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真的战乱了,他倒也不至于慌乱,旁人都得来巴结着,日子过的也算不错。
南家有私兵,在乱世来之前,南九念就舍了一些黄金,大量屯着粮食,乘着战乱,南九念招兵买马,整日训练着,在这乱世之中,也可以横着走。
可树大招风,觊觎他南家这钱,这兵的人,可还真不少。
入了冬,这一年的第一场雪,晃晃悠悠的来了。
屋子里燃了火盆,南九念坐在主位上,白毛大氅搁在一边,他手里捧着个小炉子,热茶在手旁边的小桌上,升腾着雾气。
世家公子,这眉眼,说是如画也不为过。
鸦羽色的长发用青色的缎带束着,眉目疏朗,嘴唇略薄,老妈子们都说,公子这是天生的薄情相,哪家闺女要是喜欢上了,那可就是,真真正正的栽了,可还是有许多人,前仆后继的去‘送死’。
“这次,你可是立了个大功了。”
南九念笑说,可那眼里,却没几分笑意,清清冷冷的,像浸着寒芒。
“为公子效力,该的。”
齐风老老实实的跪在地上,低着头,声音带着少年人的清脆。
已然入冬,他却还只着着粗布单衣,头发上还有着雪融化的痕迹,单薄的身子微微颤抖,嘴唇青白,可他的表情,却没泄露一丝一毫的痛苦。
这次,真的是大功。
探听来的情报十分有效,吞了刘家的几十车粮草,至少消灭了刘家三分之一的兵力,想想就畅快,刘家打他南家的主意,可不是一天两天了,处处和他作对,还抢了他几家商铺,真是以为他南家人都是吃干饭的不成?
虽然是立刻大功,南九念还是没法真正相信这个人。
南九念有真正相信过谁么?说话从来留三分,真真假假让人辨不清楚,对待跟了他十几年的心腹,他也不能全然信任,一步错,步步错,便是万丈深渊,他不敢迈错,所以就绝了迈错的机会。
他只信自己。
南九念从主座上下来,站在了齐风的面前。
淡淡的莲花香笼住了齐风,清新的味道让齐风有一瞬的恍惚,他反应过来,身体僵住。
“这么怕我?”
南九念用脚尖抬起齐风的下巴,齐风不自然的瑟缩了一下,然后驯服的抬头。
长期的无法温饱,让他看起来很瘦小,脸色是被冻的青白,嘴唇已经带上了点紫,是个好看的孩子,可那种感觉还没有出来。
齐风面色僵硬,眼睛不去看着南九念,这个人给人的压迫力太大,让他不自觉的开始警戒。
南九念轻笑了一声,回到了座位上,他端起茶盏,眉目疏懒。
“以后,就跟在我身边伺候着吧。”
齐风睁大了眼,表情讶异,下一刻他便收敛好自己的失态,温顺的点头。
“是。”
“住在我的外室,让青云去给你收拾收拾,让她给你拿几套衣服,大冬天穿这么点,不知情的还以为我虐待下人呢。”
“谢公子恩典。”
“退下吧。”
齐风站起身体,躬身退了出去,在合上门的时候,鬼使神差的抬头悄悄瞧了南九念一眼,公子坐在红木雕花椅子上,捧着书卷,看起来很无害。
门被合上,没有发出一点声音,炭火在盆子里燃烧,响起了噼啪声,惊扰了寂静。
南九念抬起头,看着那合着的门,他向来喜欢,把危险放在自己的身边。
齐风在他面前,总是跪缩着的,他甚至有些记不清,齐风的样子。
他总是低着头,安静的跪在他的脚边,也不是不会反抗,一样的心黑手狠,颇有手段。
他像一只小土猫,瘦瘦小小的,毛色杂品种贱,安静的缩在角落里,在强者面前低眉顺眼,不管怎么踢打辱骂,也只会炸毛离开,偶尔被惹狠了,也会亮出爪子,第二天又死皮赖脸的回来,在人的脚边蹭着。
面对弱者的时候,会展露出自己身为野猫的爪牙,让人不容易请瞧了去。
这种人,很有手段,很适合在这乱世中活下去,不得不防。
齐风的住处,从柴房升级为了南九念的外室,穿上了青云给做的新衣,布料算不上好,但胜在暖和,棉絮多,足以挨过这个寒冷的冬天。
每天都有饭吃,齐风整个人也精神了些,面上有了血色,看起来也没有那么狼狈不堪了。
“水要偏热些的,公子的身子在冬天总是偏冷,服侍公子穿衣的时候,手一定要弄暖了,不能冻到公子……”
青云在细细给齐风说着这些东西,包括南九念的喜恶,用饭的习惯,一副要把齐风培养成‘南九念专属侍女’的样子。
齐风认真的听着,一手拿着小本本,一手拿着笔记着,时不时还问两句。
青云看着齐风远去的背影,面上没有往常的笑意。
希望他能好好照顾公子,公子那么金贵的人,就应该被好好伺候着。
当初天下还没有这么乱的时候,老爷病死了,人人都盯着南家,想要分一杯羹,大少爷是个不争气的,只知道吃喝玩乐败坏家财,夫人去的早,公子一向早慧,老爷死前有遗嘱,让公子来主持这偌大的南家,可是,很多人不服公子。
公子当上家主之后,以雷霆的手段镇压了一些不老实的家伙,家仆被散了一伴,老爷养的姨太太和姐儿们,也都被公子打发了出去。
青云原本是和几个姐妹一起侍奉少爷的日常起居的,可那些姐妹们,心思太过活络,公子也一一遣走了,最后留下来的,只有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