欲乱绝情龙（9）——涂沐

慧曦没有跟随老板，所以她只能搭乘“七宝如雨”及以下阶层的电梯。

最近一项好政策就是七宝之下所有的电梯组中都专门规划出一个女性专用电梯。但是稍有理智且不赶时间的女员工都绝对不去搭那个电梯。因为那是嫦娥阿姨提出并施行的创意，且个电梯里面装潢成月光明媚秋意浓浓的的古典楼台——所以那个电梯间就被称为“冷宫直通车”或者“下一站怨妇”。但凡对积极美好的生活还有一点点追求的女员工，都不会去搭那个电梯讨那个晦气——不过，那些外表无可挑剔，内心足够强大，气场足够锋利，目光睥睨一切，存在的目的就是践踏所有常识价值观的的魔王们的首席女秘书高阶助理什么的就没问题。

“Hi， Teresa， “

“Hi. Paulin. “

手持星巴克咖啡的慧曦和手也持星巴克咖啡的胡五十六娘，在那种背景环境是高天月明秋叶瑟瑟的怨妇直通车电梯间内彼此无表情地遭遇了。

电梯门关闭之后，一道紫色的流星冲向了阿閦回旋那空蒙无尽的光之琼霄之中，就像其周围其它上升下落的流星一样。

“I like your barrette.”胡五十六娘望了一眼慧曦头上那枚手工雕刻精巧而又低调的胡桃红色的发箍，微笑。

“Amazing shoes.”慧曦斜了一眼胡五十六娘脚上的街货Forever 21细带打结高跟鞋，也出声赞美。

于是彼此再无闲话，安闲等待各自到站。

汉宫秋月式的怨妇电梯门突然打开，胡五十六娘飘然出门，陈云舒却惊慌失措地捂着头冲了进来，狂拍按键等待电梯门关闭之后，然后依着翠色雕栏“呼……”地送了一口气。

慧曦同情地看着局长级的陈云舒。

“好险，差一点儿就被嫦娥阿姨追上了！今天果然不易出行。”陈云舒对着慧曦一边擦冷汗，一边唏嘘。不管陈云舒有着什么样的黑历史，但是她终究是吉祥社会服务公司类高层中最年轻最优质的未婚女性——这对那台火力凶残武装到牙齿的婚介巡洋舰嫦娥阿姨来说，她不是梅花毒蜘蛛，而是宿命的大白鲸——嫦娥阿姨放风说了：如果她能给陈云舒介绍到幸福，她不介意牺牲自己一条腿。

“陈局长早上好。”不然慧曦还能说什么呢？

“唉，可怜的佩华，为了救我，牺牲了！眼见嫦娥阿姨就要在楼道里撞到我的前一秒，我把她朝嫦娥阿姨推过去了！啊，果然危机关头人的力气会变大，哦呵呵呵呵。”陈云舒得意地掀了一下头发，幸灾乐祸地说，然后她对慧曦解释道：“昆染梨给自己取了个新的俗名，叫罗佩华。你也知道啦，毕竟昆染梨这个名字也不易出行。”

慧曦微微一笑，表示知道了。

“哎呀，我说慧曦——”陈云舒盯着慧曦胸前抱着的文件夹，好事地又开腔：“话说现在推广无纸化办公呢，你为啥还拿着这作业本一样的东西，麻烦不麻烦啊？”

慧曦假装羞涩地蹙眉，喃喃道：“我比较笨，对数码电子产品不在行，我还是比较习喜欢纸。”

“哦——”陈云舒警惕地打量着慧曦，吸了一口凉气，然后讪讪地点头，她要是相信了慧曦这番话那才叫白日撞鬼——她又不是没坐过慧曦自产的云霄飞车！她又不是没见过慧曦输芍露崖宝物库255位的安保秘码只用二十秒。

“其实我也觉得你拿文件夹比较好看……也算是公司一景。换了个什么Pad或者黑莓啥的感觉就没有那个味道了。嘿嘿。我先走了哦！回见！”陈云舒决定提前出电梯，万一嫦娥阿姨又在她的目的地楼层堵着给她介绍对象可怎么办？

“陈局长再见。”慧曦招手对陈云舒道别。

陈云舒刚跨出电梯门半步，突然回头，一脸投机地问：“我小妈的表哥，今年29岁，研究生学历，北京户口……”

