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梵自然不清楚易仕可那点小心思。也懒得多想,只是见过几次面的合作对象,财色兼备的钻石王老五收留自己,大概是出于社交礼仪。艾梵懒得追究许多,放任自己潜入浴缸,直到几乎无法呼吸的时候,才懒懒地伸直,靠在光滑的壁面,闭着眼睛。
佣人来敲过一次门,说是有人来找。简单地冲洗过换上易仕可准备的衣服,站在转角的时候,就看见蜷缩在沙发上一脸疲惫地安懿凯。明明下午才单方面的见过一面,那时候的安懿凯还是放肆发光发热的阳光少年,才几个小时满脸灰土一身狼狈的模样?
原本想转身离开他们所能看见的视线范围,这个时候能不见就不见。身体却不听使唤,缓缓靠近安懿凯所在的方圆里。那个总是带着笑的,正经的不正经,明媚的愉悦的,似乎只陪在自己身边就有笑容的安懿凯,竟然有着龟缩在沙发上,颓然低着头掰着手指的样子。
踏下最后一级阶梯,来到他的跟前。安懿凯想要靠近却不敢放肆,小心翼翼没法逾越一步地模样,在对被安懿凯数次无心凌虐到的艾梵来说,竟然有些爽快。于是拒绝安懿凯的时候,说不出是怎样的感觉。那种血气往上涌还要故作镇定,手脚麻木了,做不出凶狠的表情只能背过身。
也许无话可说了,也许害怕再三加固的心房失守,艾梵对易仕可道了声歉,自顾自地转身离开。安懿凯再也没有开口了。这样更好。艾梵急急跨上台阶,重物坠地的巨大声响从下方传来。
下意识地回头,面上惊恐的表情无限放大,安懿凯的身体几乎是毫无缓冲地坠在地上,额头显然是磕在楼梯直角的地方,因为趴着的看不清伤处,直线下坠的身体连用手暂时缓冲都做不到,还硬是掰在楼梯的凸起上,紧紧抓着。好像一撒手艾梵就会不见了。
艾梵快步跑下几节台阶,最后摇摇欲坠地踉跄了下,还是安然地来到安懿凯身边。他自然也看不到易仕可厌烦地皱着眉头的样子。把安懿凯翻过身来抱在膝上。这个身体……怎么这么烫!
弯下腰试他额头的温度,天呐。
艾梵勉强起身拖着安懿凯要把他扶起,易仕可也过来搭把手,把安懿凯另外一边的身体架在身上。对楼上喊道,“吴姐,给李医生打个电话,让他二十五分钟之内到医院准备…
…“然后托着安懿凯的臂弯,对艾梵安抚地笑了笑说,”先送医院吧……“
乱了手脚的艾梵发现安懿凯几乎整个人都被易仕可扛在身上,连忙小跑到两人之前,拉开实木厚重的大门,取了车钥匙打开后座,把安懿凯小心翼翼地送进去,再从一旁绕过,托着安懿凯的脑袋放在膝盖上,轻轻拍打他的面颊。
易仕可依旧是温柔地笑着,一心只挂着安懿凯的艾梵,根本分不出心神来感受易仕可这个时候的笑容有多少伪装的成分在里头。
比预测的二十五分钟时间要早到一会儿,护士已经待命好了,安排安懿凯做简单的检查。只是愈后体虚,受了风伴随体力透支而已。艾梵仍旧要求有医师在的情况下,进行精密的检查。
只是累了而已。艾梵松了一口气,看着床上的男人痛苦地喘着粗气,间或呓语着,原本毫不在意的艾梵,迷迷糊糊听出是一个人名。凑到安懿凯跟前,他喊的竟然是自己的名字。涨红了脸又倒回沙发上安心陪护。偷偷勾着他的手指头,看着他难受,短短的一个月不到的时间,安懿凯进了两次医院,间接原因却都是自己。
到底里命里谁是谁的克星?
