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了?”于狁将茶杯放下,探手摸上他的额头——
之前赶路的时候这人有发过一次低烧,但他硬扛着没说,一直到晚上两人睡一块了,于狁才发觉这人的不对劲。那会儿他急着去找大夫,但这人不肯,非要等天亮了再说,好在第二天这人醒来就退烧了。只那次之后,于狁就特别关注这人的身体情况,怕他又硬扛着不说。
凌深却没想那么多,一把拉下于狁的手捏在手里,一双眼睛死死地盯着你:“你要赶我走?”
“乱说什么?”于狁拧着眉,试着抽回自己的手,但凌深这次用了力气,一时间他那只被捏住的手竟是动不了。
“难道不是么?还是说你天真的以为经商是十天半个月的事情,去了那边交代点事情就可以回来了?”凌深咬着牙反问,冰冷的视线紧盯着于狁,企图从他脸上看出些什么。但非常可惜,当家的那张脸上根本没有多余的表情,未能看到他眉头拧着,似是无奈地看着他。
“我并没有要赶你走。”于狁叹了口气,“诚如你所说,我的确不懂经商这种事情,但我也知道这事不是朝夕就能搞定的。我让你去,是觉得除了你寨子里没有能肩负起这事的人,而且我信你,比起其他人,我更信你,仅此而已。”
☆、第二十五章 表明心意
凌深当然听出了他这话的意思,寨子里其他人是指哪些,他心里也再清楚不过了,这当中自然包括了孟春和,却不包括那位赵云洲。凌深不知道先生知不知晓这人的真实身份,但那位赵云洲是肯定知道的,所以才会被派到夏国当探子,正因为完全相信才会做出这样的决定。
于狁能如此相信自己,凌深自然是高兴的,可一想到这样的代价是远离这人去异国他乡,他可就高兴不起来了,甚至还有些愤怒。
“你明知道这一去时日不短,竟然还……”凌深没说下去,冷着眸子盯了他片刻,最后压低了嗓子狠声道,“你难道不知道我对你是什么感情,我喜欢你,你倒好,一句‘我信你’反倒把我踢得远远的。”
于狁眸光一闪,还来不及说什么,对面的凌深一把拽过他,将他扯到自己面前。凌深怒视着眼前这张颇让他怨念的脸,一时也不知道自己要干嘛,是想亲他一下还是打他一拳。最后,他愤愤地咒了声:“该死的。”转身摔门而去。门外是回廊,廊外此刻大雪纷飞,冷风吹灌过来,他一凛,原先还混乱的大脑瞬间冷静了下来。
之前,他从未好好想过这些事情,一直到方才那句“喜欢”脱口而出了,他才幡然醒悟。他是喜欢这人的,虽然至今没能一睹他的真实容颜,即便如此,他也知道自己面前的这人是真实的,毫不作伪的。至于他刻意隐瞒身份这件事情,在凌深看来更加不是问题——他喜欢这人,跟他曾经是谁半点关系都没有。
大当家的从来都是个爽快的人,这会儿想通了,转个身便又想进去了,只是他还没跨出脚步,便又顿在那儿了。
身后的大雪还下着,鹅毛般的雪花在夜色中纷纷扬扬的似乎还泛着白色的光,凌深扭头看向外头的雪地,就见地上早已积了厚厚的雪,光洁的雪面甚至还泛出朦胧的白光。他就这么怔愣地看了片刻,随后一个激灵,抬脚往另一头走去。
于狁坐在房里,耳边听着外头脚步声远去,心跟着就恍惚起来。方才听着那一番告白,当家的差点就将同样的话脱口而出了,他还从来没有如此冲动过,却在刚刚想要放纵自己一回。
他抬头看了看禁闭的房门,怔愣了片刻之后,终是叹了口气——这回怕是真恼了他吧,毕竟明知他的喜欢,同样也知道自己的感情,他却仍旧没有改变让他去夏国的想法。他又坐了一会儿,一直到桌上的灯光晃动了下,他才勉强回过神似的,站起来而后准备去落锁。
他走到门边,手搭在门栓上却久久没动,心里其实还带着点期待,希望下一刻这人就推门进来了。
这么想着,他落锁的动作果然缓了下来。
又过了一会儿,门外竟然响起了久违的脚步声,于狁心中一喜,跟着房门就被推了开来。
凌深倒是没料到这人会站在门边,看着他一副打算落锁的动作,他眉梢微抬,冷哼道:“刚打算把我赶去夏国,现在是连房间都不让我进了?”
于狁先是怔了下,但到底看到这人回来了,心里也就跟吃了定心丸一样,眼下这人只是正在气头上,说得话自然也难听一点。
“你手上拿得是什么?”于狁瞧着他进来后门也没关,就托着盘子走到桌子边上,心下不免有些好奇,关了门就跟了过去。
看着于狁跟过来,一副方才好像什么都没发生的样子,凌深心里就来气,再一想这人竟然还想把他锁在门外就更气了,当下点了点椅子,命令道:“坐下。”
于狁犹豫了下,到底乖乖坐下了。
“把下巴抬起来。”凌深再一次命令道,随后也不管他有没有按照他说的来,自顾自掀开盖在盘子上的布,又取了上面的刮脸刀。
当家的看到这装备,顿时醒悟这人要干什么,拧着眉刚准备开口。对面的凌深就像是窥探了他的心思,冷笑一声道:“今天我一定要把你这胡子刮了,以前你没这胡子的时候不也没问题么,再说了实在不行黏假的不就行了,这事儿你以前也干过。”
于狁怔怔地看着凌深,只觉得他这话好有道理,一时间竟无法反驳。
一旦于狁乖乖接受了即将被剃须的命运,凌深接下去要做的事情就简单多了,不过他从没给自己以外的人刮过胡子,到底有些手生。有好几次,于狁看着他僵着手腕的动作,都忍不住想把他手中的刮脸刀抢过来,但一直到最后,他也没这么干,实在是这人的神情太过严肃、也太过认真了,他竟是不忍心搅了他的兴致。
从开始剃须两人就不曾说话,房间里一片安静,而随着一撮撮胡须缓缓落下,那张过分神秘的脸也终于曝光在昏黄的烛光之下。那并不是一张有多英俊神武的脸庞,反而跟往日给人的感觉全然相反,偏生得温文儒雅,只那深远的眉眼间自有一股硬朗。
凌深愣愣地看着底下那张脸,好半响才回过神来:“真是……”他呼出口气,缓缓低下额头,抵在那本就光洁的额头上,“饶了我吧。”
听着他这一声叹,被他抵着额头的于狁顿时心中一紧。其实当家的也不记得有多久没看过自己本来的样子了,原本以为这辈子都不会在意自己的容貌,却在这一刻因为这以往不在意的东西而生出了紧张,确是也有点讽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