“我们有圣旨，从2010年5月1日起，龙族不允许再和非龙族生物结婚。”慧曦努力地掩饰着内心的烦恼平淡地说。

“我知道。关键是那个男的太狂太恶心了，我的意思是说，慧曦你自己或者你知道哪个有空的龙女随便去糟蹋着他玩玩，搓一下他的锐气啥的？”

“陈局长再见！”慧曦打开文件夹翻看起来，电梯门终于关上了。

A.M.9：00

唇膏颜色变得更亮的慧曦神色昂扬地从电梯中天龙信步而出，在永漓阁正门口那贴满了的A4打印纸的公告栏前伫足。

《太婴神宫关于禁止五龙池男女混浴的规定》压在《太婴神宫关于禁止婚礼大操大办授受礼金单笔超过10万亿的规定》压在《太婴神宫关于禁止中青年龙族参与网络色情活动的通知》压在太婴神宫的各种禁止之上。

“呃……”慧曦抚唇打了个哈欠，没发现今天有什么新禁止，然后她抖擞精神，走进了永漓阁。

虽然刚刚上午九点，太阳的光线都还不算强烈，但是永漓阁的业务大厅里却是一片拥挤忙碌之相了，很多龙其实刚刚在工作与争吵中又熬过了一个通宵，这对于世间金融经济之核来不是啥值得在意事情。

双腮挂肉眼袋浮肿发际线升高腰上浮现出啤酒桶的隽持抱着一大册文件与慧曦擦肩而过，彼此没有只言片语。他的办公桌上多了一副照片：那是高原红上笑如花的丹巴叶楚娜怀里捧着一个圆卵形的大石头！值得一提的是那真的就是一块石头，因为丹巴叶楚娜怀孕不假，但是龙卵还要至少五年之后才能出生，她怀里抱着的据说根据电脑某程序推算出她和隽持所生出的龙卵的石刻模型——这个照片的作用就是在警示隽持：你要努力工作哦，为了我们的家我们未来的宝宝！

隽持也结婚了。同时，他也刷新了龙相变化的新记录，那就是他结婚一个月的样子看起来像是结婚五百年的样子。

慧曦失落地瞄了一眼行色匆匆的隽持，又绝望地扫了一下有九十五个隔间的永漓阁外办公区，无声叹息——可用备胎为零的感觉真不好。

“——啪！”

律持的隔间里传来一声扇耳光的脆响，尔后华瑶甩着手腕得意洋洋走了出来，差一点儿撞到慧曦。

“Morning！”华瑶懒懒地和慧曦打了一声招呼。

“Morning！”慧曦随意应付了一声。

“今天中午Kyle有时间么？我们非常需要他预言我们这个月的爱情运势。”华瑶挡在慧曦面前非常烦躁地说。

“不是昨天才预言过么？”慧曦纳闷地问。

“因为我们觉得他的预言不好，所以需要他重新预言！我们昨天求证过天文学家，木星这个月根本没有进入白羊座！这个月12号也根本没有月食！他的占星预言，不会是在骗我们吧？”慧琊龙女也站到华瑶身边激动地声讨。

慧曦哀怜地扫视了这俩龙精鬼滑的女人，无奈地耸耸肩膀，喃喃道：“我会把你们的要求转告他。”

华瑶和慧琊悻悻离去。

“Morning！啊呀！星巴克！Teresa，这杯能送给我喝么？你最好了啦……”慧岱龙女盈盈畅笑着又迎面而来，对着慧曦楚楚可怜地央求。

“嗯，可以。你整晚加班肯定很累了。”慧曦冰雪无情的脸上一秒钟变出温柔媚笑，饱含深情地竟然把那杯星巴克咖啡真的递向慧岱龙女。

慧岱龙女扫了一眼那毫无可疑的外带装星巴克咖啡，捂着嘴吃吃地笑起来：“我逗你呢。你给Kyle买的咖啡，我哪里敢喝啊。”

“你那么想喝就拿去喝了！我们是好姐妹不是嘛？他刚才电话我说不要焦糖要拿铁了，反正我还要下楼重新买。”慧曦笑靥微微，双手咖啡僵直地举到慧岱面前。

两位龙女就这样对峙了十秒，最后慧岱叹了一口气，凝眉道：“算了，我胃不太舒服，谢谢你了。”

