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李笑愚床上的那两床冬被,旷博恨不得抽自己两个耳光,现在他才知道原来自己已经把这个人逼到这个地步了。
旷博让李笑愚躺好然后仔细的帮他盖了被子。一会儿,李笑愚就开始颤抖,抖得被子不停的往下掉。旷博马上凑过去,轻轻的叫着李笑愚的名字。李笑愚开始呓语,低沉低沉的,听不清说的什么。
“笑愚。笑愚”旷博轻轻的拍了拍李笑愚那苍白的脸,想把他醒。但李笑愚一直低低的呓语,听不见话,看来已陷入昏迷。旷博守在他身边,盯着李笑愚那苍白的脸看。李笑愚紧皱着眉,表情好像很痛苦。
“什么事让你这么害怕?嗯?”旷博自言自语,最后那个嗯带上了亲呢的味道,带着若有若无的深意。盯着看了会儿旷博不自觉的轻轻的抚上他的脸,描绘着他的眉形,想把他紧皱的眉展平。
李笑愚动静越来越大,睡得不踏实,额头出了许多的汗,旷博用手背给他擦了汗却发现他颤抖的厉害,出了许多的汗身体却异常的冷冰。旷博赶紧把他手拿出来,果然手凉的没有一点温度。嘴唇干裂,不断的说着梦话。
旷博把耳边凑到他嘴唇边才终于听到了李笑愚说‘冷……冷……冷……’,有气无力不停的重复着这个字。
第十七章:发病(三)
旷博吓了一大跳,想扶他起来泡个热水澡,扶到一半他就停止了,先不管他到底是什么病就随便泡澡,只怕会加重病情吧。旷博把他的衣柜翻开,里面空空荡荡的清一色的素色T恤和简单的牛仔裤,量少的简直像个出差人的箱子。衣柜上面的格子塞有一床毛毯,旷博摸了摸觉得有点薄但还是把它给李笑愚盖上了。本想再找床被子,结果却什么都没找到。
“你未免也太穷了吧。”旷博转过头对着仍昏迷的李笑愚说,虽然知道他不会回答。
旷博去厨房给他烧了壶热水,才想起谢家伟来,马上拔了他号码。
“喂,你在哪?”旷博语气有点不善。
“我在你家楼上。”
“赶紧给我找个医生来。”
“干嘛?好事成了?”谢家伟嘻嘻哈哈的在电话那头笑。
“他情况不太好。已经昏迷了。你赶紧的找个来。”
“我靠!你不可能兽性大发把人家……”
“是被吓晕过去了。”旷博赶紧打断谢家伟那个大嘴巴。
“我操。不可能是我害的吧?我这逗人之心有害人之心可无啊,人晕过去不关我的事啊。”谢家伟这一惊一乍的像变脸似的,旷博都有点受不了了。
“赶紧找个医生过来就死不了。”
“这都凌晨四点了,哪还有大活人啊。我这不是医院我又不是院长,去哪里帮你弄啊?”
