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会施展法术,又没有被炼体术锤炼过的强悍肉身,这样的修士,就算修为再高一点,出去打架也只有被人虐到死的份儿。幸亏他和那个虎哥动手的时候直接动用了灵器,若是像普通修士那样掐动法诀,施展法术,然后却发现法术一个都施展不出来,那他可就要丢人丢到汪洋大海里去了!
楚云郁闷了一会儿,很快便又觉得这件事未必有多严重。
神识和肉身不契合的事算不上多么罕见,像戚狐狸这种为了操控法阵而不得不刻意强化神识的家伙就免不了会在修炼的过程中出现神识过强,肉身难以契合的问题。楚云记得戚狐狸提过,修炼一种名叫神衍诀的功法就可以有效地解决这一问题,而就算没有这种功法,只要平日里多进行一些针对性的锻炼,也可以在相当程度上起到改善的效果。
也罢,早发现早解决,反正他手上也没有合适的修炼功法,正好先花些时间处理这个。
楚云努力回想了下有关神衍诀的事情,但思来想去也只记得戚狐狸似乎说过,神衍诀不是什么稀有功法,很多修习法阵的修士都有修炼。
——如果天玑门里弄不到,那就只能去外面想办法了。
楚云盘算了一下,忽地发现自己最需要解决的问题其实是离开天玑门。
不过,离开这种事,说起来容易,做起来却没那么简单。首先,他得搞到一份地域图,弄明白自己在哪里,离开后又该去哪里。其次,听杜海涛说话的意思,外门弟子想要出门似乎也不是那么简单的,只是不知道这个不简单只是口头上说说,还是真的在宗门外布下了禁制,使得门下弟子出门还要先经历一番报备盘查,所以他还得先摸清天玑门的门规禁忌,找出离开天玑门的办法途径。
——接下来的日子,会过得很充实呢!
楚云眯起双眼,干劲十足。
当天晚上,楚云没再行功吐纳,而是像一介凡人那样睡在了床榻上。
据戚狐狸说,睡眠才是最好的休养方式,只是当戚狐狸进一步地解释为什么会有这样的说法时,楚云却又一次听得云里雾里,最终只记住了一个结论:如果神识受损,睡觉;如果肉身受损,睡觉;如果神识和肉身不契合,睡觉!
虽然不确定这法子到底有没有效,楚云还是决定姑且一试,反正在拿到新功法之前,继续修炼引气诀也只是聊胜于无地打发时间罢了,跟睡觉其实并没有多大差别。
或许是很久没有正正经经地休息过了,这一晚,楚云倒是睡得十分香甜。一直到第二天一早,杜海涛过来敲门,楚云才迷迷糊糊地睁开眼,想起自己答应了杜海涛,今天要和他去峰顶听课。
楚云只好从床上爬了起来,打开正厅的屋门,正想就这么和杜海涛出去,却被杜海涛一脸无奈地拦了下来。
“楚师弟,你不会是想就这副模样出门吧?”杜海涛一边说着,一边掐动法诀,施展了一个水镜术,在楚云面前立起一面淡蓝色的水镜。
看到镜子里的自己不仅睡眼惺忪,发髻更是乱得一塌糊涂,楚云这才想起自己已经是人了,得像人一样注意自己的仪表,于是撇了撇嘴,伸手把发髻拆开,准备重新绾上。
“楚师弟,衣服也不能穿这身。”杜海涛再次提醒,“去授业堂听课要穿外门弟子的白袍,若不穿的话,会连授业堂的大门都进不去的。”
“真麻烦。”楚云嘟囔了一句,伸手拍了下储物袋,把方刚昨天送过来的杂物统统抓了出来,从中翻出那件白色的衫袍,当着杜海涛的面换穿起来。
杜海涛赶忙将身子转了过去,那面水镜也因为失去了灵力的支撑而转眼化作了虚无。
——都是公的,有什么好避讳的!