“嗯，保重身体哦——药别停！”慧曦斜瞄了慧岱一眼，岿然走向自己的工作岗位。她刚刚坐下安放好自己的公文包，打开电脑，再抬头却发现秘书台上的咖啡不见了。

“慧曦，舅舅想要尝一尝，我还没喝过星巴克呢！”不远处珍持老龙王举着那杯美式焦糖对着慧曦招了招手，然后走进老年休息室里去了。

慧曦缓缓地低下头，用脑袋撞了一下自己的办公桌。

A.M.9：17

慧曦用托盘举着再次下楼购买的星巴克咖啡推门走进了沧海皓津玄持亲王的办公室。

亲王的办公室也彻底翻新装修了。

之前那富贵是唯一特点的国企干部大儒书室灰飞烟灭，取而代之的极简主义的未来科幻白。也就是说建筑面积二十六平方米的办公室里，地板墙壁顶棚都是一片材料未知的雪白色，但是左侧的落地窗区域却分割出一片内接阳光房，可以一览高空云天，且在白色的地面上有一圈碎石挽住细沙，其中种植着一颗娉婷绮丽的黄枝白叶的小树，沐浴在九天中庭的暖暖阳光中。此外这个办公室内就只在北侧有一个一个单体金属支杆斜撑住透明材料的办公桌，办公桌周围没有座椅，也没有电脑。也就是说，这个房间里除了一颗树和一个玻璃桌子之外什么都没有。

当然，只是看起来什么都没有。张仲文也不在办公室内。

慧曦走到玻璃桌前，轻轻划了一下桌面，整个桌面上变成了一个荧幕。然后她对着荧幕按了几下，雪白色无缝的墙壁上生生就划开一道小门，然后她的耳鬓间的细发如蛇拉长，钻进耳蜗，然后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之后，端着咖啡走了进去。

很明显，外面不过是一个多功能会客室，门里才是真正的大寒冰地狱神龙领主串通之神巢穴。

大寒冰地狱神龙领主的巢穴，也是龙穴，除了恶龙栖身之外当然也会藏匿巨量天珍地奇的宝藏——99%都是沧海皓津玄持亲王那无尽奢华时尚闪耀永不退流行的服装鞋帽及配饰。大寒冰地狱神龙领主的巢穴可以大致分为四个区域，所有的区域中一般来说都徘徊徜徉着年纪不足以入幼儿园的各色龙崽，他们都是亲王的奴工，每天都辛勤地在为亲王折衣擦鞋打磨首饰忙得不亦乐乎。

穿门入径赫然开朗之后在12米高的大殿级室内可见洋洋一片约有三公顷大的丛林——丛林可不是植物花卉，而是由99个一人高的樟脑木树架和24个置物柜构成的亲王珠宝配饰区。亲王去年的去年的去年的去去年到现在从全世界的专柜及小市场里收割而来的各种名表珠宝首饰假发领结胸针贴片挂件杂七杂八犹若天上流泻的一段幻彩银河淤积在这片丛林中。镇守这个区域的监工主官是被天龙幼儿园永远驱逐的堕落邪龙“冰与火姐妹花”春风与秋意，这对爱慕虚荣的表姐妹每天都在亲王的配饰区中指挥龙崽们清洗抛光打磨分类整理那些金闪闪亮晶晶的首饰。

如果能像慧曦这般熟悉地形且龙行扩步，那么走出丛林迷宫只要两分钟，但如果是方向感不强且脚力普通的人类，可能需要半小时才能穿过配饰区来到亲王的衣帽区。亲王的衣帽区的主官是来自阿含座的朵朵持法王子，幼儿园已经满足不了他的求知欲和求道心了，天赋异禀的朵朵持作为串通之神殿下的第一买手兼裁缝，每天都会在亲王那万紫千红绮丽无匹由792个衣柜和155个衣架构成的绫罗圣殿中刻苦钻研进修时尚智慧的奥义。一般来说人类穿越这个地方需要搭乘电动车按照GPS导航行进，不然就请准备好食物和水。

