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签求平安啊。“
看着老和尚微皱的眉,秋明玕的心也跟着提了起来。
“可是不祥?“
那夜的梦仿佛又浮在眼前,秋明玕努力的稳住自己摇晃的身体。
“阿弥陀佛,也非不祥,只是公子所求之签上虽然显现血光之相,杀戮太重,但也是终可平安富贵的卦相。“
秋明玕暗暗的吐出压在心中的那口气,笑着向老各尚回礼。
“多谢大师解答,秋某不求他富贵,但求他平安。“
看着秋明玕与罗曜的身影消失在大殿之上,老和尚暗暗的叹着气。
“可惜卦相中也显示的所求之人与九天之龙相冲,一生也不得平静啊。“
带着秋明玕漫无目的在庙中四处的闲逛,看着秋明玕几日来难得的好心情,罗曜打从心底高兴。看来这回听白大哥话带秋大哥来寺中求签还真是求对了。
正在高兴的当口,罗曜突然大呼一声。
“啊,惨了!“
秋明玕不解的看向急的一跳一跳的罗曜。
“我答应白大娘去替白大哥求个姻缘符的,这一高兴全忘了,秋大哥你在这稍等我片刻,我去去就回。“
看着罗曜风风火火消失的身影,秋明玕露出几日来第一个轻松的笑容。
“那还不快去,耽误了你白大哥的姻缘,回去当心白大娘念死你哦。“
看着罗曜活力十足跑开,秋明玕在烈日下站了片刻,竟有些目眩,暗笑自己的身体真是被宠坏了,连点日晒都受不住了。躲过人群,秋明玕朝路旁的树荫走去。
“百无一用是书生,看来这话真是不假。“
坐在树荫下看着来来往往的人,秋明玕不禁自我解嘲。洽意打量着寺庙中的景色,秋明玕暗暗思索着自己有多久没这么轻松自在的到处走动走动了。带着幸福的笑意,秋明玕紧紧的握着刚刚为靖王所求的签卦。
等了一柱香的时候也未见罗曜回来,秋明玕不些担心的站起身举目四望。
忽然一道人影从不远处的小路上一闪而过,秋明玕不禁心头一颤,险些稳不住自己的身体。不会错,一定是那人,他不会认错。手中的签无声落地,秋明玕人拔腿追了出去。
等等……
在人群中撞来撞去,秋明玕欲出口的话卡在喉间始终未能唤出。没跑出去多远,秋明玕便已经气喘不已,目眩更加厉害,扶着一旁的石柱,秋明玕大口的喘着气。
“你是在追我吗?“
一声悦耳的嗓音在秋明玕身后想起,木讷的回过头,看着以为今生都不会再见的容颜,秋明玕只觉眼前一黑。
“喂,你没事吧。“
扶住他的不是罗曜有力的手臂,而是不同于以往的带着清香的属于一个女子的柔贻。
“子旭……“
一片黑暗之中是隐隐传来什么人的低语声,秋明玕努力的想黑暗中看清眼前的事物,可惜除了黑色再无其他。
“秋大哥,为何偏偏是他?秋大哥,我好恨。“
一个重物跌落在秋明玕的怀中,低下头满是血的颜色,鲜红的鲜红的血不断涌出,盖过之前满眼的黑。
“秋大哥,对不起……楚林不能再陪着你了,若有来生,楚……楚林定会再次回到你的身边……“
待能真正看清眼前的一切之时,映入秋明玕眼中的只有记忆深处那熟悉有笑容和一具冰冷的尸体。
不,不要,子旭!
