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这一点,楚云立刻眯起双眼,冒出了一个有点疯狂的念头:只要拆掉承载幻阵的灵器,这座幻阵自然就会不攻自破。
正好,他不知道怎么破解幻阵,却知道怎么拆解灵器,哪怕……这个灵器有点大。
但楚云也很清楚,这么做是极其危险的,一个不小心就会导致虚弥境崩溃,使得身处其中的自己也无路可逃,就此丧命。
——到底要不要这么做呢?
楚云犹豫起来。
思来想去,终是不甘的心情占了上风,再加上手里还有一个可以保命的玉镯,楚云便咬了咬牙,决定放手一搏。
楚云站起身,先施放引水诀,向周围放出一圈水幕,见水幕并未出现被切割、阻挡等干扰的迹象,于是认定这个幻阵至少在自己周围这一带并无额外的危险,正准备着手拆解,随即又郁闷地想起,他没有趁手的工具。
上一世的时候,楚云将自己的两只爪子炼成了灵器一般的存在,再加上体内的冥灵火,几乎是无坚不能摧,无器不能拆。可现在,他那两只人手软得跟棉花似的,指甲也是脆得一碰就断,哪还能用来刻绘符纹啊,拆东西都得靠充沛的灵力和手指头的巧劲,而计划中的新利爪连材料都还没有凑齐,更不可能当场炼制。
——怎么办呢?
楚云盯着地板上的符纹,再一次开始犯愁。
五二、离塔
此时,试炼塔一楼的大厅里已不再像之前那样冷清,不仅段子詹等人被传了回来,另外几名来试炼塔碰运气的修士也都陆续出塔,听说万新安等人正在比试,便大多都留在厅中看起了热闹。
就在楚云在第六层的幻阵里琢磨怎么破阵的时候,继段子詹之后,又一名修士闯关失败,被试炼塔送回了一层大厅。
“只剩下万兄和那位楚修士还没出来了!”一个和万新安同来的修士讶异地叫了起来。
“难怪栾修士对楚家如此推崇,果然厉害啊!”另一个修士不无奉承地说道。
听到这话,马上有人不服气地嘟囔起来,“万兄才是真厉害吧?那个楚修士只是筑基初期,乃是从第一层开始闯荡,哪能和万兄从第七层开始的难度相提并论!”
“万新安可是万家嫡系,随时可能结丹的人,他就算打通九层又有什么可值得惊讶的!”
“嘘,都小声点,后面那位元婴前辈可是这位楚修士的亲爹!”
听到这样的提醒,一帮筑基修士才悻悻地闭上嘴巴,但很快就又小声嘀咕起来,有几人甚至就楚云和万新安谁能留到最后打起了赌。
楚涵阳没有理会这些筑基修士的闲言碎语,面无表情地看着墙上地图,并在关注墙上那个铭牌的同时,用神识窥视着身后的女修。
楚涵阳知道女修的器灵身份,只是和他记忆中的那个守塔器灵相比,今日的女修实在是太过安静,明显是在神游天外,这使得楚涵阳无法不去怀疑塔内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竟让女修如此关切。
就在这时,女修却突地神色一变,猛地睁开双眼,“那个混蛋小子——”
一直盯着她的楚涵阳顿时一怔,但还没等他开口问询,女修已身形一闪,消失在他的面前。
下一瞬,整个大厅便像是承受了巨大的法术冲击似的,在一声闷雷般的巨响中猛地颤了一下,使得厅内众人具是一惊。
“出什么事了?”还没等大家想出答案,和楚云一样尚在闯关的万新安便一脸迷茫地出现在大厅之中,显然不是自行离开的试炼之地。
紧接着,女修的声音如解释一般地回响起来,“塔内出现异变,需要闭塔修复,至少本月内不再开放!至于今日比试的结果,待试炼塔重新开放后,自会给尔等一个交代!”
