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可没说怪你们。”我微眯起眼,“我现在之所以变成如今的样子,是因为我把命运交到了别人的手上,试图通过别人躲避灾祸,但我以后不会这样了,今后的一切我都会自己规划,我会不计代价的自己的目标,你们谁也别想拦着我。”
冯晓曼不解的看着我,“你为什么不能放下仇恨,总想着那些不愉快的事情,你不要这么偏激?”
“你懂什么。”我目光冰冷的看着他们,“你们懂什么,你们怎么会知道我所承受的一切,你们以为这仅仅是下药这么简单?我这一生都活在他带给我的悲剧之中!”
“我从小没有父亲,但这也没什么,我有母亲和外公外婆,但是母亲先是因他的欺骗抑郁而死,外公外婆忍受不了丧女之痛也相继跟着离开,如今我一个亲人都没有了,因为他我变得一个亲人都没有,即使这样,我不管地多恨他,也没想过把他怎么样,只求老死不相往来,我从未求他尽一个父亲的责任,但他却想利用我去帮他抢秦氏的财产!强求不成就给我下药,让我变成疯子,毁了我一辈子!”
我走近冯晓曼,直直的看着她:“你告诉我他凭什么这么做?他有什么资格这么做?我的人生都被他毁了,你们就轻描淡写的说一句放下仇恨。”
“你叫我放下,我怎么可能放下?我怎么能不恨!我这辈子就是要和他不死不休,我什么都不怕,他要是不死,我就永远没有以后!”我看着他们,整个人都陷入疯狂状态,胸口是抑制不住的浓浓恨意,我一定……一定要杀了秦甫,谁也不能拦着我。
我恨恨的盯着他们:“无论你们做什么都别指望我能对你们感恩戴德,如果不是你们秦家仗势欺人,养出这种败类,我就不会是现在这个样子,我对你们秦家只有恨,如果可以,我恨不得毁了秦家,让你们也尝尝这种滋味,看看你们是不是也能放得下!”
汹涌的恨意燃烧着我所有的神经,少时的一幕幕在眼中呈现,母亲愤怒时歇斯底里的咆哮,屈辱和不甘的呐喊,外公外婆面对女儿时的愁苦、叹息和泪水,被孤独啃噬的整个童年,所有的亲人离开后,突然而至的那一丝阳光,未等绽开就被黑暗吞灭,从此我的世界永远沉沦在黑暗之中,再也见不到光明。
我似乎看见冯晓曼渐渐惊恐的眼神,为什么要害怕我,我是个愚蠢的懦夫,即使重活一世也保护不了自己重要的人,抓不住自己喜欢的东西,最后还把自己搞成疯子,我又有什么好值得人害怕的?
“你要干什么?”一声怒喝在耳边响起。
我感觉自己的世界一片模糊,很多事情都看的不真切,我突然觉得很累,我或者应该休息一下,一切都交给那个疯子去处理吧。
这一觉也不知睡了多久,等我醒过来的时候,人已经躺在了秦宅之中,肩上和后背传来阵阵的钝痛。
秦奚冷着脸站在我面前,眼睛青了一大块,嘴角也贴着一块创可贴,他说:“凭你自己不可能找到秦甫,他已经不在秦家了,所以无论你做什么都是徒劳的。”
我冷冷的看着他,被子下的手用力的握紧,仅剩的那点理智告诉我要冷静,不然我可能一辈子都走不出这里。
冯晓曼看着我,伸手拽了拽秦奚。
秦奚有些无奈的叹口气,说道:“我带你去见秦甫,但是之后你要回美国去治疗,你要是答应,我现在就带你过去,你要是有那个本事杀他,我也不拦着,但你如果不答应,我们也保证以后再不管你,不过你也别想再见到秦甫。”
这让我有些意外,醒来后我想过最坏的打算,对方可能会把我当做疯子关起来,上一世我就是这样的下场,不想秦奚没因为我之前的发疯而恼火,还能保持冷静的说出这些。
他似乎察觉到我的想法,冷笑道:“我不会和个疯子一般见识。”
我低头沉思了一会儿,说:“好!”我不管他是为什么改变主意,但只要能达到目的,我也管不了太多。
“你要不要再休息一下,你脸色看起来很不好。”冯晓曼担忧道。
没等我拒绝,秦奚已经怒道:“休息?他都能把你男人打成这样,你担心什么?”