艾梵不想亏欠易仕可太多,好说歹说把那个勉强算是熟人的易仕可劝了回去,挂了电话麻烦苏愈诘明天把自己的东西送来。终于觉得力气被抽光了一样,只能懒懒地用眼光追随着安懿凯睡着的模样。自己也渐渐犯困起来。
“我爱你……”梦里似乎听到安懿凯的声音。艾梵有一点点想牵起他的手,哪怕他醒来时又将自己推开。
第十七章
不知道什么时候起,艾梵开始了夜不能寐的日子。虽然有时累极了在哪都能小憩一会儿,但总会被惊醒。半梦半醒手脚抽搐着带出一身冷汗。跳起来打开灯身边却没有那个人,只能彷徨无措地揪扯所有能填满自己怀抱的东西,让眼泪无声地掉。那场灾难的后遗症,不止在安懿凯身上留下了伤口,也应验在自己大脑,比任何病症都难以根治。有时候害怕失去,还不如不要拥有。
也大概是从那之后,入睡对于艾梵来说,是多么可怕的事。他快要分不清现实和梦魇,还不如醒着。没日没夜的工作,一方面是因为忙,一方面是因为逃避。就算苏愈诘老妈子一样跟着,艾梵也只是敷衍地笑笑,却不肯好好休息。
就这样整个人由外而内都颓废到了极致,终于受不住了,艾梵就只能逃走。他现在对安懿凯的存在,所产生的任何不理性的回应,都是情有可原的。谁也不能责怪他,而他偏偏责怪自己。
然而这一夜,出乎意料的好眠。一宿无梦,清醒过来的时候,竟然有种重生的感觉。身后背负着沉重的壳,几乎全被卸下了,心脏被悬挂在高处的感觉也完全不见了。尽管该承担的恶性后果其实一点都没有得到解决。
眼皮打着架,勉强动了动窝在沙发一宿而变得僵硬了的身体,实在是困极了又因为发麻不得不醒来。挣扎地爬起来,被一个贴得十分近的大脸惊吓,连忙撑着身子向后退了一大块,没留意脑袋磕上稍硬的靠垫,疼得眼眶泛红。
艾梵明显躲避的动作,安懿凯尴尬地起身拍了拍膝盖,蹲久了有些发木,刚才因为光顾着盯着睡熟了的人看,没什么感觉。现在小腿有些不听使唤,安懿凯小步小步地往后挪,眼睛却没舍得离开艾梵一刻。
过了好长一段时间才叹了口气说,“你瘦了……”虽说是高级单间,但可活动的区域也是有限的,没几步就退到了床沿,安懿凯抓住扶手的时候明显有些愕然。虽然反应得很快,但立即被艾梵捕捉到了。没等艾梵开口,安懿凯已经躺着背过身去了。
病房安静得压抑,只能听到自己呼吸的声音,还有什么水滴一点一点掉落的声音。
艾梵循着声音的来源,看见原本该流进安懿凯身体里的药水,淌了一地。晚上换过一回吊瓶,担心病人和家属睡过了,护士故意调慢了许多,就这么静静地滴了大半个晚上,吊瓶了还剩下一半。
艾梵无奈地起身,把安懿凯随意搭在腰间的白色床单拉高了一些,盖到肩头的位置。指尖触碰到安懿凯的身体,他陡然地僵硬,却没有拒绝。这种小心翼翼对待的心情,艾梵有种熟悉的陌生感。好像那份珍惜的心情,自己好像也曾经有过。
两个人的立场突然调换,艾梵也似乎能够稍微体谅安懿凯的心情……然而安懿凯他,能不能也体谅到自己?
