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靠,你不是对我……我现在已经心乱如麻了,你可别再给我添乱了!」
辛歆眼含热泪道:「自从你入院以后,我每一天都在惶恐中度过,吃不好睡不好,我专程去大悲寺为你祈福,如果你能安然无恙,我愿意戒色戒嗔——」
周乃逸突然开口:「你刚才看上的那个帅哥医生,是我学长。」
辛歆立刻抛弃了左仕商,改投周乃逸的怀抱:「真的?你不早说,亲爱的,赶紧把他电话给我!」
「你们两个活宝!」左仕商长叹一声,扭头,对上和他一起出隔离室的郁帛渴望的眼神。
「左叔叔……」
左仕商看了一眼站在十米外郁迦叶,轻声道:「你先跟你爸回去吧!」
郁帛不安起来:「你又要躲着我了吗?」
「我不是躲你,你让我再想一想。」
「想多久?」
「我想通了会联系你——」
郁帛一脸坚持:「你得给我个期限!」
「一个月……」
「不行,最多十天!」
左仕商无奈,只能点头。他要是不同意,这小孩搞不好就会当场上演一出痴情娘子负心汉的大戏。
踏出医院大门,久违的阳光洒了下来,左仕商眯起眼,真有种获得新生的感觉。
病毒检测结果为阴性后,他又在医院住了三天,感冒痊愈,所有症状消失,才解除了隔离。他这一场病,又是发烧又是咳血又是肌肉酸痛,重感冒是一方面,另一方面则是有些丢人的智齿发炎。
也就是说,他咳出来的血,其实是牙龈出血。
拿到这个病情分析的时候,真是哭笑不得,有种被老天爷给玩了的感觉。
上了车,辛歆提议去酒吧玩,左仕商疲惫的揉了揉眉心:「改天吧……我现在只想回家,好好休整一下。」
辛歆一脸促狭的笑:「不是好好考虑一下怎么迎娶小朋友吗?」
「你怎么也开始热衷打趣我了——」正说着,就见郁帛的身影晃到了车前,左仕商摇下车窗,有些心虚:「不是说给我十天想清楚吗?」
「我有点后悔了……」郁帛咬了咬嘴唇,一脸的真挚:「我本来以为我们的时间很长,足够我跟你耗下去,可是现在才意识到,谁也不知道自己的时间有多少……左叔叔,如果我们的时间很短,你却没有好好的握住我的手,你会不会很遗憾?」
左仕商身体一震,双手在身侧握紧。
周乃逸已经发动引擎,在车子驶离的瞬间,郁帛用尽力气的大喊:「左叔叔,要是在那场车祸里,我死了呢?要是你真的感染了,死掉了呢?要是我们都死了呢?」
要是……郁帛死了呢?
要是……我死了呢?
要是……他们都死了呢?
小孩最后的三个问题,就像紧箍咒一样,让被智齿反复折磨的左仕商雪上加霜。
左仕商甚至怀疑郁帛是不是修炼了什么千里传音心灵控制的妖术,怎么他睁开眼时耳朵里都是郁帛的喊声,闭上眼又都是他哭泣不甘的样子,更悲剧的是他这间公寓处处都有郁帛的影子,他在厨房给自己洗碗做饭,他在客厅的沙发上给自己捶腿揉肩,他甚至在他的大床上第一次自慰射经——不过一年的时间,这小孩已经全面侵入他的生活,简直像小狗到处撒尿画地盘一般。
三天后,他找了一家牙医诊所,拔掉了差点害死他的智齿,因为牙根太深,拔牙时上了锤子,敲了半个小时,砸得他头昏眼花,嘴都合不拢了,口水一直流下来。
在这痛苦又狼狈的时刻,不知怎么又想起了郁帛,那小孩说想和他一起变老,所谓变老,就是头发花白,每天不停的流口水吧?!
十四岁的差距……
要是真的到了七老八十,也就不算什么了吧?
