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践行?”
一弯新月低悬,一杯清寂的酒水应着薄凉,师徒三人第一次聚在一起,安安生生的吃顿饭。
南风吃什么都不挑,受身边人的影响,吃起东西来也不再跟赶着去投胎似的狼吞虎咽,而是等入口的东西完全嚼碎之后咽下,才提起筷子去夹菜。
牡丹斟满了一杯又一杯的花酿,仰头灌下肚,这样迷人的月色,这样雅静的景致,酒不醉人人自会被景醉,醺醺然中莫名有些惆怅。
吃的差不多了之时,陆子夜温声道:“南风,把你的笛子给我,我们换一换吧。”他摘下自己腰侧一直悬挂着的流苏,伸掌送到南风眼前。
“哦,好。”不懂他这么做的用意,不过还是顺从的低头摘下系在自己腰间的短笛,拿了流苏,把短笛放到了陆子夜的手中。
陆子夜喝口水润润嗓子,随即举起短笛,放到唇边,轻轻的吹了起来。
嚯!没想到他竟然会吹笛子!南风和牡丹默契的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出了不可思议的神情。
笛声婉转悠扬,流畅好听的旋律之间,却透着淡淡的凄凉,勾起人内心最深处的无助和脆弱,亲情,爱情,是这辈子都斩不断的羁绊。
牡丹目光迷离的托着腮静静聆听,南风也停了筷子,垂眸不去看最是相思的明月。
夜风徐徐,夜凉如水,一曲终了,牡丹幽幽道:“我要杀了那个杀千刀的。”
噗……他师傅名字奇葩就算了,人也这么奇葩,听完这么好听的曲子不该先赞一句么,这没头没脑的一句话是个什么情况?
见两位徒弟不明所以的样子,他嘿嘿一笑,只是笑里有着掩饰不住的怒意,“那笛子根本就不是我送给他的,可恶,我送的东西竟然拿个次品来顶替,萧雍,你是不是觉得自己长高了就不用脑袋了啊,没事儿,小爷代表月亮来削你……嗝……”
打了个酒嗝,牡丹起身就要走,南风忙搀住他的胳膊,道:“师傅,你是不是喝醉了啊,怎么胡言乱语的?”
“我没醉!”不耐的挥开他的手,牡丹炯炯有神的回头看了眼那只短笛,他送给萧雍的那只,颜色比这个要深一点,仔细看隐隐透着瑰丽的血红,那是因为短笛中被滴入他的血所致,而这只短笛,虽然和那只极其的像,但不是就是不是!!!
他和萧雍都是男人,还一个是魔尊,一个是神仙,如果决定在一起,注定无法过安稳日子,这短笛就相当于定情信物了,把定情信物给俩徒弟用,他没意见,反正都是一家人了,可这定情信物不是原来的那只,又是个什么事儿,他得去问个清楚!
南风脑袋转得飞快,凭借刚才师傅说的话,就把事情猜了个八九不离十,好歹萧雍也算是救过他一命,当时还答应人家在师傅面前多说点他的好话,便规劝道:“师傅啊,这说不定是个误会呢,萧前辈可能觉得你送给他的笛子很宝贵,就妥善安放了起来,拿着替代品在见不到师傅你的时候聊以慰藉,也有可能啊!”
牡丹冷笑一声,摇摇头不接受这个说法,教育不谙世事的小老鼠精道:“在我们这里啊,定情信物是要贴身携带的,一旦弄丢了,或者弄碎了,都是不好的兆头,而他若无正当理由的不带,则只能说明一个问题。”
咽了口口水,南风直觉不妙,低声道:“什么问题?”
“此情已断!”
啊?!!这么严重啊,南风还想再说什么挽回一下,牡丹已经拎着酒壶,有一口没一口的喝着,摇晃着走远。
随后传来的叮嘱声把他要追上去的脚步钉在了原地:“不用跟着我,你们吃完之后洗洗睡吧,明早我会准时回来的!”
原来,不是师傅爱的不深,而是他的爱隐而不发,不到关键时候,是无法表现出来的。
可看萧前辈的样子,更不像是要和师傅掰了啊,那男人只有对着师傅的时候才像个有情有义的‘人’,就凭这点,他就敢说,今晚,师傅绝对要失、身、了。
唉……师大不中留啊。
两只徒弟谨遵师嘱,吃完了洗,洗完了睡,只是睡到半夜的时候,迷迷糊糊中南风被一阵奇怪的声响吵醒。
他睡觉特别浅,一点小小的动静就能把他拉出梦境,黯淡的夜色中只看出个大概的影子坐在床那头,南风吓了一跳,睡意也被赶跑了大半。
“你……你你你是人是鬼?”壮着胆子嘶哑着开口,没睡饱的声音里浸满了慵懒,在这寂静的夜,有着蛊惑人心的力量。
那黑影似是僵了一下,熟悉的声音飘进耳朵:“我……我只是起夜,不好意思,打扰到你了。”
靠,原来是陆子夜啊,大半夜的你坐在那里不睡觉很吓人的好伐!
可是,怪了哦,陆子夜一向沉稳,说话一般都是三思而后出口,很难想象他吞吞吐吐的样子,好奇心像雨后的春笋般争先恐后的冒了出来,南风干脆也起身,下床去点蜡烛。
“喂!”床上的人想阻止,可是已经来不及了,昏黄的烛火照亮了整齐干净的小屋,南风转身看向他,却见对方……窘迫的……撇过了头……不敢看他!!!