话音刚落,厅内的筑基修士便一个接一个地消失,明显被女修用传送法阵“扔”到了塔外,只剩下楚涵阳这个元婴修士还满头雾水地留在厅中。
当其他筑基修士全都消失之后,女修再次出现在楚涵阳的面前,手里拎着一个昏迷不醒的少年,虽然衣衫已经破烂,但还是能从衣服颜色和身材上看出那正是楚云。
“云儿?!”楚涵阳不由一惊。
“放心,祸害遗千年,你这个混蛋儿子死不了的!”女修咬牙切齿地抬起手,把楚云扔给了楚涵阳。
楚涵阳赶忙伸手将人接住,一探鼻息,发现楚云确实还活着,这才稍稍松了口气,但等他再扣住楚云脉门,用灵力探查过楚云体内的状况,脸色便又一次难看起来。
楚云的身体虽然完整,但体内的五脏六腑却伤势严重,骨头和筋脉也都有损伤,就像是被极重的物体碾压过一样。
楚涵阳赶忙拿出一颗疗伤的丹药,塞进楚云的嘴巴,见楚云已经无法自行将丹药咽下,马上记起楚云身上有猴儿酒,用来送服丹药很是合适,还能借酒中灵力修补身体,于是便将神识探入到楚云腰间的储物袋内,想要将那葫芦猴儿酒翻找出来。
但神识刚一进入储物袋,楚涵阳便因为储物袋中成堆的炼器材料和一打一打的低阶纸符而抽了下嘴角。
这么多东西显然不可能都是在试炼塔里得到的,其中肯定有相当一部分来自于平时的日积月累。
想到这一点,楚涵阳的心情不由得复杂了起来,只是眼下并不是追究东西来历以及楚云又是怎么养成了如过冬松鼠一样存东西习惯的时候,楚涵阳只能收敛心神,迅速将猴儿酒从大堆杂物中翻找出来,喂到楚云嘴里,将丹药送进他的腹中。
简单处理了楚云的伤势,楚涵阳抬起头,向女修追问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等你儿子醒了,自己问他去!”女修愤愤地说道,“至于你,准备好灵石和材料——大量,还有他偷走的白泽——我最喜欢的白泽,十天后再来塔里找我!”
说完,女修就要把楚涵阳和楚云撵出试炼塔,但刚一抬手便又像是想起了什么一样停了下来,转而道:“对了,这次的比试我就算你儿子赢了,不过你的那份彩头还是留给万家小子吧,权当是给他的补偿。按他的表现,今天原本是有机会打通第九层试炼之地的,结果却被你这个混蛋儿子给搅了局。”
“好。”楚涵阳点了点头,应承下来。
“算了,也没必要非得等十天,等你这混蛋儿子伤势痊愈之后就带他过来吧!”女修再次否决了之前的决定,转而说道,“我会把他应得的给他,然后再让他把他应还的还我!”
女修的最后一句话让楚涵阳微微一怔,直觉地感到她话里有话,似乎夹杂了别的意图。
但女修并没给楚涵阳开口问询的机会,抬手一挥,发动了塔内的传送法阵,将楚家父子也传送到了试炼塔外。
两天后,楚云终于从昏迷中苏醒过来,睁开眼便发现自己正躺在一张舒适的床榻上,身边靠着一只棕红色的年幼狐狸。
见楚云睁眼,小狐狸立刻开心地直起身,亲昵地用头蹭了他两下。
——他这是被楚涵阳给带回来了?
看到小狐狸,楚云愣了一下,正要开口和小狐狸说话,旁边却伸过来一只大手,将小狐狸从床上抓了起来,扔到旁边的一张桌子上面。
接着,大手的主人便占据了小狐狸原本的位置,在楚云身边坐了下来,开口问道:“感觉如何?”
“好像……不太好。”楚云扯了扯嘴角,努力挤出一点微笑,“是爹爹把我从塔里救回来的?”