下个礼拜是母亲六十岁的生日,劫后余生的左仕商决定飞去美国好好陪陪老人家,整理行李的时候,不知怎么,就把放在书架最上面,多年没动过的纸箱给拿了下来。
纸箱里装着他飞扬的青春,失恋的痛楚,本以为是自己再不愿打开的记忆,可是照片和信拿在手里,心情却意外的平静。
他曾经恨过自己的愚蠢,也怨过郁迦叶的绝情,可是现在反而觉得,当年的自己那样可爱,认真的爱了,全情投入的付出了,不管得到还是失去,都不该有遗憾。
醉貌如霜叶,虽红不是春。
春字那样的模糊……就如同郁迦叶已经改掉的名字。
那天在醉中楼,他对郁迦叶说的话,有些是意气之词,有些是肺腑之言,不过对郁迦叶而已,归总起来大概全部都是「废话」。
没放在心上的人,再怎么掏心挖肺,也都是废话,放在心上的人,一句戏言,也可以刻骨铭心。
郁帛说……要是他们都死了呢?
就这样一句简单的问题,任凭左仕商可以舌筑莲花,却也哑口无言,无法作答。
第二天,左仕商拎着行李箱来到机场,等待的时候,他掏出手机,想给郁帛发一封简讯。
他平时没有发短信的习惯,有事都是打电话,于是盯着屏幕老半天,也不知该写些什么?
『小帛,十天太短,我想不通,暂时离开,后会有期。』
这样写这小孩会不会一个冲动追到美国去,然后一下飞机就被黑人打劫被拐到利用亚洲男性卖银的魔窟?
正琢磨着,一双脏兮兮的跑步鞋出现在他的视线里。
左仕商突然就笑了起来,无奈的发现自己居然一点也不意外,这小鬼……不会是又往他手机里装什么情侣程序了吧?!
抬起头,左仕商露出了个烦躁的表情:「你又跟踪我!」
郁帛骄傲的扬起下颚;「我密切监视着你的移动方位,绝对不能让你跑了!」
「我是囚犯吗?」
「对,无期徒刑,就在我心里服刑!」郁帛盯着左仕商,眼神就跟新郎盯着落跑的新娘差不多,阴森森的开口:「左叔叔,你知道情侣在机场打架,是违犯民用航空法还是治安管理处罚条例吗?」
「你要干什么?」
「如果我死活不让你走,抢你的行李,抱你的大腿,撕你的衣服……或者撕我自己的衣服,大叫抢劫啊非礼啊,咱俩会以影响公共安全被抓起来吧?判拘留十五天的话,我们俩会被关在一起吗?」
左仕商皱着眉,一脸严肃:「小疯子,你还是学生,你不怕惹麻烦,被学校开除吗?」
「左叔叔,你说错了,我现在无比的理智,我知道现在对我最重要的是什么?」郁帛上前一步,站到了左仕商分开的两腿间,居高临下的看着他,说话的语气跟电影里邪恶的大反派似的:「我不能让你走,我不能让你上飞机,为了达成这个目的,我不惜一切代价!」
「你为什么——」
「当然是因为我爱你啊!」
眼前这小孩,理直气壮,仿佛他的理由比天大比地宽,如来佛祖见了他都要退避三舍,可左仕商偏偏就想捉弄他,故意不买账道:「可是我不爱你。」
那天一句「我不要你」,就让小孩哭了出来,可是今天这句更狠的「我不爱你」,却完全没有打击到他,小孩挺起胸道:「那又如何,你现在不爱,迟早有一天会爱!」
「你哪里来的自信?」
「你不是总说我很可爱吗?」
「我说过很多人可爱——」
「我是最可爱的!」
左仕商终于破功的笑了起来:「臭小鬼……」
「左叔叔,我们俩没必要弄到这样的地步……不如你退一步,我退一步。」郁帛蹲下身,像个小猫似的伏在左仕商膝头,拿脸颊蹭他大腿,声音也是软软的撒娇腔调:「我没有要你现在就爱我,就接受我,我只是要你给我一个机会而已,你别走,我也不为难你,我们就像以前那样,你跑我追,但前提是你别跑出L市,别跑到我找不到地方就行,好不好?」