安懿凯扯着床单一角的手,手背上的针眼,血迹已经凝固,干巴巴地贴在皮肤上,裸露的地方,大片大片地苍白,没有血色。艾梵把安懿凯刻意排斥出心尖儿上最在意的那块地方,竟然只稍一眼,就连挤带扯的蜂拥进来,无可抑制的疼了。
轻轻地把自己的手掌覆上安懿凯的手背。他的手凉凉的,有些干。原来没有自己,安懿凯也过得不好。可惜艾梵还不能原谅那个说着“只喜欢软绵绵的女孩”,和女孩谈天说地帮女孩拨弄头发的安懿凯。
一时间着了魔的心性,发现安懿凯也会难过,心疼的滋味蔓延过指尖,颤抖着缩回手。被突然翻身的安懿凯惊住,左手被紧紧地攒在他的手心。安懿凯的手,干净而分明,比起干燥的手背,手心似乎攒出了一把汗,捏着艾梵的手力度大得生疼。
艾梵怔怔站着,后知后觉试图抽手,反而被抓得更紧。
“对不起……”安懿凯迅速坐了起来,抓住艾梵的手往自己的方向带,艾梵站不住小腿磕了下跪在床板上,下颌直直磕在安懿凯的锁骨上,撞得头晕。
安懿凯被撞了一下,瘦了一圈骨架被撞散了似的钝钝地生疼,见难得温顺了放弃抵抗姿态的艾梵,除了只能把人紧紧箍在怀里,别的什么都做不到。拥抱紧到指节泛白,用力过度把艾梵的外套都揪出褶皱。
“安……”最初昏头的感觉消失了,安懿凯的模样太吓人,艾梵控制不住平衡,被迫屈着膝盖两腿分开跪着,中间是安懿凯并起的膝盖。这样的姿势暧昧得有些过分,艾梵只能一边推拒着。
“对不起……我不知道怎么会变成这样,做了那么多错事还说了伤害你的话……我,艾梵,我不是故意的。”安懿凯语速很慢,艾梵被催眠得昏昏欲睡,一个字一个字钻进耳朵里,却有点听不懂。只是抓着安懿凯的袖子,低着头面无表情。
“艾梵,DV的视频我看了,我不会做饭,但是我能学,你挑嘴不喜欢的东西根本不吃,我舍不得你空着肚子去上班……我知道,我不够好,也许陪你一辈子还不够格,但是我可以努力变得更好……艾梵,再给我十次七年的机会好不好?尽管对不起,但是下次就算赔上这条命,我都不会再忘记你,也许第一次表白的人是我,但我从来都没有认真的告诉你,我是真的真的,很爱你……”安懿凯双手捧着艾梵的脸,艾梵被钳制着无法垂下头,他却别过眼宁可却不看安懿凯。
安懿凯执拗地望着他的眼睛,直到艾梵被刺人的视线蜇出一汪水潭,安懿凯才松开手。改用双臂,环住艾梵的肩膀,轻轻拍打他的背。
突然被放平在床上,艾梵双臂向后撑着,一时没能反应过来。对着安懿凯欺上前来放大的脸,尴尬地别过头,生涩地像是初恋。其实,安懿凯本来就是艾梵的初恋,只是这一恋,就恋了七年,要不是这一次,两个人平平淡淡甜甜蜜蜜就像一对老夫老妻。
原本已经泛起酸甜的感觉,久违了能够再度贴近安懿凯的感觉。转头赫然发现自己保持着双腿大开的姿势,艾梵恼羞成怒,一边往后仰着,一边拼命合拢双腿。安懿凯右手还使不上力,被艾梵推得有些麻胀。
突然灵光一闪,哎哟一声假装右手不支力,皱着眉头往右边软了下去,趴在艾梵的胸口上,热气往领子里钻。那衣服原本就是易仕可的,大了一码的衣服领子显得更宽,拉拉扯扯的,安懿凯的鼻息都落在精瘦的胸膛上,艾梵整个人都红成一只煮熟了的虾。忽然想起安懿凯的右手其实还没到拆石膏的时间,对着安懿凯露出担心疑问的眼神,切切地询问。
安懿凯叹了口气,笑着摇了摇头。在艾梵的额头轻轻地留下一吻。就这么趴在艾梵身上,用自己的左手当成枕头,艾梵安安心心地靠在他的左臂上。安懿凯的左胸贴着艾梵的耳朵,心跳是真切的。
几乎又是流泪的感觉。
艾梵用双手撑着安懿凯让两人之间稍微留下空间。在安懿凯露出不解的表情之前,献祭般地向上拱起身子,亲吻安懿凯的嘴角。
“如果你想不起来呢?我是不是该放弃……”艾梵笑着问他,眼神却悲伤得几乎流泪。如果忘了,安懿凯是不是还能拿起笔写他的东西,是不是能够一个人从头开始,是不是找一个女孩过他想要的生活。本来……两个人的相爱对现世来说就是个错误。
“我爱你,不是因为记忆……”安懿凯的手,不老实地掀开宽大的衣摆,在艾梵的下腹弹着钢琴,“是因为你,如果记不起来,就要把喜欢你变成本能,除了重新爱上你,没有别的办法……”
那么直白的情话,艾梵没办法反驳,更不想拒绝。只是安懿凯略微粗糙的手,在细嫩的地方肆意刮擦着,让人有些难耐。抓着他胡作非为的爪子往外扒。
安懿凯却从鼻子里呼出一口气,“易仕可的衣服也不见得多好……一股难闻的味儿!”
