欲乱绝情龙（6）——涂沐

耿鸣冥思苦想之后觉得这是张仲文要去给去世的姥姥上坟。

例如：准备一个金斧头躲在一个独木桥下水流湍急的小河中。

耿鸣无解，抢劫不是张仲文的风格。

例如：在海边四处犯贱让坏人欺负我，然后把见义勇为的好心人带进太婴神宫的水族招待所。

耿鸣产生了不愉快的联想，不过他觉得这不是“摄”人那么简单。

例如：当宝宝走路没问题的时候，创造一个寒冷的冬天，让宝宝去街上销售火柴。

耿鸣觉得这个构思很好，很可爱。

例如：争取把豌豆感受值提高到12个席梦思床垫以上，努力，握拳！

什么叫豌豆感受值？

例如：用非暴力非策划的手段破坏一个我最好朋友的最好朋友的婚礼。

例如：至少完成《冰美男心经》的导论部分。

例如：至少完成《美容大天龙》的面膜指导部分。

……

不过耿鸣排除一切可思议和不可思议的项目之后，根据自身的素质和任务的难度，得出了五个他可以替张仲文做到的事情。

1.教会荷花打篮球。

2.教会宝宝简单的折纸。

3.在阳台上建立一个蔬菜种植基地。

4.学会那种又狂又飒的飞拉面技术。

5.匿名开设一个自制手工小饰品的网店。

耿鸣把这个清单抄写好之后，就把雏菊日记又放回了原处。他又吃了一个乔月兰作为洗澡奖励的大鸭梨，又吃了一根麻花，又用凉茶水漱漱口，把窗户拉开一个很细的缝隙，关了等，把自己那洗得不太干净但是勉强没味的裸体在床上一摆，弄出他觉得最性感银荡的姿势，对着苍凉的月光，闷声闷气地悄悄说道：“好吧，我知道你就藏在附近，我警告你哦，我躺一会儿就会困，我困了就睡觉了哦。”

性感撩人的姿势不舒服，他坚持了五分钟之后，想了想，就咬牙，把两条大腿对空劈开，双手紧握脚踝，闭着眼睛说：“这是你最后的机会哦！”

这个丧权辱体的姿势更不舒服，三分钟之后，他生气了，扭身趴在床上，一动不动地好像真的开始入睡。

夏夜的微风幽幽地吹着他的背，大概十分钟之后，他一怒而起，抱着胳膊盘腿坐起，歪嘴谢眼憎恨地盯着窗外有星星在闪烁的夜空，委屈地说道：“我马上就要哭了哦，马上！”

没有任何声音回答他，黑暗中也没有任何隐藏在厄夜中的邪神现身。

“你怎么可以这样！”耿鸣挠着下巴不知道在对谁说。

然后他抓起被单，蒙住了脑袋，过了一会儿他用大腿夹住了被子，把头面向窗台，紧紧地闭上眼睛，但是始终都没有打雷般的呼声响起，很久之后，他的用手捂住脸，鼻孔里传出断断续续悉悉索索的怪响。

第二百零八天

AM 8：35

吉祥社会服务有限公司的通勤车又日复一日地迎来了早间出行高峰。

两个星期前，每节车厢里都安装上了四个LCD显示器，试播放了一个星期的山水风景和全国各地实际天气预报之后，这周终于开始播放了一起有实际新闻信息内容的节目。

孙世昌虽然还没有正式从韦陀宫主任的位置上挪窝，但是他实际上已经正式成为了董事局九常委中的一员，韦陀宫的行政与业务工作他已经撒手不管了，身后遗留的一切都交给了积极准备接班中的盛连营。而孙世昌进入董事局之后，按照职工与群众们的预期，总有那么一抹改革的春风又开始吹满地，让公司的文明秩序又吐露出一缕清新的气息。