左仕商伸手摸了摸他的头发,很久没摸了,手感还是那么好,「你会累的……你迟早会追累的。」
「我累的那一天也许都七老八十了……」
「可也许是七、八年以后!」
这时广播里传来航班登机的通告,左仕商拎着行李站了起来,郁帛一下急了,一手抢他的行李一手搂他的腰,一条腿还盘在他腿上,声音带着哭腔:「我又没有时光机器,没办法穿越到七八十岁的时候给你看证明,你不过是被我爸伤了一次,你至于幻肢痛这么多年吗?你接受我会死吗?」
见左仕商不为所动,郁帛气得在他的脖子上重重的咬了一口,左仕商痛叫一声,双手去推小孩的脸。
「你这小狗崽子,又咬人!」
「反正我不让你走,死也不让你走,你敢走我就咬你,我吃你的肉喝你的血——」
见小孩已经急得胡言乱语了,左仕商终于收起了逗弄他的心思,「你那么激动干什么?我又没说你说的不对。」
其实,他已经想通了。
在郁帛没出现之前,十年岁月里,他想起郁迦叶的次数寥寥无几。
在郁帛出现之后,那样的单纯热情义无反顾,反而勾起了他对往事的追忆……现在想想,让他放不下的,不是郁迦叶,而是自己。
他念念不忘的,他想再一次拥抱的,他想重新拥有的,是那个青春无畏的自己。
那个自己,不会再瞻前顾后,不会再游移不定,那个自己,爱上了,就绝不找借口。
是的,别再找借口了!
爱情已经再一次降临了。
无比坚定无比的纯粹,两次生死的考验,都没能让这份爱情退缩!
他真的没有任何理由,再放弃这样的宝贝。
郁帛松开口,还是抱着左仕商,睁大看着他,有些不敢置信的问:「左叔叔,你……你的意思是……」
「我的意思是,现在带你去办签证,不知能不能赶在我老妈过生日之前下来。她在电话里说让我把传说中,性感俏皮可爱的工读生带去,我还推说明年,现在看来得提前了。」
郁帛就像个失去粘性的吸盘一样,从左仕商身上慢慢的滑了下来,眼泪如泉眼似的哗哗的往外冒。
左仕商叹了口气,将小孩搂了过来,摸了摸他潮湿的小脸蛋,在他额头亲了一口。
「又哭?个子都跟我差不多高了,怎么还哭哭啼啼的?」
不说还好,这么一说,郁帛更是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我不敢相信……我做好了八年抗战的准备……我直到现在,我也不知道你缺什么?你遗失的贝壳,到底是什么?」
「我缺的,你已经给我了。「抓着小孩的手,放在自己的胸口,哪里被填得满满的。
我缺的,是义无反顾的热情,不计得失的付出,毫无保留的爱情!
我遗失的贝壳,不是求而不得的恋人,而是那个勇敢、执着、赤子一般的相信爱追求爱的自己!
这一切,你都已经给我了。
郁帛靠在左仕商的肩膀上,那种如释重负又喜获珍宝的感觉,让年少的他根本承受不了,心脏怦怦的跳,供血不足几乎要晕倒。
陆续有人从他们身边经过,对这样一对相拥的男性,投射过来的目光,自然有排斥有敌意,可也不乏包容和支持。
郁帛对每一个与他目光对视的人报以骄傲微笑,环住左仕商腰部的手臂也越收越紧。
左仕商在他胳膊上拍了一下,训斥:「放松!」
「不放,万一这是你的缓兵之计,我一放松你就跑了怎么办?」
左仕商被气得笑起来:「真是小孩子啊……」
「小孩子又怎么样,小孩子的爱情就不是爱情了吗?」
不要低估小孩子,小孩子的认真会成长为肩负的责任,小孩子的坚持会演化出永恒的坚定,小孩子爱情开花结果便是偕老的一生。
小孩子晚生了十几年,不是一样能压倒大BOSS!