冯晓曼看了一眼秦奚,一脸的心疼不已,她有些丧气的低下头,倒是再没说什么,秦奚是一直主张不要管我,她却一直不肯放弃,结果惹得爱人受伤,平添了不少麻烦,这样的人说白了就是圣母,可如果这个人是对你圣母的话,你又如何去嘲讽?
我们准备离开秦宅的时候,遇到了刚从外面回来的秦暮,秦奚停住脚站在楼梯口等着秦暮上来。
“二哥。”秦奚礼貌的打了一声招呼。
秦暮嗯了一声,眼睛看向我们,他的目光似乎在我身上扫过,锋利如刀的在人身上刺了一下,在我以为他能说些什么的时候,他带着一行人踱步离开。
我一直奇怪,不知道秦老爷子是怎么生的儿子,秦家三兄弟的年纪呈阶梯式的排序,各差了10岁左右,最小的秦奚比我大不了几岁,最大的秦甫却是我血缘上的父亲,秦暮的年纪虽然比秦奚大很多,但看起来却很年轻,保养得宜,一身高档西服英挺笔直,身后跟着徐管家和助理,一行人往书房的方向走,看上去像是有重要的事情要处理。
下楼的时候秦奚对我说:“送你去美国有二哥的意思,你看现在的他,是很多人眼中的成功人士,没人能想到他曾有过那样的经历,如果他当初放弃的话,现今怕是另一番景象。”
上一世,秦暮见我时眼中的漠然的厌恶还历历在目,我想象不出那个冷酷的人能有这样的好心,现在想来他对我的厌恶应该是来自秦甫,而这一世的我或许让他生出一些同病相怜的恻隐。
“按辈分说起来他是你二叔,我是你三叔。”
我:“……”
车子缓缓启动,想到一会儿就能见那个害我两世的罪魁祸首,我紧紧的握着拳头,整个人绷得很紧。
可是等到了地方,我却像被人泼了一桶冷水,全身都僵住了。
我重生后无数次的梦到过这个地方,但从未想过有一天故地重游,高大的铁门,冰冷的医护人员,各色各样的疯子,这里是我想忘也忘不掉的梦魇。
他们根本不是要带我来见秦甫,他们是想要把我关进这里?我登时出了一身冷汗,浑身抑制不住的发抖,所以刚才她们在哄骗我。
不,不会的,我试图让自己冷静下来,如果他们想要这样,完全可以趁着我晕着的时候扔进去,没要必要多此一举。
可能是我脸色有些吓人,冯晓曼见我如此,问道:“你怎么了?”
“靠——”坐在我身旁的秦奚脸色微变,“你不是又要发疯吧?先说好,你要控制不住自己,我就直接打晕你!”
冯晓曼忙说道:“兰斯不是说你那里有应急的药吗?”
我看着车子慢慢靠近这座疯人疗养院,缓了缓呼吸,摇头道:“我暂时不会短时间内连续发病。”我上一世最初就是如此,每每做完混账事儿都会老实一阵儿,甚至是去想办法补救,后来清醒理智的时候越来越少,而我不知道的是,那时候的理智也只是我以为的理智,我的性情在慢慢的改变。
冯晓曼看着我,突然开口:“你想没想过你若再不接受治疗,会变成什么样子?”
我冷笑一声,看着窗外的景色:“你认为我是被药物控制才变成这样的?才认识我几天,你怎么不知道这就是我的本性呢?”
“每个人心里都有不为人知的阴暗面,但我们通常会用理智把这种负面情绪压制下去,即使偶尔失控,也会试图弥补,而不是完全的被这种情绪左右,失去理智,这才是我们正常的行为范畴。”
我抬眼看着她,笑的冷淡:“那秦甫呢?你也会这样为他开脱,因为被负面情绪左右,所以才干出那些混账事儿来?世上要在多些你这种人,杀人都可以不犯法!”
“那是两码事儿!”冯晓曼连忙摇头道,“秦甫本性如此,就算以后真的悔改,也犯下了不可挽回的错误,自然是要付出代价,但你不一样,在走向歧途之前,你还可以回头,佛说一念成佛,一念成魔,选择什么样的道路都在人的一念之间,我见过很多像你这样的孩子,到最后都是追悔莫及!”