楚云对杜海涛的举动不以为然,但也懒得多嘴说什么,迅速地换上白袍,正想继续绾好发髻,却发现自己怎么都搞不定这头长发。
说起来这也怪不得他,灵兽化形后很少会幻化出长发,更不会像人类的头发那样长起来没完没了。楚云还是狐妖的时候,头发就没长过耳朵,自然也不需要用发髻这种东西来整理头发,顶多戴个额饰什么的做个点缀。
楚云折腾来折腾去也没能把这头长发一绺不差地绾在一起,一气之下干脆放任不理,任由其披散在脑后。
“杜师兄,走吧。”楚云把翻出来的东西重新塞回储物袋,然后伸手拍了下杜海涛的肩膀,示意他可以出门了。
杜海涛转回身,一看楚云的模样,脸上的表情顿时越发地无奈。但他只当楚云在家里过惯了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少爷日子,不会处理这些日常琐事,有心帮楚云打理,却又觉得绾发这种举动着实有点暧昧,更何况他昨天刚和楚云讲过段子詹的闲话,若是因此惹得楚云多想,岂不是要步段子詹的后尘?
这样一想,杜海涛便将到嘴的话强忍了下来,心想,就这么着吧,反正修真界里特立独行的家伙多如牛毛,像楚云这样披头散发、不结发髻的也算不上多么稀罕。
“楚师弟请。”杜海涛礼貌地谦让了一下,然后便与楚云一同离开小院,向灵犀峰的峰顶行去。
楚云和杜海涛来到授业堂的时候,里面已经坐了二三十人。
杜海涛低声征求了一下楚云的意见,得知他不想坐得太过靠前,便领着他在授业堂的侧后方找了两个空蒲团,坐了下来。
楚云和杜海涛刚坐下不一会儿,外面又陆陆续续地进来十多个人。前天碰到的邱乐也在其中,跟在两名炼气后期的青年身旁,一边说笑一边进门,径直走到最前面一排的蒲团上坐下。
楚云注意到,杜海涛看到邱乐和那两名炼气后期的青年在一起时,眉毛不自觉地皱了一下,但这样的表情转瞬即逝,周围又坐着不少陌生弟子,楚云便没有开口追问,只将此事暗暗记在了心里。
这时候,前来授课的筑基期修士终于出现在授业堂门口,原本有些喧闹的授业堂立刻安静下来,坐在蒲团上的炼气期弟子不约而同地站起身,向着这名筑基期修士躬身施礼。
楚云也像模像样地弯了下身子,并趁机打量了一下来人,发现他竟然一脸的局促不安,似乎比过来听课的这些炼气期弟子还要紧张。
“是新筑基的江宁江师叔,今天是他第一次入授业堂授课。”杜海涛低声介绍道。
楚云了然地点了点头,然后随大流地跟着众人重新坐了下来。
或许是第一次为人师的缘故,江宁的紧张并不仅仅是看上去而已,在最上首的蒲团上落座后,开口第一句话就出了错,习惯性将本应唤作师侄的众炼气期弟子叫成了师弟,引得下面一阵大笑。
“笑什么笑,去年这个时候,你们有些人还管我叫师弟呢!”江宁被笑得面色通红,干脆破罐子破摔地丢开了筑基期修士的矜持,瞪起眼睛,扬起下巴,高声说道,“可现在呢,我筑基了,变师叔了,而某些人还在炼气期做师兄!”