尾声
七月,骄阳似火,虽是左仕商的夏眠期,但郁帛大学毕业的日子,他怎么也要来看看小孩穿学士服的样子。
利用荣誉校友的身份,车子开进了科大,左仕商靠在椅背上吹空调,看着郁帛和室友们亲密的抱在一起,眉头挑了挑。
这三年,郁帛的个子就像雨后的竹笋一样猛长,已经比左仕商还要高了,五官虽无大的变化,但气质却完全的沉静下来,其实已经不再适合用「小孩」这个词来形容。
现在……姑且算作是个非常有魅力的青年吧!
合照话别结束,郁帛抱着个快递盒子,小跑上车。
「左叔叔,等了很久吧?」
「一个多小时吧!」左仕商发动车子,语气不自觉的带了点酸:「你不是说你室友都留在L市发展吗?那怎么还抱着哭哭啼啼的……」
「我不是没哭吗?他们哭,是哭自己都大学毕业了,还是了然一身……嘿嘿,不是谁像我这么本事,早早就事业爱情双丰收了!」郁帛说着,凑过来,在左仕商的脸颊重重亲了一口。
郁帛以应届生的身份参加了公务员考试,被工商局高分录取,说是事业爱情双丰收,倒也不为过。
「这是什么?行李不都送回家了吗?」郁帛大三那年,他们就正式同居了。
「网购的,送给自己的毕业礼物。」翻出把裁纸刀,郁帛开始拆盒子。
「毕业礼物啊,想要什么?」
郁帛就等他这句话,抬起头,贼贼一笑:「左叔叔,你还记不记得,大一的时候我们打了一个赌,赌我能不能在我大学毕业后还保持单纯的心态。我现在是慈善总会的义工,定期去敬老院孤儿院服务,还用打工的钱资助了两个贫困山区的失学儿童,而感情方面,我不泡酒吧不乱搞会做饭会暖床,洁身自好对你一心一意百依百顺,你说,我算不算是你说的那种,身处在混沌肮脏的世界却不被迷惑,依然保持初心与信仰的人?」
左仕商突然有种不好的预感:「算、算是吧!」
郁帛笑容绽放:「这么说,你输了,我赢了!那你要履行承诺,当我一个月的奴隶哦!」
左仕商赶忙反驳:「是仆人吧……」
「一个意思啦!」郁帛已经拆开了箱子,从里面掏出一条豹纹的带着细长尾巴的小内裤,双眼放光:「左叔叔,喜欢吗?还有兔子尾巴的哦,专门订的你的size,我现在就迫不及待的想看你穿上了!」
左仕商窘然:「你、你居然网购这种东西,还邮到学校,你的脑浆绝对和经验是一个成分——」
郁帛抿嘴一笑,又拿出一副情趣手铐和一个镶满铆钉的项圈。
车子失衡的晃了一下,左仕商瞪着眼睛:「你想干什么?!」
「你是我的奴隶,我要把你锁起来——」郁帛脸上笑意更深,接着拿出一条皮裤,展开,前档和后臀各挖了一个洞,「我的奴隶,要穿制服的哦!」
「操!」
左仕商骂了一声,一脚踩下刹车,本想把那些东西抢过来扔了,结果郁帛却扑了上来撕扯他的衣服。
「操……这是左叔叔的口令吗?那么……小人遵命!」
「啊——还在路上,别发疯——啊——」
在后颈被咬住的时候,左仕商发出绝望的呻吟。
经过这三年的「深入」了解,他身上每一寸肌肤都被郁帛研究透了,这块敏感区自然也逃不过郁帛的法眼。
当年第一次「撸管教学」时,他就预言,这孩子绝对是不榨干自己伴侣最后一滴精血不罢休的小妖精——如今预言成真,可万万没想到,那个注定会精尽人亡的倒霉蛋,竟然是自己啊!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