万物生长向太阳， 花儿们不能自主转基因，但是对这个众神乐园中的遍地的奇葩和芸芸仙草们来说，风一吹就变个颜色又有何难？

华籁M88杯歌唱大赛进入到了复赛阶段之后，华丽转身为了“华籁M88-S058杯历史与革命红歌曲演唱比赛”。这也就意味着，香水海豚宠物牛奶们都被“廉洁自律艰苦朴素”的大扫把无情而又彻底地赶下了神圣的艺术舞台；金猴奋起千钧棒，玉宇澄清万里埃——说的就是这个意思。在上一轮比赛中红得发紫的果子们在新一个轮回的季节中还能挂在树上摇曳生辉的所剩无几，就算剩下来，也为了适应新气候新环境而根据物竞天择地的需要而进化变异出玄奇的新形态。

所以，早间上班的公司员工们就都在车厢的显示器上看见了《伏尔加船夫曲》。在这个MV中，美大叔还在河水的冰原上弹钢琴唱歌，但是原本身边拉小提琴合奏的女秘书变成了一块像素拙劣的2D动画山楂树。

《天龙咏》？

So low and so out.

靖刃在某个星期五的上午快速地组织了制作团队并演唱演出拍摄了一个新的戏曲MV《李双双小唱》，这个MV忠实还原了50年代老胶片电影效果且靖刃的劳动妇女梳妆造型毫无破绽，虽然她的评剧唱腔被听众置疑有可能是郭兰英音轨后期植入，但这个问题不大，她早晚要去唱现场的，是骡子是马还是龙拉上台去遛遛就知道了——不过有戏曲帝说她那个MV其实是《李双双小唱+喜旺你是个狠心肠》的混编版——但这样的内容通过审查完全没有任何问题，而且观众们很乐意欣赏这位奢华的公主cos革命民女而制造出的那种“正常的诡异”。

什么是龙？这就是龙！任尔激流风云变，千条大道万种相，Try us and we always win.

那么公司里最近最大的新闻是什么？

李青和英持龙女又用那种貌合神离的姐妹状携手出席了一个声势浩大的记者发布会。作为豪华神托团队出现的航空航天天外生物专家组，用大量的事实资料照片录像向媒体与观众们正式宣布并证实了UFO的存在和来自外宇宙生命体对地球生命的潜在威胁。同时李青和英持龙女也严正谨慎向公众们表达了这个中心思想：

亲王生日会那天的骚乱是外星人控制发起的。李青给励持生下李远坪这个孩子也是外星人的阴谋，如果她们俩还有什么忘记解释的事情和未来几十年又出现了她们俩解释不了的现象，那也肯定都是外星人干的，都是外星不好，那些外星人真坏，全怪他们，唉……

于是英持龙女觉得自己差不多被撇清了之后，趾高气扬地就又回芍露崖上班去了，最近有凄厉的白色恐怖弥漫在外人暂时不得入内的芍露崖，公司大楼内外基本又看不见一条活体的龙了，只有LCD荧幕里的那个扛着条扁担的李双双似乎在昼夜午休地掏心挖肺地想要对下级生物们表达点儿什么——不过群众们似乎一点都不担心天龙们的死活。英持龙女离开记者招待会之后，精神抖擞的李青继续对着PPT描述外星人的生态并控诉其罪恶，她以一个尖端先锋科学家的姿态向地球上的神与人们痛心疾首地呼吁那些来自外宇宙生命形态值一定要引起被重视——

于是新闻发布会大厅的屋顶就突然被奇怪的重力撕裂了，天上洒落一道绿色的光波，吸住了李青那个奶黄色的发夹，把她整个人提了起来，朝着云雾中一个八角形的飞船中吸纳。李青惊惧而又惶恐地挥舞胳膊，大喊呼救，且从口袋里掏出很多武器和装置对抗外星人的抓捕，成效不大，她最后还是在尖叫声中被抓进了飞船，飞船喷出一股淡紫色的气体，嗖的一声钻进了天空，大概消失在了茫茫的宇宙中了吧。

满场记者来宾和观众及保安们都带着赞叹和崇拜的目光，全程集体一动不动地欣赏了外星生物降临的奇迹和李青怒气磅礴的肢体语言，当李青和飞船都飞进了九霄云外之后，全场在寂静的一分钟之后响起了如雷的掌声。