惊呼着从床上跃起,秋明玕单手遮在眼睛上又重重的躺回床上。又是梦,最近自己是怎么了,总会被梦吓到。冷笑着翻了个身,泪水顺着眼角落于枕巾之上,消失无踪,仿佛从来没存在过一般。
梦中之人乃是除了白景之外和秋明玕最亲近之人,也是秋明玕与靖王之间另一道不可触碰的伤疤。
楚林与秋明玕相识那年楚林只有8岁,那日秋明玕自学堂归家途中因为一时贪嘴想起城中一家老店做的桂花酥而绕路进了一条小巷,没有走平日里长走的道路。
那是一条偏为偏僻的小巷,秋明玕也只是在白景的带路下走过一回,说是通往那家老店的一条捷径,只是没走出多远秋明玕便发现自己迷路了,看了眼不是很深的巷道,秋明玕思索着再向前走走,如果能遇上个路人也可向他打听下如何走出这迷宫般的小巷。
放大胆子继续走出不远,秋明玕便听到一阵吵骂声和孩子的哭声,秋明玕寻着哭声一路走了过去。
只见几名壮汉和一老鸨打扮的人正围着一个死抱着门柱的孩子叫骂着,从露在衣衫外面的皮肤上的痕迹来看,那名孩童应该有被殴打过的可能。
大喝一声,秋明玕冲进人群中,挡在孩童面前。
“住手!光天化日之下你们居然如此目无法纪出手伤人。“
老鸨看了眼少年身形的秋明玕,从他的装着上可以看出非普通人家的孩子,嚣张的气势虽收敛了几分可口气却依旧强硬。
“你个奶娃娃知道什么,他是花钱买下的,不听话我教训几个还轮不到别人来管。“
“不,不是的。“见了救星般的被打的一身是伤的孩童一下扑上前抱住秋明玕的腰。“大哥哥,你救救我,我不认识他们的,是他们硬把我绑来的。“
低下头看了眼哭的几乎虚脱的孩童,虽然穿着的衣衫褴褛,但长相还是极好的,冰肌玉肤,粉光若腻,一看就是个美人坯子。秋明玕心下有了几分了然,许就是因为他的长相被人口贩子看中而绑来卖到了这烟花之地。
着孩童一双满是血污和泥渍的手死抓着自己一身青白色的白衫,秋明玕的眉皱了皱,想让他放手,但孩童着实哭的让他心疼,秋明玕只想好事做到底,暂时救孩童一命也好。
早在出声之前秋明玕就看清了孩童眼底的倔强,如果今天他不救他,也行这孩子就真能一头撞死在门柱上也万不会顺了他们的意。
“说什么你花钱卖下的,难道你不知道根据丹霄律法,私下买卖人口,逼良为娼乃是重罪吗?“
听闻秋明玕虽年少却问的铿锵有力,老鸨一时不由的慌了,却强壮淡定的指挥着人把人从秋明玕身边拉开。
“听你个奶娃娃胡说八道,老娘买的人可都是有凭有据的,这里可有他家兄长亲笔签下的卖身契。“
“不,不是的,我不认识那个人。他根本不是什么我的兄长。“
头摇的如拨浪鼓一般,孩童眼中秋明玕就是他最后的一根救命稻草,生怕秋明玕会丢下自己不顾。
挡的壮汉一时的拉扯,但毕竟人小力微,秋明玕知道迟早孩童光凭着气力自己是斗不过他们的。
“我乃太守之子,谁敢动我!“
不得已,秋明玕也只好搬出自家老爹来压人。果然一听他的身份老鸨和几个壮汉都多了几分顾虑而不敢再出手。
“原,原来是小公子啊,真是有眼不识泰山,误会,一场误会。“
从地上把孩童一把拉起挡在身后,秋明玕有模有样的抖了抖拉扯间有些皱的衣袖。
“是不是误会到了公堂上相信家父一定会给大家一下满意的答复。“
老鸨的眼神愈游离,最后一咬牙,从怀里取出一物甩在地上。
“算老娘倒霉,让小鹰啄了眼。哼!我们走。“
捡起地上的卖身契塞到孩童的手中,秋明玕深知此地不易久留,拉起那只在人走后还死死攥着自己袖角的手,逃一般的跑出最初怎么也走不出的小巷。
救人的时候秋明玕没有想太多,待人救下后秋明玕依旧没有想太多,直到救下的人跪在太守府外三天三夜都不肯离去时秋明玕才知道事情大条了。
“你到时想怎么啊,难不成真要以身相许不成。“
把从房里偷偷带出来的糕点放在怎么也不肯起身的孩童手中,秋明玕时不时还要回头看看有没有被秋老爹发现自己的行踪。