“找一个有经验的,叫他到我这里来。”旷博想了想,又说:“不要找你家里的那位,找个干净点的。”
“我操啊。你就光坐着发话,腿跑断的可是兄弟我啊。”
“快点。”
“那最快也得等天亮了,8点钟准时到。”
“好。”说完旷博就挂了电话。
李笑愚出汗太多,旷博用毛巾又给他擦了一遍身体。擦过后李笑愚好像好了些,颤抖的不是这么厉害,表情也没有这么痛苦了。旷博把两床被子紧紧的包着他又盖了毛毯上去后李笑愚还是不停的呓语,手也没有暖和。旷博心一狠,把衣服一脱,钻进去紧紧的把李笑愚抱在了怀里。
怀里的人可真瘦。这是旷博的第一个感想。本来李笑愚人就不矮,快一米八了,怎么说都应该也会有些体积,没想到却瘦得只剩一把骨头。这一抱,李笑愚就整个人圈在了他怀里,小了旷博整整一圈。旷博天生体热,又爱打篮球,身体保养的倍儿棒。抱了一会儿,李笑愚渐渐的就不再颤抖,呓语声还在但也越来越小声了。
睡到后面李笑愚自己贴上来,好像是真的冻坏了的人碰到了大火炉。旷博也尽量的贴紧他,把自己的体温传过去,时不时还要空出手来帮李笑愚擦汗。好在李笑愚渐渐的安静,呼吸平缓正常下来。旷博有点熬不住,下巴抵在他头上就沉沉的睡去。
李笑愚感觉自己掉入了水里,慢慢的往下沉,看不见光,四周越来越黑暗。李笑愚想抓住什么,但身体不能动,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自己往下沉,沉了很久很久,在他都快忘记了时间的时候他终于沉到了底。他以为到了底,却没有到底。湖底是软黏黏的淤泥,淤泥承不住他的重量,他慢慢的陷了进去。四周好黑,没有一点光,水冰凉冰凉的没有一丝温度。李笑愚他觉得好冷,好冷好冷,感觉不到自己的身体,只感觉到无边无际的黑暗和寒冷。
李笑愚觉得就这样死了罢,却终不得愿。不知道冻了多久,李笑愚都感觉自己死了好几次。在他对这无望的寒冷和黑暗绝望的时候,有双手慢慢的从他脚底摸上来,那双粗糙的带着厚厚的茧的大人的手,手心里咸腻的都是汗,异常的炙热,带着急躁的渴望。这双手一点点的向上移,摸上他的大腿,像一条欲望的舌舔上来,留了一路恶心的口水。李笑愚感受着那让他作呕的汗液口水渗进了他皮肤,慢慢把他全身污染了。
李笑愚想要阻止他,却根本无法动弹,他越想动就越陷入淤泥里,他想大声喊,张了张口却发现自己发不出声。那双手终于在他大腿处停了下来,然后扑上来用力的掐住了他的脖子。李笑愚感觉呼吸困难,那双手紧紧的像要掐断了他的气管。他拼了命的挣扎,他可不想就这么不明不白死,要死也不是在这个无限寒冷见不到光的黑暗湖底。李笑愚越是挣扎,双手就越用力,但李笑愚发了狠的要反抗,男人的双手终于有点招架不住。
“乖。陪我一起下地狱吧。”从黑暗中渐渐清晰的脸慢慢向他靠近,李笑愚也终于看清了那双隔了13年没见的脸。
谢家伟办事果然可靠,没到8点的时候就来了一个大约40岁的医生。旷博忙把他引进来,紧张的跟在后面。
基本上是没有什么大问题,惊吓过度加上长期睡眠不足营养不良造成了现在这个样子。医生吊了瓶水,开了点药就离开了,离开时叫旷博保持安静的休养环境,别再刺激患者,再交待了一些乱七八糟的事就走了。
“昨天怎么了?”谢家伟等医生走后问旷博。
“我也不知道。”旷博烦恼的抓了抓自己的头发,看着躺在床上的李笑愚。
“幽闭空间恐惧症我查过了呀,没有这么严重啊。”
“这个门坏了,你得叫人重新装一扇,还有顺便去给我弄点早餐来,我饿了。”旷博没听谢家伟说什么,烦躁的揪着自己的头发。
“你还真使唤我使唤的挺顺手的啊。”谢家伟嘴上这么说,但还是乖乖的出门了。
旷博走过去,坐在李笑愚旁边看着他。
“什么事让你这么害怕呢?你连死都不怕,还怕什么呢?”旷博情不自禁的伸出手摸着李笑愚那毫无血色的脸颊,轻轻的问。李笑愚还没醒,一直皱着眉,当然没有回答他。
等到十一点,李笑愚手机响了。旷博看着来电显示上梓萌的名字想了想,觉得有点熟悉但想不起来。停了会儿还是把电话接了。
“小愚。你起来了吗?”周梓萌在电话那头小声的说。
“我不是李笑愚。”旷博清了清嗓子说。
“你是谁?”周梓萌一下就警惕了起来,问:“李笑愚出什么事了?”