听到江宁的这句话,授业堂里的几个炼气后期弟子明显变了脸色,尤其是和邱乐坐在一起的两个,脸上更是一片青黑。
江宁却没再继续讥讽他们,轻咳了两声,调整了一下情绪,接着便转入正题,就自己在筑基过程中的感悟和经验讲述起来。
十二、日常
江宁讲的很认真、很详细,但楚云却是左耳进,右耳出,听得眼皮都开始打架。
原因无他,楚云想听的是人修的修炼经验,哪怕炼气期的也好,而江宁讲的却是筑基过程中的注意事项和相关感悟,对此刻的楚云来说,这是他最不需要知道的事情。
好不容易熬到一个时辰结束,江宁给了众人一盏茶的休息时间,楚云立刻和杜海涛打了声招呼,起身逃离了授业堂。
出了授业堂,楚云径直回了峰下小院,关上门,放出神识,掐动法诀,一遍又一遍地练起了法术。
楚云从不觉得自己有多聪明,也不觉得光用脑子想就能解决问题。就像以前,当戚狐狸对着出错的符箓大眼瞪小眼地推测症结所在的时候,他只会将出错的符箓丢到一边,换上新的符纸,重新绘制,再出错,再重新绘制,直到正确为止。如果怎么都正确不了,那就将这种符箓也一起丢掉,换一种新的符箓,重复上述流程。
这样的做法虽然很可能会让他一辈子都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出错,但那又有什么关系呢?他只要知道如何正确就够了。事实也证明,每当戚狐狸还在思考为什么出错的时候,楚云却已经完成了灵符的制作,就连戚狐狸也不得不承认,如果参加的是一场制符比斗,就算是他也得甘拜下风,任由楚云凌虐。
制符如此,修炼也是一样。楚云知道自己一时半会是找不到神衍诀的,但没有神衍诀,他也可以让肉身学会如何掐动法诀,施放法术,需要做的,就是练习,练习,再练习。
楚云很清楚,就算神识和肉身一直不契合,那也要到结丹的时候才会面临生死危机。可若是无法施展法术的事不解决,只要遇上一次斗法,他就十有⑧九要被人揍到嗝屁。
在这种危机感的驱使下,楚云压根生不出偷懒的心思,从最基础最简单的清风术练起,反反复复地掐动法诀,一个指头一个指头地调整、改进,直到闭着眼睛也能将法术顺利施展出来,这才继续练习下一个法术,依旧是最基础的五行法术——引水诀。
一直到天色昏黄,食堂的杂役过来送晚饭,楚云这才停了下来,一边活动手指,舒缓血脉,一边走出屋子,打开院门,将杂役放入院内。
杜海涛倒是一直没有露面,不知道是另有事情还是刻意没有过来打扰。
不过,话说回来了,一个司南般的向导固然可以让人省却很多麻烦,但若是这个向导不知分寸,太过粘腻,那就很容易把好事变坏,惹人心烦。如果杜海涛能够一直像现在这样只在他需要的时候出现,在他不想见的时候消失,那他一定会考虑再给杜海涛增加一点好处,权作褒奖的。
——比如,再送他一张中阶灵符?
楚云一边想着,一边从食盒里捏起一块炖肉,扔进了嘴巴。
吃过晚饭,楚云把贴身放着的储物袋拿了出来,将楚涵阳给他的几件灵器尽数拿出,每一件都仔细试用了一次。
试用的结果让楚云多少松了口气,幸好,灵器的驱动只受神识与修为影响,对肉身的要求近乎于零,而且越是高阶的灵器越是如此,这使得楚云多出了一项自保的法子——用高阶灵器砸人。
正因为驱使灵器不需要强悍的肉身,很多人修在修炼的时候都只着重于灵力的积累,忽视了肉身的锤炼,在斗法时也只依靠灵器进行防御。但想用灵器将肉身护得密不透风几乎是没有可能的,楚云当年就将人修的这项弱点作为自己的杀手锏,经常在斗法的过程中出其不意地拉近距离,以近战的方式迅速毁掉人修的肉身,使其空有灵力却没机会施展,一身灵器也只能便宜了他这个狐妖。
——真是风水轮流转,没想到当年一直被他腹诽的东西,如今倒是成了他的依仗!
一时间,楚云也不由得感慨万千。
不过这样的感慨并没有持续多久,楚云很快就遣开这些无用的情绪,再接再厉地将储物袋里的灵符和制符器具也拿了出来。
经过又一回合的试验,楚云不无遗憾地发现,除了灵器,他还可以用灵符砸人,但制符却和炼器一样,一时半会儿是没有可能了,必须再一次重头练起,让肉身先把符笔拿稳再说。
——看来,他要在这个天玑门里待上一段时间了。
衡量了一下利害得失,楚云只能将离开天玑门的时间无限期地推迟。
毕竟,修为也好,另一个自己也罢,归根结底都不如性命重要。就像前不久楚涵阳刚刚说过的,世道险恶,如果他连自保的能力都没有,那还是别出去逞能了,先老实待在别人的羽翼下享受庇护,等有了自保之力再想其他吧!