亲王的美妆区是天界A-2机密，这是一个在服装区和配饰区上空，漂浮盘旋的飞艇——亲王的化妆品特别名贵针对成龙使用，所以要放到龙崽们触摸不到的地方。另外也有利于亲王一边养颜美妆的时候在他那辽阔的服装配饰区中视察挑选，这艘美妆战舰其实是创造女神李青给自己开发研制的“时尚美妆魔神战斗机器人   Beta版”，打算自己有空去相亲谈恋爱时使用的，但是李青一直也没有心情和时间去相亲和谈恋爱，所以时尚美妆魔神机器人研发到可以变型之前就被搁置了，未完成的机体送给了亲王作为测试使用——功能未完全所以看起来就是一个马戏团表演用的飞艇。

值得一提的是，升级扩容玄持龙穴的建议是励持在芍露崖上任后烧得第二把炽热的小火……他才不会告诉他的玄持皇弟他的巢穴功能兼容芍露崖的Day   care呢！

慧曦深情严肃地在十五个宜家库存区那么大那衣山鞋海化妆品森林中穿行着——今天是太婴神宫举办幼龙知识月考的日子，换句话说，平时在这里流窜作妖的死崽子们都挨揍去了。但是这不等于说，黑暗秩序神的宫殿中就会平和宁静。

越接近这个龙穴的中央地带，那雷云翻涌哥特阴风般的“嗡嗡，嗡嗡，嗡嗡嗡嗡——”的管风琴乐声就越来越刺耳，越来越恐怖。

是的，大清早的，刚上班的，串通之神本尊，大寒冰地狱神龙领主沧海皓津玄持亲王张仲文同志正坐在他的黑暗王座上，正手臂狂舞额发翻飞地，披着蓝色天鹅绒浴袍每天例行弹奏他的水压管风琴——今天的曲目是山根美志留作品血之轮回，山根三赛听到一定会爆血管进入轮回。

毕竟上league够level的男性终极魔王们，有空没空都要在黑暗风暴帷幕下那邪恶堡垒中弹奏高端大气上档次的管风琴的不是么？但是他和一般男性终极魔王们的不同之处就是，他有男朋友了，他还有孩子呢，所以下班之后的夜晚是没有时间用来做这些用音乐来嘲讽命运自造风格的事情的，一日之计在于晨，闻鸡血起舞，何况他已经报名参加了今年十月在匈牙利举办的国际黑暗魔王管风琴大赛，目标是前32强。

哪里来的管风琴呢？

励持和英持结婚之后，乔迁新居——也就是摘星楼，不过为了上班方便，摘星楼现在移动到了北京的方庄上空并用晴空遮罩术掩盖了。

爱是妥协，妥协中最痛苦的部分就是大家都必须放弃一些婚前的物品——摘星楼再大空间也是有限的啊！旧的不去新的不来啊！于是收了那么多礼金的励持和英持决定回馈族民，在摘星楼大殿里举办了一次基本相当于免费的Garage   sale，把一些他们以后用不到也没地搁的破烂都送给了族内亲友同胞们。

枢密大丞相果然是朝廷重臣，能够抢占先机，隔夜排队，勇猛下手，一次就抢到了他两件他最想要的好东西！

第一件就是励持从罗马尼亚订购来两百多年也没弹过几次的巴洛克水压管风琴！

第二件就是英持龙女德国进口的总共也没用几回的邪恶女王家私组合2006型——其中最有价值的就是那个镜式梳妆台，可以储藏最多15个情夫的衣柜和藏匿最多18条毒蛇的躺椅对于玄持亲王来说没有实际用途所以就拆掉不知道丢哪里去了。

他的黑暗王座其实就是中间管风琴左边女王镜右边加上他拍得的不知道是不是真品的马克思写过资本论的书桌，再塞上一个埃德加胡佛使用过的旋转皮椅——所构成的一个多功能壁垒式空间。这个小堡垒其实就堆在他的衣山鞋海最内圈北侧，离他的T台和平面摄影区不是很远。

沉浸在权力与艺术快感中的张仲文感知到了慧曦的接近，用脚踢了一下管风琴下的电源——他暂时还没有学会演奏这么高难度的古典乐器，所以只能在内置数码功放设备了支持下随着音乐胡乱在绝对不会发出声音的键盘上拍打，魔王范，关键是他有那个魔王范——苍凉悲愤的音乐立时停止，他极其不悦地揪着脸恶狠狠地转头瞪着慧曦，咂巴着用抑扬不止的声调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