“昏迷了。在他家。”
半个小时后,周梓萌就赶到了。当她看见躺在床上的李笑愚后脸马上就黑了,转过头来盯着旷博,问:“谁弄的?”
“我。”旷博抬了一下眼皮,说。周梓萌二话没说,走上去就是一巴掌,问:“你到底干了什么?”
“我吓他,把他关在厕所里。”旷博没还手,甚至连眉都没皱一下。
周梓萌甩手又是一巴掌,声音又脆又响。“你他妈吓他,还把他关在厕所里?啊?!”
旷博没作声,让周梓萌打。
“我连没到下午打电话给他都不敢大声说话,聊天都要再三思考害怕让他不高兴。你他妈竟然吓他!如果他有什么事,我今天就剁了你!”周梓萌走过去,摸了摸李笑愚的脸,竟然低低的哭了起来。哭了一会儿,周梓萌擦了擦眼泪站起来,问:“医生怎么说?”
“医生说没什么大问题。”旷博现在像个做错事的孩子,说话都有气无力的。
“最好是没有什么问题!”周梓萌面对着窗户整理了下自己的妆容,然后跟着旷博一起坐在李笑愚床边。
两人安静的坐着,一时相对无语。过了好久,旷博才缓缓的开口问:“可以和我说说发生在李笑愚身上的事吗?”
“凭什么?”周梓萌狠狠的瞪他。
“我想救他。”旷博想了想,真诚的看着她答。周梓萌脸上不可思议的表情一闪而过,偏过头用审视的眼睛看着他,两人对视了好久最后周梓萌叹了口气败下阵来。
“好吧。”周梓萌深吸了一口气,说:“小愚的爸爸在他8岁的时候因病去死,9岁他妈改嫁嫁给了朋友介绍的陈富国,12岁因他自杀陈富国被判了刑,罪名是猥亵儿童。”
旷博惊讶的看着她,周梓萌还是一样面无表情,神色疲惫的继续说下去:“后来,这事在那个小县城传开,大家全都知道了。熬不住闲言碎语的李笑愚和他妈搬了家,一搬搬到了我家隔壁。从那时起我就认识了李笑愚,我见他的时候他精神状态就不太好了,平时傻傻呆呆的,有时又疯疯癫癫的,偶尔失控了很吓人。他妈带着他到处治病,治了将近3年才治好。不是治好,而是情况好转了,至少表面看起来像个普通人。其实他的病一直没治好,今天这个样子是他因为他选择性忘记了那些事,把那些不开心的记忆锁了起来。我一直是这么认为的。”
“小愚他这么大都还没谈过恋爱,他对肢体接触非常的反感,单纯性肢体接触过敏。被猥亵了这么久,性向都弯了。一边渴望拯救一边无法拯救。是解药又是毒药。”周梓萌说完重重叹了口气,接着眼睛就红了,大颗大颗的眼泪就滚了下来。
“如果我能救他多好,我一直想救他的,要我做什么都可以,偏偏就是我做什么都不可以,只因为我不是男的。”周梓萌越说越伤心,最后双手捂住脸偷偷哭了起来。旷博愣在那里,面对这突发状况有点不知所措,手刚伸过去,就被周梓萌凶住了。
“不用你安慰我!”周梓萌这悲伤来的快也去的快。
“嗯。”旷博有点不好意思的把手收了回来。
“你就是我前不久介绍给他的第三个相亲对象?”周梓萌终于正面打量旷博了。
“嗯。”旷博想了想,乖乖的点了点头。
“C城最大连锁杂货铺老板的儿子?”周梓萌扬了扬眉不屑的问。
“嗯。”
“你可以滚了。”周梓萌收回视线淡淡的说。
“啊?为什么?”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干了什么。”周梓萌比了个割脖子的动作,凶巴巴的说:“不过说到底还是我的错。我数三声,三声之内滚出我的视线。一。”
旷博面无表情的看着她,无动于衷。
第十八章:回光返照
“咳~”床上的人轻轻的动了一下,缓缓的睁开了那双紧闭的眼。失焦了大概两秒,李笑愚才确定自己在家。
“小愚。你还好吗?”周梓萌扑上来,关心的到处看了看后才把李笑愚扶了起来。