“确切地说,我只是把你从塔里带了回来,真正救你的人乃是试炼塔里的那位栾修士。”楚涵阳抬手拂开楚云额前的发丝,“栾修士其实是试炼塔的器灵,真名叫做栾灵,论年纪,比我爹爹还要长上许多。”
“器灵?难怪我看不出她的修为,原来是因为她根本就没有修为!”楚云赶忙作出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
“莫要因为她是器灵就小瞧于她,在那座塔里,她乃是造物主一样的存在,就算是我这样的元婴修士,也很难在塔里将她如何。”楚涵阳警告了楚云一句,然后正色道,“先不说这些,告诉我,你到底是怎么把自己搞成这副模样的?”
——难道那个器灵什么都没告诉他?
楚云心下生疑,但也没敢试探反问,老老实实地把自己的所作所为讲述了一遍——当然,讲述的只是“所作所为”而已。
楚云没说自己想把试炼塔给拆了,只说自己遇到了不知该如何破解的幻阵,情急之下便生出了打洞的主意,想在脚下的地板上挖个洞,进入另一个没有幻阵的房间。
“虽然那里叫做试炼之‘地’,但归根结底还是试炼之‘间’,只要把墙壁或者地板凿穿,肯定就能到达别的房间!”楚云一本正经地说道,“我当时找不到墙壁,就只能打地板的主意,谁成想,我好不容易才掀开一块地板,脚底下就像火山爆发了一样,轰地炸了,我也被炸得昏了过去,然后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楚云的话真真假假。他知道自己身处的地方乃是虚弥境,脚下的地板并不是普通的一层石塔,厚度更像是塔外的大地,打通的可能性近乎于零,而且就算他真把脚下的地面给打通了,等待他的也不会是另一个试炼之地,十有⑧九只会引发空间崩塌,把他和这座幻阵一起埋进有进无回的混沌空间。
那时候,楚云其实是因为手里没有适合刻绘符纹的工具,没法通过修改地板上的符纹来破环这处试炼之地,于是便灵机一动,想出了一个更加简单粗暴的法子——他虽没有刻绘符纹的工具,但能够用来切割石板的利器却还是有那么几件的,若是配合拆解术使用,完全可以把脚下的地板切下来一层,一样可以使幻阵失去载体,不攻自破。
但楚云没料到的是,这座塔的符纹结构远比他预想的还要复杂细腻,也不知道他在切割的时候碰到了什么或者破坏了什么,总之就像是捅了马蜂窝一样,引发了试炼塔的剧烈反应,轰隆隆地一顿狂轰乱炸,使得楚云连使用玉镯的机会都没找出来便被炸得昏死过去。
听楚云说完,楚涵阳并没有质疑他话语中的真假,反而皱眉沉思起来,很快就自言自语地说道:“原来如此,那塔里的虚弥境并不是浑然一体,而是如蜂巢一样彼此相连的。”
“什么?”楚云一愣。他很确定,他只是动作过大,引来了试炼塔自发性攻击,并没有真的破坏里面的虚弥境,否则也不可能在昏迷的情况下还能活着出来。
“我在说那座塔的结构。”楚涵阳显然因为楚云的胡说八道而生出了楚云意想不到的猜想,一边说着,一边将楚云的手握在自己手里,把玩起来,“你也看出来了,那座塔其实是一个以虚弥境为主体的大型灵器,是很久以前的昆仑古修遗留下来的。只是这座塔虽然保存了下来,可关于塔的图纸和炼制方法却不见踪影,守塔的器灵也对自己的来历守口如瓶,使得所有人都知道这座塔的用途,却无人知道这座塔的奥秘所在,更无人能够将其仿制。”
“就是说,那塔里的一个个房间——不,试炼之地,都是虚弥境,不是幻阵?”楚云装作后知后觉的模样,故作惊讶地问了起来。
“哪会有那么逼真的幻阵!”楚涵阳摇头说道,“我爹爹曾一度想将那座塔据为己有,所以很是认真地研究过一段时间,结果却发现那座塔并不能像很多以虚弥石为原料的灵器那样改变大小,连移动的可能性都微乎其微,于是便转而研究起塔的结构,想要在自己的居所旁边复制一个小试炼塔出来,结果却还是失败,而且还引起了栾灵的戒备,从此不许他踏进塔内半步。”
——可以改变大小的灵器都是以虚弥石做原料的?