然后这几天一直都没有李青的消息，不过她原本也不是一个善于频繁制造消息的人物，她每隔几百年干一次大新闻，新闻过后就沉寂在科学的海洋中，至于下一个几百年后的她又搞出的巨响是什么，那就不是大家能担心得了的事了。

但是耿鸣觉得那个李青被外星人抓走的新闻真的好好笑，通勤车上每隔15分钟就会播放一次。耿鸣每次笑过之后心里都在感慨：真正的影后都不是职业演员，科学家的专业精神虽然不是什么戏都能演，但是剧本契合角色，那么她的成功也是很自然的——哈哈哈哈，那句“救我，不救我地球科技水平倒退2245年！”也太符合李青那脱长线的喜剧性格了吧！

不过今天好像又有了新节目。

耿鸣躲在车厢角落里，瞄见：“配乐诗朗诵：全国各地五十六个民族的少先队员，对沧海皓津玄持亲王的呼唤！”的字样的时候，后背上就起了一排又大又圆的鸡皮疙瘩。

随着一排10-12岁左右的小姑娘和小男孩表情凝重而又庄重地手拉手，在长城上缓慢行走而眺望回春的大地的画面映入观众眼帘的时候，荧幕上出现了一行字幕：

该亲王目前还在昏迷中，生命迹象健康正常，但是专家表示他的部分意识有理论可能暂时穿梭进了另外一个世界。这首配乐诗朗诵代表着我们吉祥社会服务有限公司全体员工，对病中的亲王献上诚挚的祝福与思念！

于是车厢中的很多乘客莫名其妙地发出“呼——”的声音，好像还有人在啪啪地击掌。

巍峨的长城上，一个刚刚发育的小姑娘扭着大红嘴唇，双臂水母般在空气中招展摇摆，对着蓝天白云深情地朗诵起来：

“啊——张亲王，我们的好亲王。

你在哪里哎呦喂，你在哪里呦。

你可知道，我们好想你。”

耿鸣从身边的一个陌生人手里蛮横地抢过一张报纸，挡住了脸。

“啊亲王——

——您的人民想念您！

我们对着高山喊

张亲王——

山沟回音：

他在医院里，在医院里！

星辰大海千万里，

天龙信步不停息……”

值得一提的是，这种LCD显示器不止通勤车里有，电梯门口，电梯里面，各种走廊，上下台阶，到处都是。也不是所有的显示器上的节目都完全一致，但是外星人抓科学家和少先队员喊亲王一定是保留节目。

PM 19：21

按照原计划，韩雪衫以为耿鸣会带他去看他的师哥，没有想到半路上耿鸣把他骗进了一个篮球馆，还是街头五人篮球专用半场，一个小时70元，耿鸣的大方让这位魔神心疼：70块钱可以买一个KFC全家桶了好不好。

耿鸣非常得意地用大手捏着橙黄色的篮球，趾高气扬地对身高只有1米57的荷花说：

“好了，现在，让我来满足你的愿望吧！”

荷花警惕地看了看他，把手揣在运动裤口袋里，害怕地问：“……什么愿望？”

“学会打篮球，你不是一直想学会打篮球的么？呐，个子矮的人也可以打篮球的哦，因为没有个矮的人也参与这项运动，观众们才不会相信这是一个身高决定一切的运动呢，我们需要托，是的！”

“我为什么要学打篮球？”荷花疑虑地皱起了眉头。

“相信我吧，你师哥根本不会打篮球，如果非要有一个人免费教你，那么怎么想我也比他更适合教你这项真男人秀大腿的运动。”耿鸣帅气地一踮脚，手腕一招，篮球在罚球线外翩然进筐——耿鸣也觉得自己需要崇拜自己，这不是运气，这是他自己都没重视过的竞技实力，实力！

“哦……”荷花似乎明白了什么，他无辜地眨着两只一大一小两只眼睛，欣喜地说：“姐夫，你要替小文教我打篮球啊。可是他已经教会我了啊！”

