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狁那眼神有点警告的意思,侯月滨愣了下,下一刻鬼使神差地回头看了眼。这一看才发现不知什么时候,该是在看书的人竟然睡着了。那人本就是背靠着黑虎半躺在那儿的,眼下睡得毫无防备的模样,被他拿在手里的书就盖在脸上,瞧不出他的表情容貌,只觉得那样躺着的身形尤其修长好看。
侯月滨看了一会儿,视线一转,恰对上不知何时睁开眼睛看他的黑虎。这黑虎也是乖的,被这么压着竟也一动不动,侯月滨心里“啧啧”了两声,回头看于狁眼神平静,却是透着疏远,他愣了下,回过神来就跟于狁示意离开了。
于狁巴不得这人离开,自然看也不看他一眼,等侯月滨走了,再也听不到脚步声了,他才看向半躺着的凌深。就见该是睡着的人此刻动了下,一把将盖在脸上的书拿了下来,回头瞧了眼垂下的帐门,问道:“你不会是怀疑他是内奸?”
“应该说除了我们这几个,其他都有可能是内奸。”于狁抬手拾起沙盘边上的小旗,随手插到通往夏军主力的夹道边的两座山上,“所不同的只有内奸人数,只有一个的话,只要布阵都布好了,就不怕他们知道我们的计划。”
“这么有把握。”说着,凌深站起来,走到沙盘边上,垂眸看着这会儿沙盘上的变动,“你放陷阱给他们,万一他们不上当呢?不是说那个人很厉害么?”
“不是很厉害,只是很卑鄙……”于狁侧眸瞧了凌深一眼,这人方才靠着腓腓睡觉,起来以后头发也没理一下,绑起来的地方看起来乱糟糟的。见他这样,于狁话也不说了,微微侧了身,抬手给他理头发。
凌深嘴角一勾,倒是配合得很。
不过说来也巧,外头赶巧有人来通报,于狁没多想就让人进来了。
进来通报的是外头的侍卫,一看里面这情况,倒也有些愣住了,那啥,他好像进来的不是时候来着。
那人站了一会儿,说也不是,不说也不是,于狁朝他看了眼,给了他一个字:“说!”
“是!”那侍卫腰板一挺,说道,“城门口的兵士刚来消息,说抓到个可疑人。”
“可疑人?”于狁拧了下眉,刚好将凌深的头发绑好了,就转身看向那侍卫。
“据说在城门外鬼鬼祟祟转了两圈,只是……”
见那人犹犹豫豫得似乎不敢说的样子,于狁的眉心拧得更紧了:“只是?那人说了什么?”
“他声称自己是来找主帅您的,叫沈奇……”
没等那人说完了,凌深没憋住“噗”一声。那侍卫疑惑地瞅了凌深一眼,接着就听他问道:“你们没把他怎么样吧?”
那侍卫一听这问话,即刻明白那“可疑人”可能没说谎,赶忙摇头:“属下只是先将他关起来了,并没有将他怎么样?”
没怎么样就好!凌深和于狁同时松了口气,于狁本想让人将沈奇带上来的,但凌深主动要求去接那小子,毕竟这小子年纪也不大,万一吓出个好歹来可怎么办呦,大当家的还指望这小子替他管生意呢,然后自己也好去外面的世界潇洒潇洒。
于狁倒是没反对,凌深就跟着人去了关押那小子的地方。
沈奇是被关在一座铁笼子里头,这铁笼子有一人多高,而且很大,此时就关着那小子一个人。凌深走近的时候,就见那小子垂头丧气地盘坐在地上,听到动静,猛一抬头,原先毫无亮光的眸子“蹭”的就亮起来。
沈奇张了张嘴,也不知是激动地失声了还是怎么着的,一时间竟没发出声音来。凌深冲他摆摆手,让他别着急,边让一边看守的人放他出来。
“大、大当家的。”沈奇到了凌深身边,才沙哑着嗓子喊道,他声音都带上哭腔了,听着像是受了莫大的委屈似的。
凌深也是奇怪,偏头瞧了他一眼,问:“怎么?竟然还突然过来?出事了?”
“可不是么?出大事了……”沈奇一脸哭丧的表情,不过说起事儿的时候倒也警惕,左右瞧了瞧附近的士兵,确定他们听不到他得说话声,这才将这几天所发生的事情说了遍。
原来,青峰寨是替镇北军望风报信的,三天前还帮忙将夏军分股涌进的情报传递给了赵云洲。当日,在狠挫了夏军锐气后,青峰寨就暂且鸣金收兵,都回山寨躲风头去了。可没想到的是,当晚凌晨,夏军竟派人将青峰山给团团包围了,山脚处全是夏军,之前青峰寨负责山脚放哨的人也被夏军狠揍了一顿,还让他们传话上来,说是让他们乖乖待在山上不准出去。
当时孟春和一听这话,就差没直接冲下去找人拼命了,还是底下的人拼命拦着,才让激动的先生暂且消停了。
最初那天倒也没事儿,只是晚上有人溜去相邻的青岭山查探,一不小心,竟然让他听到了夏军的目的。
夏军的目的是什么?不用猜,肯定是想拿青峰寨来威胁于狁了,这种理由还真见怪不怪,当初屠戈也曾这么干过,不过他是单纯围山,并没有干出不是人干的事儿。可这次派人围山的是翁岩嶙,这老头奸诈无比,还卑鄙无耻得很,估计没什么是他干不出来的,这不,他竟是让人在山脚直到人能上去的缓坡上,全浇上了火油,只要谈判一失败,便让人放火烧山。
得了这消息的青峰寨众人,只觉得这老头忒不是人的,和他一比,那屠戈简直就跟小绵羊差不多了。
先生当时就书信一封,让专门传递消息的信鸽送信到镇北驻地去。之后,这信鸽是飞了,只是没飞多久就被射下来了,孟春和亲眼看着那信鸽胸前一支箭,晃晃悠悠地从空中掉下来,一如他当时的心,“哐啷”一声就掉到谷底了。
孟春和当场就懵了,先生自认为这辈子没干过什么傻缺的事儿,可唯独这次,他觉得自己二了,不止二,脑子肯定还被门板挤了,竟然没用暗语。
先生那个后悔啊,可后悔显然是没什么用的,最后只好找个机灵点亲自下山送信。
这差事着实有些难办,闹不好就要送命的,孟春和左看右看始终拿不准主意。沈奇看先生纠结的,简直要把头发都给拔光了,便自告奉勇接了这活儿。
这不,他才偷偷从紧邻青峰山的青岭山下来,随后一路南下,直奔镇北驻地来了。
凌深听完了事情的经过,眼睛都眯成条缝了,正好两人走到主营里头,于狁一抬头就瞧见神情极度不爽的凌深,当下一个怔愣,就问:“谁惹你了?”又越过凌深去看跟进来的沈奇,确定这小子没缺胳膊断腿的,只是稍微有点脏罢了,便越发不解了。只是这不解才升起来,便见那小子眼眶一红,跟什么似的,于狁心下一惊,心道这是怎么了,跟着微微皱起了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