楚云按捺下心中惊喜,用好奇的语气继续问道:“那是他化神之前的事情吧?”
“是啊!其实我爹爹的年纪并不比我和师兄大上多少,只是他的天赋远不是我和师兄所能比拟,可谓是真真正正的天赋异禀,万里无一!我刚一出生,他便晋升元婴;我好不容易结成金丹,他却已经顺利化神!”楚涵阳感慨地说道,但接着便语气一转,略带抑郁说道,“我爹爹被栾灵自塔中驱逐的时候,我正好筑基成功,我爹爹便将我接到昆仑,命我日日到试炼塔里挑战,然后将所见所闻记录下,转交给他,好让他继续研究塔内秘密。”
听到楚涵阳这样一说,楚云脑中顿时浮现出这样一幕:一个和自己肉身年纪相仿的少年,每日在亲爹的逼迫下,到试炼塔中与众多傀儡兽拼命斗法,直到筋疲力尽,遍体鳞伤,这才拖着疲惫不堪的身体走出试炼塔,消失在夕阳之下。
——好可怜!
一想到这样的画面,楚云不由觉得,楚涵阳对原主其实还是挺好的,至少比他自己的亲爹楚怀恩要好得多!
“日日这样,你不会厌烦吗?”楚云忍不住问道。
“所以我跑了。”楚涵阳淡然答道,“打通第九层之后,我就带着栾灵给我的奖励离开了昆仑,一直在外面待到快结丹的时候才重新回到这里——对了,你要走的那个丹炉就是我那时得到的奖励,可惜我对炼丹一事既无天赋也无兴趣,倒是白白浪费了它。”
——原来那丹炉竟然还有这么一番来历!
楚云心中感叹,接着便眨了眨眼,故作惋惜地说道:“可惜我修为太低,没能像爹爹一样将九层全部打通,连第七层都没有进去,实在是给爹爹丢脸了!”
五三、彩头
“已经很不错了。”楚涵阳拍了拍楚云的手背,安抚地说道,“别想那些有的没的了,栾灵已经认定你是这场比试的赢家,待你伤势好转之后,我就带你去塔里挑选奖励。”
“就是说,爹爹要为我量身炼制一件灵器了?”楚云一脸惊喜,心里却暗暗腹诽,谁用你来炼制啊,我修为和技艺虽然都不如你,可也不需要你来替我炼制灵器!
“不,这个彩头要给万新安,权作是对他被迫离塔的补偿。”楚涵阳并未看出楚云心中所想,抬手掐了他脸颊一把,笑道,“还有,你是不是糊涂了?我可是你爹爹,你若是想让我为你炼制灵器,哪还用什么彩头一说,直接向我开口便是!”
“这可是您说的,我以后若是找您,您可不能闲烦推脱!”楚云嘿嘿一笑,心里已准备将这件事就此忘掉。
“我可曾对你出尔反尔,言而无信?”楚涵阳嗔怒地哼了一声,转而说道,“对了,你怎么把试炼塔里的傀儡兽给拆了,还把拆下来的材料装进了自己口袋,惹得栾灵跟我大发了一通脾气,令你将那些材料归还与她。”
“她怎么那么小气啊!”听到要把自己已经吃进嘴的肥肉再吐出来,楚云立刻嘴角一垮,挣扎着坐了起来,“她那破塔还坑了我好多上品灵石呢,她怎么不说把灵石归还给我啊?!”
“别乱动,你身上的伤还没好利索呢!”楚涵阳赶忙伸手把楚云扶住,“不过就是一个傀儡兽而已,你至于……”
“啊,只需要还一个就可以吗?”楚云眼睛一亮。
楚涵阳顿时脸色发黑,反问道:“难道你拆了不只一个?!”
楚云立刻意识到楚涵阳并不清楚自己在试炼之地里的全部表现,连忙干笑了两声,只是这一笑却牵动了体内尚未完全复原的伤势,连带着骨头上的伤也跟着疼了起来,不由得脸色一白,倒吸了一口凉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