“梓萌。”李笑愚看了周梓萌好一会儿才呆呆的叫了她的名字。
“嗯。是我是我。”周梓萌激动的眼泪都快出来了。李笑愚却没再说话,他缓缓抬起头看了看旷博,身体不自觉的抖了抖,不过也只是抖了抖。
周梓萌回过头凶狠的瞪着旷博,旷博面无表情的和她对视。
“你还好吗?感觉怎么样?”周梓萌找了件衣服给李笑愚披上,又给他理了理垫在身后的枕头。
“还不错。”李笑愚呆呆的回答。
“想喝水吗?”周梓萌把水递到李笑愚嘴边,李笑愚失神了好一会儿才僵硬的摇了摇头。
“饿了吗?有想吃什么东西吗?”周梓萌又说了些话李笑愚都没再开口答,偶尔摇摇头点点头,像个卡带的机器。
三人就学么傻对着过了一个小时。李笑愚完全没说话了,一直这么坐在床上,盯着墙,眼睛眨都没眨,跟木偶般。
周梓萌看着他这个样子,嘴都说干了却没办法。又过了会儿,突然李笑愚动了动,揭开被子,赤着脚就下了床。周梓萌和旷博想制止却慢了一步,李笑愚赤着脚就走到了客厅,呆呆的盯着客厅思考了十分钟才又走到沙发边坐下,慢吞吞的打开电脑,打开电脑了又什么都不做,死盯着屏幕。
“小愚。你要做什么?”周梓萌走过去,问。李笑愚呆呆的把视线从电脑屏幕上移到周梓萌脸上,又思考了大概十分钟,才吐出三个字,“不知道。”李笑愚说完,就站起来,回到房间乖乖的躺下,闭了眼睛。
“我要杀了你!”周梓萌确定李笑愚已经睡了之后,退出来就对着旷博挥了几拳。旷博就直直的立在那里,任她打骂。
“为什么会变成这个样子?啊?!”周梓萌对着旷博又挥了几拳,有点失控。
“你听我说。”旷博一把擒住了周梓萌的双手,看着她,冷静的说:“先别激动。听我说。”周梓萌倒是听话,安静了下来。旷博深吸了两口气,把这段时间自己做的事仔细的说了一遍,怎么骚扰怎么闹都事无巨细的说了。但省去了昨天晚上那个吻,其实现在想想那个吻才是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吧。旷博把话说完,免不了挨周梓萌几拳,打就就吧,反正旷博都被打习惯了,就当挠了次比较痛的痒痒。
“前面的时候他精神状态越来越不好,可奇怪的是昨天他状态突然又好了,你不觉得有问题吗?”旷博仔细的回忆了一遍,确定的说。
“什么问题?”周梓萌对着他咬牙切齿的问,感觉随时会冲上来咬他。
“你有听过许多生重病的人死之前会突然活过来,像平时一样神志清醒健康活泼,说话流利,吃得也多吗?”
“你想说什么?”周梓萌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回光返照你听说过吗?”
“知道。”
“昨天可能就预示了今天的结果所以才会明显的兴奋和精神。”
“你他妈别乱说!”周梓萌吓得眼眶又红了。
“我只是比喻比喻。不是说他会出什么事,刚才他打开电脑应该是想做什么事,只是没想起来,可能他想做的那件事就是他未完成的心愿,也是他最后的希望,我们救他的关键所在。”
“有未完成的心愿,那个心愿就是让他振作起来的钥匙。”旷博想了想,这么总结道。周梓萌点点头,算是赞成他的想法。
看着茶几上的简历,他们又打了昨天李笑愚打过的所有电话,算是搞清楚了怎么回事。
其实挺简单的,就是找工作。原因暂时不清楚,缺钱,想换个工作或者说躲自己这些都有可能。旷博当然不会把最后那个想法告诉周梓萌,他怕她撵他出去,但最后还是被周梓萌撵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