典型吃醋了的样子,安懿凯突然的孩子气,艾梵只能无可奈何的笑笑,“是你一直不搭理我的,我被别人勾走也是早晚的事!”艾梵逗他。
却没想到小屁孩状态下的安懿凯禁不起逗弄,三言两语撩拨得安懿凯眼泛白光血涌上脑!也顾不上右手实在脱力,连咬带拽的把易仕可借给艾梵的衣服撕开一道,“现在只有我的味道,上上下下,哼,不止是外面,里面也都是我!的!味!道!”
艾梵在床上笑得直不起腰,安懿凯掀开撕不破的下摆,捏着他的后腰眼,舌头流走在腰侧。痒的感觉,从脚趾尖到每个毛细孔都叫嚣着想要被安懿凯浸染侵蚀。
那个孩子气的大男孩正伏在自己的胸口上,艾梵微微弓着身子,低下头,亲吻着大男孩头顶的发旋儿。安懿凯,不要离开我,在我视线看不到你的地方,我只能一个人开到荼蘼。
第十八章
“我爱你,不是因为记忆……是因为你,如果记不起来,就要把喜欢你变成本能,除了重新爱上你,没有别的办法……”
艾梵承认,当安懿凯这么说的时候,他就彻底输了。尽管他想多矫情一点,多折磨安懿凯一点。但那有个屁用,与其那么小心眼地欺负他,还不如大大方方地原谅。当调情从被迫变成两厢情愿,结局就一定是从QJ转化成合奸。= =反客为主地主动,小心翼翼躲闪的舌尖变得大大方方,探入安懿凯的口腔里搅动,从来没有享受过艾梵的主动,安懿凯有些受宠若惊的愉悦。眯起眼睛一副偷腥成功的样子,被艾梵狠狠地一捶揍醒,疑惑地看着艾梵。
对方涨红着脸,啐了一口狠狠擦嘴,“老子快断气了!”
安懿凯捂着肚子在床上打滚。艾梵气不过拿枕头捂他。混蛋一边躲,一边又把人压在身子底下,捧着艾梵脸捏捏,都没有几两肉了,眼神里不由得露出一丝心疼,被眼尖的艾梵发现,又别扭地别开脸。了然的安懿凯就把毛茸茸的大脑袋搁在艾梵的颈窝里,磨蹭着撒娇。
像个小孩一样。艾梵无奈失笑,拍拍他的大屁股,然后抱着他的脑袋捂在怀里,算了,笨死了!
医院的隔音不好,还没缓过神,就只听见幽深长廊外皮鞋一前一后落在地砖上踢踏的声响,随后门叩叩两声,算是示意过了。其中间隔的瞬间只来得及做出惊诧的表情,还不够做出别的反应,门就被推开了。幸好门外站着不是医生护士。当看到苏愈诘傻怔怔抱着行李站在门口露出一副难得一见的表情,艾梵明显松了口气。
推了推不甘心的安懿凯,把苏愈诘招呼进来,干干脆脆盘腿坐在床上笑了笑算是放弃最后的负隅顽抗。于是苏愈诘小朋友收敛呆傻的表情,侧了侧身子,把身后的易仕可让了进来。艾梵这才彻底傻眼了。
“看来是我打扰了你们?”上位者的风度是扯了扯衣领,就径直走了进去,挑了挑眉皮笑肉不笑一副意味深长的模样,安懿凯磨了磨牙,扯过毯子一把把艾梵从头到脚捂进去。
苏愈诘看来也是受够这个不客气的男人,心里暗自嘀咕易仕可在艾梵面前摆出一副温柔公子哥的模样,对自己就是一副无良黑心老板一样呼来喝去。苏愈诘要不是看在之前两家公司合作的最后一个项目还没落实,早就是不愿意搭理他了,哪能被扒着受罪。愤愤地在易仕可背后翻白眼。也不晓得这个男人是不是背后长了眼,还没来得及反应就被瞪了一眼,就愤愤拖着脚步去把门合上,也懒得再挪过来,就干脆靠着门站着。
艾梵被安懿凯孩子气的护食行为弄得哭笑不得,拍了拍安懿凯捏着自己手心过于用力以至于嵌进肉里的爪子,“还劳驾易经理您跑一趟,一点小事……”安懿凯撅着个嘴,一想起昨天爱人穿着别人家的睡衣,用着别人家的浴室,还差一点上了别人家的床,就各种愤慨组队变成十二万的草泥马在心里呼啸狂奔。艾梵眼见身边这头哈士奇已经快狼化了,“你们昨天见过的,易经理,这是我爱人,安懿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