第59章 记忆
“你看他什么态度,跟他说这些干什么?”正在开车的秦奚有些不耐烦的回头说了一句。
冯晓曼顿了一下,看了看我又道,“我知道你觉得我这种多管闲事儿的行为很可笑,但我也不是什么人的事儿都管,不然秦奚整天就没别的事儿能做了,只是你的遭遇和秦家有关,你又向秦奚求助过,我以前不信因果,经历一些事情后,让我不得不去信,帮你未必能增加德行,但放之不管就是孽业,你以后的路还长,我也不想你做出什么不可挽回的事情。”
我闭眼,自嘲的笑了笑,心道已经来不及了,因为我根本不想回头。
远处的建筑越来越近,警卫把我们拦下来排查了一番才放行。
熟悉的高门大院,极目远处的山峰,清雅别致的绿化,正在忙碌着的医生和护工们,这里的一切都是我不愿意想起的梦魇。
虽然是以探视的身份走进这里,我还是控制不住的身体僵直,手心里满是汗水,尤其是当我看到前世一些熟悉的面孔,全身的汗毛乍起,像个随时会开裂的木头。
我本以为自己再不会回到这里。
我不知道这所名为丘山的疗养院当时关了我多久,那时候我长期精神恍惚,很多记忆都不太完整,但当那些曾经的病友在我身旁经过时,我竟也能想起来一些。
喜欢坐在树下望天的中年男人,你要是坐过去他能一本正经的和你聊股市,说的头头是道,但总不能认人,直到我死也没见他记住我;还有不肯穿鞋在草地上走来走去的女孩,总喜欢笑呵呵的自言自语,但你要是和她说话,冷不丁的就能给你一巴掌……
可能是突然间又想起太多的东西,下了车之后,我莫名的觉得头晕的厉害,周身有些无力,还脑震荡似的想吐。
“你的脸色怎么一直都这么差,没问题吗?”冯晓曼有些担心的问道。
我摇摇头,说:“没事儿。”
任我怎么想,也不会想到秦暮会把秦甫关到这里,竟是于我上一世相同的命运,也不知道秦甫到底有没有疯?
秦家的面子要给,我们一行由白院长亲自带路:“人在12区,情绪一直不太稳定,你们看的时候离远些,以免被伤到。”
12区是我曾经呆的地方,攻击性较强的病人会关在那里。我在那里呆了很久,直到后期我的精神不再狂躁暴动,但身体情况越来越差,精神恍惚的仿佛没了知觉一般,整个人也瘦的脱了形,他们确认我没有伤害性后,才把我从12区放了出来。
白院长叫过来一个医护人员问秦甫现在在哪?
“还在自己房间没出来,上次被十八床的宁东打了头,说什么都不肯出门了。”
我心里说不上是什么感觉,有些觉得好笑,又有点可悲,不为秦甫,为我自己。让秦甫在这里感受我上一世屈辱的经历,这固然很好,但我不知道秦暮能关他多久,毕竟当初秦甫害秦暮的时候,秦暮也没真把秦甫怎么样,现在他会为一个外人关秦甫多久?
白院长一路上和秦奚相谈甚欢,只要秦奚愿意,也可以把气氛弄得很融洽。
冯晓曼想是第一次来,对什么都有点好奇,一直跟在秦奚身边四处张望。
对面匆忙跑过来一个女护工,见到我们,有些慌张的道:“白院长,秦甫……秦甫不见了!”
白院长脸上一冷:“怎么能不见了,地方都找全了吗?”
“正在找……”
白院长的脸色很不好,转头对秦奚解释道:“可能是走到别的地方了,秦总不如先到我会客室喝杯茶,我托朋友从云南带来的春尖普洱,口感不错,咱们先等一会儿。”看来是并不担心秦甫真的会失踪,他对疗养院的安保系统一向很有信心,只是觉得这事儿弄得一时面上不太好看。
但结果证明秦甫已经离开了丘山疗养院,保安和警卫系统都出动了,没有找到秦甫。
我紧紧的扣着自己的手臂,指甲恨不得嵌入肉里,秦甫竟然跑了,我自然知道这里管理上的漏洞,但丘山疗养院并不是一般的地方,保全系统还是相当完备的,单凭自己跑出去还是不可能的事情,我当初是有人帮忙,但秦甫他是怎么做到的?谁在帮他?
白院长陡然变色:“快去调录像!”
我靠在门上,看着他们围作一团去看监控,思绪飘得有些远,秦甫竟然逃了出去,他出去后会干什么?
一定不会回秦家,要么出去先出去躲一阵子,要么就是……
来找我?这样也好,如果在是这里,怕是也不好动手,或许这对我来说不是什么坏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