自从知道前几日秋明玕做了多么危险的事后,秋老爹就怎么看被救的孩子都不顺眼,也不许秋明玕与他有太多的接触,爱跪就让他去跪。
看着狼吞虎咽的孩童,秋明玕发现自己还是心软的。
“嗯……不行……“趁着咽食物的空挡孩童艰难的开口。“楚林是男孩子,不能以身相许。“
初闻事实秋明玕真的有些不敢相信,就长相而言秋明玕怎么也看不出他是个男孩的迹象。
一把拉起已经跪的腿软的男孩,秋明玕一路朝府里奔去,也顾不得会不会惊动自己有老父亲。
在管家等人的验明之下证实了男孩的身份,这下秋明玕感觉什么的问题都解决了,当初他死活不同意男孩留下就是因为他性格的关系,怕坏了人家女孩的名声。既然是男孩他当然可以光明正大的把人留下了。
08、
在秋明玕的百般坚持和秋老爹的万般不愿下楚林最终还是留了下来。起先是让他做点打扫房间,伺候秋明玕的饮食起居的小事,后来无意间秋明玕发现楚林居然识字,而且应该是读过学堂的,便向秋老爹提意把楚林收做自己的书僮。
虽然勉强答应了收留楚林,但秋老爹对楚林的态度也依旧如初的看不顺眼,却碍于秋明玕对楚林的喜爱并未亏待楚林什么。这回秋明玕提出让楚林当自己的书僮秋老爹很痛快的答应了,原因是别的大户人家的公子在秋明玕这个年龄的时候都已经有自己的书僮了,可秋明玕就是讨厌有个人总是时时刻刻跟在他身边所以一直就没有同意秋老爹为他找书僮的要求。这回由秋明玕自己提出来,先不管对方是谁,秋老爹都是满心欢喜的。
而对于楚林的观察秋老爹是没有一刻放松过的,毕竟他是这个家中最常与秋明玕有接触的人,以秋老爹对秋明玕的宝贝程度也是容不得他出一点差池的。
楚林年纪虽小人却是极其机灵的,做事也用心,由其是对秋明玕,承了秋明玕救命之情楚林对他可谓是实心实意的,照顾秋明玕也自然是无微不至的。
在升楚林为秋明玕的书僮前秋老爹还是找了楚林谈过一次话的,关于楚林出身的问题。
“我家在江南的一个镇子,父亲给镇上的一个大户人家做工,也算的上小有积蓄上过几年学堂,后来家乡突发洪水,镇子里死的好多的人,大户人家也逃走了,父亲带着我们也从家里逃了出来,路上遇上其他大量的流民,和父亲他们就被冲散了,再后来我就被人贩子给抓住了,再后来的事老爷就全知道了。“
这是当时楚林的回答,身为朝廷官员秋老爹当然知道那年的水患有多严重,多少田地被毁,百姓流离失所,逃荒途中饿死的也不计其数,像楚林这样逃过一劫的也算命大,便不再相疑的同意了让他做秋明玕的书僮。
书僮本来只需陪伴在秋明玕身边拿拿书,研研磨做些轻巧的事情便可,其他的事情由下人们去做,可楚林偏偏请求秋老爹让他继续负责打理秋明玕的饮食起居,原因是别人来他不放心,这更让秋老爹对他照顾秋明玕没什么不满意的地方。
这一伴便是八年,秋明玕因自由母亲身体不好,一直未能再给他添上任何弟妹,后来上学堂之时也因他的身份特殊,也鲜有人与他亲近,白景算是特例,孤单一人的秋明玕一直盼着能有个弟弟或妹妹能够陪他左右,而楚林正好填补了这个遗憾。
八年间二人虽名为主仆,感情比其他一般主仆都要好,如亲似影,秋明玕无轮到什么地方都会带着楚林,绝不许任何人对楚林呼来喝去。而楚林待秋明玕也是极上心的,事无大小都要经过他的手,有时白景都无比嫉妒着他们之间的感情。
原本相安无事一切在四年前发生改变,被改变的不止是秋明玕的命运,还有楚林的。
初时进京时秋明玕迷上听去茶楼听靖王的事迹,可楚林却讨厌,鲜少发达自己喜恶的楚林此时如闹脾气的孩子般和秋明玕僵持着,这让秋明玕感觉无比的新鲜,终于找到一丝当哥哥的感觉。抱着楚林的肩安抚着闹情绪的他,秋明玕的唇角却上翘着。
“好好,子旭不去,那我就自己去好了。“
