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狁被他们说得也有些感触,只不过他这人向来比较淡然,面上自然是看不出来的。待与他们别过之后,他毫不犹豫地下山去了。他低调得下了山,原以为会就此结束与这山寨的关系,却不料才抵达山脚,就听得远处一声虎啸……
这声虎啸也如同此时的他一样低调,虽同样惊飞了一片林子的鸟儿,却未能惊动山上的禽鸟以及那些熟睡的人。
于狁却只觉的自己的心脏随着这一声虎啸狠狠被牵动了下,下意识地就顺着那声音传来的方向走去。他并没走多久,或者说这一人一虎其实也并未刻意躲藏,他走了几步,远远便看到星夜下,一抹颀长的身影紧挨着一匹马站着,他似乎是靠在马鞍上的,慵懒地面朝着他这个方向。
一瞬间,当家的觉得自己仿佛真瞧见了被那些草原部落传颂的那位月神,他有着俊美的容颜,又有着强健的体魄,他擅拉弓射箭,能狩猎世间万物。
看着眼前这人,于狁晃了晃神,但很快就恢复了理智。即便他心里欢喜得不得了,但到底惦念着这次旅途的凶险。待走近了,他就板着张脸,带着略显不满地问道:“你怎么在这里?”
对面的人依旧懒懒地靠在马鞍上,听他这一问,便用鼻子轻哼了声:“怎么?只准你去上京,不准我也去?”
于狁努力克制住那些不该有的念头,虎着脸又道:“我这次不是去游玩的?”
凌深不以为然,笑了笑,又抬手摸了摸守在一边的大猫仔的脑袋:“我知道啊,但我和腓腓是去玩的啊,你该知道的,我还没去过上京,也没去过南方呢。”
这当然是借口,于狁也听出来了,这让他更拧紧了眉心,温润如玉的一张脸上竟写着“我不赞同”这几个字。
凌深见他如此,也不再说什么,而是翻身上了马,低头冲一旁的大猫仔招呼了声:“腓腓,走了。”
大猫仔兴奋地叫了声,“蹭”一下一跃而起,撒开爪子跟了上去。
反倒是于狁瞧着他们这突如其来的举动,整个人都愣住了,他原以为这人是要跟他一起上路来着的,可看他只招呼了这黑老虎,竟是只要跟这老虎结伴而行。
这大大出乎了当家的意料,当家的一直以为这人会如以往那般胡搅蛮缠地死缠着他跟他上京去的,可眼下是怎么回事?
许是察觉了于狁的诧异,凌深眯了眯眼睛,憋住那快要溢出胸腔的笑意,故意用显得无辜的语气说道:“其实我只是来跟你打声招呼的,虽然你已经被逐出山寨了,但到底也算是我的人了,这次出远门自然是要跟你打声招呼的。”
于狁只觉得自己好像被打了一拳,原先打算让他回去的话此刻一句都说不出来。
凌深咪咪笑了一会儿,没等他说话便又道:“那我先走一步,以免你会错意了。”
于狁这会儿尤其希望是自己会错意了,这人是特意等在这里,就为了和自己一起走的之类的,但转念一想到起初是自己拒绝他的,这挽留的话就怎么都说不出口了。
这真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就在这一刻,于狁无比后悔自己中午说得那番话。
眼看着这人潇洒离去,不带回头的背影,于狁忽然有种恐慌,好像再不说什么这人就真得会离开他去别的地方。
“等等。”当家的一咬牙,还是唤住了潇洒离去的凌深。
天知道大当家的就在等他这一声了,乍一听,本来还沉沉浮浮的一颗心转瞬就飞了起来。不过大当家的还记得自己这次要扮演的是个绝情郎,即便心情好得飞起来了,也不能有丝毫显露。当下他懒散地回头瞥了一眼落在后头的于狁,不紧不慢地问道:“有事?”
“我、我跟你一起……”于狁说得尴尬,脸上竟还闪过一丝可疑的红晕,好在夜晚黑沉,倒是将他脸上的变化全给遮掩住了。
只是凌深是跟他处了久的,一听他的声音便听出了他的别扭。他微微弯着嘴角,已尽量不让人听出喜悦来的口吻平静地说道:“哦,可你不是要去那镇北驻地么?我和腓腓可去不惯那种地方。”
于狁深吸了口气,解释道:“我早已决定独自去上京的。”
“所以你昨日说得那些话都是骗我的?”凌深恍然地问道。
于狁知道瞒不住,只得老实地交代:“不是,那时候只是想着最终都是要去上京的,不想让你跟着,所以才那样说的。”
凌深了然地点点头,眯着眼睛又道:“哦,既然不想让我跟着,那眼下怎么又想跟我一起了?”
于狁抿着嘴,竟是无言以对。此时此刻,他实在不好将错全归到某人一定要上京这上面,就怕这人一冲动,真甩了自己独自上路了,只好一力揽下这错误,厚着脸皮说道:“我想了想,还是想你陪我一起去上京。”
于狁原以为这话很难说出口,可真的说出来了,却发现这是如此简单的一件事。同时也觉得浑身一轻,之前的纠结烦恼在这一刹那恍若都烟消云散,徒然有种拨开云雾见月明的清爽感觉。
☆、第七十五章 束发
这一日,青峰寨算是炸开了锅,众人先是听闻了当家的离开的消息,紧接着刚接手了山寨的大当家的也当起了甩手掌柜,当天晚上就潜逃了。一晚上竟少了两位主事的,而剩下能决定事情的,除了文弱书生的先生,只有与先生刚成亲不久的赵总管了,还得了,众人不免要怀疑青峰寨还能继续当个土匪寨子么,尽管……这寨子至今也没做过特别土匪的事情。
就在众人炸开锅的时候,昨日才来过的那位山字甲将领又带着人寻上门来了。还是在同一个地方,对方貌似也还是那些人,不过来见这位将领的却不是于狁,而是孟春和与赵云洲。
孟春和还没见过这人,却从赵云洲口中听闻过他的事情,知道他原先也是于狁底下的一位将领,平日里也没少受于狁照顾的,却不成想是个贪慕虚荣、忘恩负义之徒,就在于狁被诬陷的时候,这人非但没站出来帮着说话,甚至还落井下石地站到了那帮奸臣的队伍中。眼下见了这人,又细细打量了一番这人的容貌,先生心里倒也跟明镜似的,还觉得这人的面相也赫然是个薄情寡义的,难怪会做出这种事来。
赵云洲素来是个不会说话的,孟春和心里自然知道这一点的,所以在第一时间,甚至不给对面的人说话的机会,便抢着质问这人带人过来的意图。
孙睿被先生那理直气壮的口吻问得懵掉了,一时也不由怀疑于狁那人在打什么鬼主意。毕竟昨日他已将事情说得很清楚,而于狁也是答应了的,可他一直等到这晌午时分,却依旧没见着人,这才带人过来准备逮人来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