“他自己都不会，他怎么教你？”耿鸣拾起了篮球之后，傲慢地说。

“他要教会我的篮球不是这个篮球。他说的打篮球，是指在激烈的交配竞争中抓到女人的咪咪，尤其是我老婆的。我和我老婆都结婚这么长时间了，我已经学会了怎么去抓女人的咪咪了，我觉得，如果他愿意去抓的话，这个技术我都可以去教他了！”

荷花很坦诚。

“我不管，总之我要教会你打真正的篮球，你不学也得学！”耿鸣单手掐腰，指着荷花猥琐的脸大喝。

荷花的脸歪了一下，幽怨地说：“姐夫，你把球给我吧。”

耿鸣对着他的大脑袋就把篮球砸了过去，但是荷花手都不动一下，对着迎面而来的篮球用鼻子哼了一口气，那篮球就在他面前折回，且从三分线外长虹贯日般滑行且圆满入篮。

“我的武功和法力是我前四个师兄的总和再乘以五倍，所以我是掌门，篮球这么粗浅简单的暗器投掷法门，我几辈子前就懒得用也不爱用了……所以，姐夫，你还是去把租场地的钱要回来吧。”荷花边说边挖鼻孔。

“不，不，不是这样的。篮球是一项体育运动，你要懂得其中的规则，并积极参与，你要跑动，你要去撞人，你要去和别人拼抢。总之你要听我的，我教你，你必须得从我这里学会！”

耿鸣气势汹汹地指着面前的这个小人说。

“啊——”荷花长嘴长长地打了个哈欠，无趣地说：“好吧，既然你这么有执着心……那你教吧。”

“首先，你必须要用手拿球，必须使用自己的体力，不能用无乘枯荣大法去吸去推去拍球送球，总是你记住你是人，你不能使用人类不会的技能。你也不可以用除了手之外的身体部分去撞球弹球……”

“你拿到球之后请跑——你这样直接拿到球就投有意思么？”

“你不能直接从我的手里抢球，要在我拍动——太阴行步也不能用，你要活蹦乱跳很可爱地让我的肉眼能看见——”

“我要是撞你，你要躲的，你可以用身体阻挡我，嗷——”

“嗷嗷——”

“妈逼，你们这些鼠辈霄小邪魔外道真是不可教化死不足惜！”

连半瓶水都没有充其量只能算瓶内比较潮湿的耿鸣，最后决定视为他教会了荷花打篮球——不管荷花是否犯规技术动作是否标准，他持球之后投篮命中率为100%不是么？荷花那隐晦淡定的菩萨之魂其实很早就发现了耿鸣的真实的需求其实是让自己去讴歌赞颂他的篮球技术和教学精神。于是荷花不动声色地展示了自己深藏不露的雄厚内力和精妙武功之后，就决定在离开篮球馆之后请耿鸣吃一个烤玉米——恩威并施，一代掌门风范，他懂。

可是市内烧烤摊上的烤玉米卖三块钱一个，考虑到北京的物价，不能不说烤玉米的存在也是一代首都在玩恩威并施的手段。

掌门身上除了公交卡之外只有五块钱。

掌门不能在门徒的崇拜者面前失了身份与气度，言辞拒绝耿鸣的倾囊相助，主动和烧烤摊交涉且成功，最后五块钱买到了两个比较小的烤玉米。

“……唉，这年头，我老婆养家真的好辛苦哦。”荷花举着油很少且半生不熟的烤玉米在去医院的路上对耿鸣叹息。

“檀其卢科长工资了很高了啦，而且你们的房子都是分的，说是贷款，其实根本就不用真的还钱。你也不是没工作，你们温饱奔小康了。哎呀我说师弟呀，你和你老婆武功到底谁高？”耿鸣淡淡地讥诮着问。

“我。”荷花舔着玉米上烧糊的黑渣很有信心地回答。

“啧啧，可惜一样是妻管严。”

“我是荒芜之神，荒芜的奥义就是倾尽自己的生机与物力去回馈自然的循环，这是一种极至忘我的施与……所以我老婆不给我钱，且宣布我所有的东西都是她的，没有她的允许我不可以给别人任何东西。姐夫，割肉喂鹰舍身饲虎我干了好多回了，别人管我要什么我都给的，我无谓生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