴园里已看不到半只猕猴,树林中的几棵蟠桃树也被移植到了其他地方,只留下几个或深或浅的坑洞。猕猴们帮楚云搭建的树屋倒是还在,但里面早在楚云离开时就已经收拾得空空荡荡,连张蒲团都没有留下。
“你就住在这种地方?”楚涵阳一进树屋便因为它的高度而皱起了眉头,迟疑了一下,才半弯着腰钻了进去。
“只有睡觉的时候才会进来。”楚云赶忙从储物袋里拿出一张蒲团,送到楚涵阳手边,请他在蒲团上坐下,然后才跟着钻进树屋,拿出另一张蒲团,规规矩矩地坐在楚涵阳身旁。
楚涵阳将这座不到一人高,长宽也只有几丈的树屋认真打量了一遍,很快就注意到有些用来搭建树屋的枝干竟然还带着绿叶,不由问道:“这树屋是新搭建的?”
“不新了,都好几个月了。”楚云也奇怪那里怎么会有绿叶,爬过去一看,才发现那根本不是树枝,而是缠在树屋外面的藤蔓钻了进来,立刻拽下来一根,扔到楚涵阳手里,“吓我一跳,还以为枯木发芽了,原来是这个。”
楚涵阳瞥了藤蔓一眼便将它扔在了一边,伸手抓住楚云的胳膊,将他拽回到自己怀里,一边用手臂圈住他的身体,一边用饱含怜惜的语气叹息道:“委屈你了。”
楚云一时间没明白楚涵阳的这句委屈是从何而来,愣了一下才意识到楚涵阳大概是觉得这树屋太过简陋,不适合他这种身份的修士居住。
“这里其实挺好的。”楚云挠了挠下巴,决定帮宋京文说两句好话,“灵气浓郁,僻静安全,猴子们也比人好相处,所以我才从特意灵犀峰那边搬了过来。”
“你好像不太喜欢和人相处呢!”楚涵阳将楚云抱到自己腿上,一只手继续困住他的身体,另一只手则抚上他的脸颊,细细地摩挲起来,“为什么?”
“哪有那么多为什么!”楚云被楚涵阳摸得浑身发毛,下意识地挣扎了一下,反被楚涵阳抱得更紧,只得认命地答道,“人太复杂了,搞不懂,灵兽简单,有什么心思,一眼就能看得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