当晚,楚云没再继续练习法术,如昨晚一样沉沉地睡了一个好觉。
第二天上午,珍品堂的管事弟子终于带着杂役把楚云订购的金梧桐等灵植以及炼气期弟子的精品白衫送了过来。
楚云原本是想将这四棵金梧桐种在院子里,然后利用它们身上的天然纹路制作防御符箓,在院子里布下类似于防御法阵的木符。但还没等金梧桐送来,楚云就发现了神识和肉身不契合的问题,纸符都做不了,别说难度更大的木符了。
制符的计划虽然作罢,但买下的东西却是不可能退回去的,楚云便让珍品堂的杂役将这四棵金梧桐按原计划种在了院子的四角,又将其他灵植也随意地栽种下去,准备等以后能制符的时候再去利用——如果他到时还住在这里的话。
珍品堂的人正在院子里折腾,杜海涛也像是听到声响一样跑了过来,先就着院子里的工程寒暄了几句,然后才提起了自己过来的原因——和楚云交换身份玉牌里的符标,使彼此可以在想要联系对方的时候使用传音符,而不是像现在这样跑来跑去。
传音符并不是在任何地方都可以使用的,也不是想发给谁就能够发给谁的。想使用传音符作为传讯手段,必须先建一座可供传音符移动的传送法阵,然后还需要在法阵里设定接收标记,使传音符能够知道自己该去什么地方,而不是像无头苍蝇一样四处乱飞。
在天玑门,这样的标记是以符纹的模样布设在众弟子的身份玉牌里的,被弟子们称为符标。只要知道对方的符标,就可以将传音符发送过去。当然,前提是对方身上带有玉牌,而且位于传送法阵的范围之内。
杜海涛特意提醒楚云,不要把身份玉牌放到储物袋里,以免符标失效。
楚云干笑两声,送走了杜海涛,然后趁着自己还记得此事,将玉牌从储物袋里翻了出来,转而塞进腰间的普通荷包。
接下来的十来天时间,楚云没再离开过灵犀峰下的小院,每天早上先趁着晨光吐纳一次,然后便专注地练习法术,练到手指酸痛,就拿起纸笔,转而练习绘制符纹,练到手臂都抬不起来,就干脆躺下睡觉,休养生息。
十天之后,虽然神识和肉身的契合度并未增进多少,但楚云总算能将五种最基础的五行法术不出差错地施展出来,并成功地做出了火球术和土刺术两种纸符。
正好飘渺峰上的集市日也已到来,心情大好的楚云便决定出去逛逛,顺便寻觅一份这里的地域图。
这一次,楚云没找杜海涛作陪,一个人边走边打听地到了飘渺峰。
事实上,就算不去打听,只要用眼睛看一看那一群群的年轻男修都往哪里走,楚云就能很容易地猜出飘渺峰的所在。问了两次路之后,楚云便干脆不再费那个力气,直接跟在了几名修士身后,很快来到了飘渺峰下。
距离飘渺峰还有几十丈远的时候,楚云便听到了嘹亮的吆喝声,一瞬间竟让他不禁生出了置身于乡间闹市的错觉。
等到了近前,看到那些五花八门的摊位,还有左右两边不断传来的讨价还价的争执,楚云越发觉得这里不像是修行的仙门。
飘渺峰下的格局和灵犀峰差不多,也是一片四马拖车型的院落,一条通往峰顶的蜿蜒小路,只是院落的最外围多了一片布有法阵的围墙,墙里墙外种了更多开花结果的灵植,院落里也洋溢着浓郁的芬芳。
但这些售卖东西的摊位并没有像烈火峰的集市那样摆在院墙外面,而是在遍布在通往峰顶的小路两边,与女修们的真正居所保持了相当远的距离。楚云看了几眼便注意到这些摊位并不是集市的全部,很多修士都只在峰下转了一圈便继续向峰顶走去,显然那里还有更吸引他们的去处。
见下面的摊位卖的多是些珠花、配饰之类女人用的东西,楚云便也没做停留,跟在那些不知来自哪个峰的修士身后,慢慢悠悠地走向峰顶。
果然,峰顶上还有一处集市,比下面更加热闹喧嚣,摆摊的有男有女,吆喝声此起彼伏,卖的东西虽然还是以炼气期修士的常用物为主,但胜在种类繁多,物美价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