我去啊,这种洞房花烛夜的新娘子既视感是肿么回事啊……
正文 【035】 梦里和谁嘿咻了?
“你怎么了?”揉揉眼,趿着鞋子晃到床前,站在床沿边,关切的问道。
“没……没事,我说了只是起夜!你继续休息吧。”
“那你倒是起啊,还坐在这儿干嘛?”南风搞不懂这大半夜的他到底要做什么,不甚清醒的脑袋让他有种似真似幻的感觉。
“我……起、起完了。”陆子夜不自在的攒紧了被角,眼神躲闪,明显有鬼。
南风上下扫视了他一遍,目光定在他抓在被沿的两只手上,那么用力,似乎被子下藏着万万不可告人的秘密。
“那……赶快睡吧,别傻坐着了。”南风没有要动弹的意思,抱着胸站在床前充满探究的望着他。
陆子夜咬咬形状姣好的下唇,姿势别扭的,拉过被子盖在身上,缓缓倒下。
就在他的头刚要沾到枕头的一瞬间,身上一空,手里攒着的被角被人快速抽走,下意识的一惊,他手忙脚乱的蜷起腿来,试图遮挡着什么,可惜,已经来不及了……
“这……”南风没想到真相竟会是这样,足足愣了三秒,才忍不住的呵呵笑起来,笑声越来越大,最后笑得肚子都痛了,蹲在地上起不来。
陆子夜恼羞成怒的拉过被子,把自己裹成蚕蛹,侧身瞪着眼泪都快笑出来的人,郁闷道:“看我得病,有这么好笑吗?”
嘎?
“得病?”南风好不容易止住了笑,又扑哧一声喷了出来,一脸不可思议道:“你以为你是得病?噗哈哈……怎么这么好笑,怎么会有这么单纯的汉子……”
“是啊……”陆子夜底气不足喃喃道:“一开始……我以为我是尿床了,可后来,我起来一看……”
“噗,这才不是尿床好吧!”南风扶着腰站起来,擦掉溢出的眼泪,清了下嗓子,一本正经的给眼前的小白兔上青春教育课:“这个啊,叫梦遗,它意味着你长大了,可以娶媳妇儿了,可以和媳妇儿生孩子了,这是所有男人都会经历的,以后你就慢慢习惯了,不用大惊小怪的啦!”
见他说的煞有其事,陆子夜将信将疑道:“真的?”
“嗯!等将来,我也会经历的,这个,叫做长大。”只是不知道妖精的成长是不是和凡人的一样,不过不一样又如何,反正他已经经历了一遍,也不算遗憾了。
“长大?”陆子夜低低重复了一遍,神色间的窘迫淡化了许多。
“嗯,”南风状似关切的凑过去,坐在他身前,用胳膊肘推推他,促狭的压低声音问道:“不过,我很好奇,你是梦到了谁,才梦遗的啊?”
说到梦,陆子夜似是想起了什么,全身的血液都在往脸上涌,火烧火燎的热气蒸腾而上,脸腾得一下红了,抓着被子的手不自觉的紧了紧。
把他的变化尽收眼底,南风一副过来人的样子,诱哄道:“让我来猜猜,该不会是……”
抓着被子的手再紧了紧。
“该不会是……”
抓着被子的手背青筋暴起。
“该不会是……”
陆子夜的呼吸都急促了起来,心跳如雷响。
“该不会是福姑娘吧!”南风坏心眼的吊了一通胃口,最后才公布答案,可对方听到这个答案时,明显松了口气的样子,紧绷的身体都瘫软了下来。
唉?看来不是?
没想到这么纯情的死小子马子还不少嘛,难道说……另有其人?
可是福姑娘反而给了陆子夜台阶下,他无所谓的点点头道:“嗯,是她。”
切,谁信啊,说到梦中情人的样子时,男人都是那副德行——向往的、亮晶晶的、炯炯有神的、又有点色眯眯的小眼神儿,表情有点期待又怕受伤害,两手交握放在胸前,仰头四十五度角,姿势虔诚,浑身散发着明媚的忧伤的气息——但眼前这货根本不是啊,样子跟问“捡你钱包拾金不昧的人是她吗”“嗯,是她”一个表情啊,感觉福姑娘不是他的意yin对象,只是不小心帮了个小忙而已的路人。
八卦是每个人的天性,当然,有着人的灵魂的老鼠也不例外,南风决定刨根问底:“真的是她吗?那你在梦里对她做了什么呢?”
陆子夜细长的眉打成死结,一副我不想说不要逼我这怎么能说出口啊羞死人了……的样子。
“别害羞嘛,到底是不是她啊,是不是是不是?”南风晃着他的肩膀,非要问出个所以然来不可。
许是被他问的烦了,也许是有着别的什么原因,陆子夜缄默半晌,忽然语不惊人死不休道:“你真的要知道吗,不后悔?”
“哈哈!”南风爽朗的笑了一声,随即又恶心的矫情起来,“你要真不想说的话,就算了,人家不勉强的。”
“好,我说,”陆子夜的语气认真郑重的像是在坦白从宽的犯人,“梦里的那个人,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