子旭是秋明玕在楚林入府时为他起的字,寓意着他如黑暗过后的朝阳般重获新生。
将头一偏楚林负气的不想理睬执意要去听书秋明玕,最后秋明玕也只得无趣的摸摸鼻子,自己一人去茶楼听书。
而楚林不知道这一去便让秋明玕遇上了那一辈子的冤家,若楚林有预知能力那天就是打死他他也不会让秋明玕迈出客栈一步,可能连更早的这趟京城之旅都不会同意秋明玕来,可惜他没有。
与靖王相遇之后,靖王总是时不时的出现在秋明玕的周围,努力制造着一切巧合。楚林虽急却无力阻止,想方设法将秋明玕和靖王隔离,在面对靖王时也如一只被人侵入领地的小兽般刺着牙,不给靖王任何的好脸色。
这时秋明玕也隐隐感觉出楚林对靖王的感情不一般,并非是指爱情而是一种仇视。如同楚林不想他与靖王单处般,秋明玕也害怕让靖王与楚林独处,总感觉会发生什么他不想看到的事情。
开始的时候秋明玕也只当楚林在关心他,不想他陷入世俗所不容的感情中,怕他感觉到什么伤害。所以在后来楚林不断的催促着他速速返乡的时候,秋明玕也对自己和靖王感情感到害怕,所以他逃了。
第一次分开后楚林很快就恢复成秋明玕所熟识的样子,所以秋明玕也未对此上心。
第二年楚林再次陪同秋明玕进京参加秋试,秋明玕一举中地进入官场,再次与靖王重逢,两人的感情也再起苗头之时,并有一发不可收拾之势。
这时的楚林急了,不能让秋明玕放弃仕途,那他只能让靖王远离秋明玕的身边。楚林开始明里暗里的联手那些与靖王不合的官员,在几次不大不小的风吹草动之后,连秋明玕都感觉出楚林的不对劲,也不得不开始观察起楚林的行动。
那时的秋明玕还没有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只当楚林是因为自己和靖王的感情过于亲密而让楚林感觉不快,全当他是小孩子被抢了心爱的玩具后的闹别扭心理,怕靖王分走自己过多的注意力而努力在引起自己的注意。
毕竟秋明玕找不出除自身之外楚林与靖王的其他交际点,秋明玕也相信就算楚林当真讨厌靖王,楚林也不会真就伤害到靖王性命,也没有理由这样做,所以秋明玕虽然暗中防范着楚林的小动作,却也未太放在心上,只是怕楚林一但动作过大而刺激到靖王反对其下手。
所以待到事发之时反到另所有人措手不及。
那日时至冬至,按照惯例皇帝在宫中设冬至宴,京中所有五品以上官员均可参加,秋明玕和白景自然也在宴请名单之上。只是当日秋明玕推说身体不爽快,不便入宫食宴怕扰了皇上的兴致,白景知晓他不喜热闹,也帮着他推诿了几句,皇帝便应了秋明玕,允他不参加这场宫宴。
其实秋明玕承袭了其母亲的体质,偏阴,一入冬季便更加容易生病,也比一般畏寒。所以这身体不适是真,不喜喧闹是真,更有他约也是真。
在宫宴的前几日秋明玕就打听过了,往年的宫宴靖王都是不出席的,所以今年当然也不会例外。所以秋明玕私下便约了靖王过府一叙。
冬至当天,秋明玕一早便挖出今年新酿梅酝,准备晚上让靖王品上一品。这梅酝同酒肆卖的可大不一样,制作方法是秋老爹独创的,味道也更醇厚。而这坛梅酝从梅子的采摘到酒的酿制,每一道工序都是秋明玕亲自完成的,想的就是能有一日与靖王同品。
将酒坛交到楚林的手上让他以小酒壶分别装好,其中给白景他们送去两壶,给楚林一壶,自己留一壶待晚上与靖王同品。
虽有了酒,但冬至另一样东西也是必不可少的,那遍是饺子。靖王少年参军,对于吃食从来是不挑的,在战场只要能添饱肚子便好,谁还会关心食物的好吃与否。但秋明玕知道靖王吃惯了北方的食物,北方食物多重口味,所以秋明玕特意交待厨房今天的饺子一定要多放肉,多放油,把馅料弄得香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