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温仁烟从被窝挣扎爬了起来,决定什么都不再想了,开始研磨练字。等虚释大师来找他的时候,一推门,便看到禅房里堆集着满地的字。
“温虚虚要奋起。”虚释大师冷漠的拿起一张纸念道,“仁烟,字,写得还不错。”
“大师,我决定不为往事所困扰了。”温仁烟从桌子上抬头,露出带着墨水的脸认真道,“我已经明白了,即使往事可能有遗憾,但若没有遗憾,世间也不会变得完美。”
虚释大师放下宣纸点了点头,“我看你最近有些心神不宁,若是真的想开了那便是极好的……”
他刚刚说到一半,就看到温仁烟桌旁有一本小本子,不禁问道,“这是……”
“大师,这个叫日记本。”温仁烟兴致勃勃道,“记录每天我干了啥的。”说完把本子递给了虚释大师。
虚释大师接过,只见上头写着:
“天^朝三十一年三月十二日,今日遇到一些事情,虽然我很是疑惑,但我一定要弄清楚,明日便开始思考。
十二日,睡觉。
十三日,睡觉。
十四日,睡觉。
十五日,我必须知道我们之间的关系,明日应该思考出结果。
十六日,睡觉。
十七日,睡觉。”
虚释大师放下本子,一脸的冷漠,“你想等会儿来禅房和我谈谈吗?”
温仁烟一听,突然记起来自己在日记本上写的都是些什么鬼,连忙一把抢过来尴尬地笑道,“白青竹师兄的日记本怎么会在这里呢。”
虚释大师恨铁不成钢道,“虚虚啊,我知道你一直随缘随意随喜随心随遇而安,但不能因为一件事情而变得懒惰。”
“我很勤奋的。”温仁烟抗议道,他再困每天也坚持练习自己的签名。
“那你为什么每日睡觉?”
温仁烟道,“如果这么冷的天不睡懒觉,和一条会起床的咸鱼有什么差别。”
虚释大师:“你不是咸鱼,你是一只翻肚子的鱼。”
没法聊下去了,温仁烟撇嘴,“大师,你今日来找我何事?”
虚释大师摸了摸手上的佛珠,问道,“你可知超度?”
温仁烟一惊,答道,“知。”
虚释大师点了点头,“虚缘寺每年的三次香期,即每年农历二月十九观音圣诞日,六月十九观音成道日,九月十九观音出家日都会有祭祖开光浴佛等大型活动。而在平日中,只要有香客需要,我们都会进行超度。”
温仁烟也点了点头,超度是佛教或道教指藉由诵经或作法事,帮助死者脱离三恶道的苦难,有“脱离苦难,功德圆满,到达彼岸”之意,虽然前世从未做过超度的法事,但他对此还有一定的了解。
“超度并不是普遍的超度亡灵,其实际意义是超越生死,共度涅槃彼岸,是名超度也。”温仁烟缓缓道。
虚释大师满意的看着他,“没想到你对佛学的了解竟然能到如此。”
虽说温仁烟知道这事极为正常,但对于不知道他修了两世的虚释大师来说,还是极为惊叹和满意的。
温仁烟摸了摸下巴,据他所知,超度之意有三点。第一是思想上的超度,现生中能令迷妄者,由思想上的矫正,破迷启悟。第二是现生超度,是现生中能依正见而起修,因修而证悟,得入涅槃,因而解脱生死,远离六道轮回。第三是善后超度,指的是死亡后,眷属以虔诚之心,邀请出家师父为亡者开示、念佛、诵经,做佛事等等,普令亡灵得以往生净土。不知虚释大师突然说起是何意?
“有香客想为自己的眷属作法事,青竹会进行主持,到时候你也跟上。”
温仁烟一听,原来是虚释大师想要自己学会如何超度,第一是为了让近期有些无所事事的自己有些许的事情,不再如此懒惰,第二也想让自己好好学习,将来或许可以独当一面的进行法事的主持。
看来虚释大师真的很看重他啊。明白了虚释大师的苦心,温仁烟心中一暖,合十鞠躬道,“弟子虚虚谢谢大师。”
虚释大师眯眼道,“你炒的瓜子给我当回礼。”
温仁烟:“哦。”
得到了新的事情,温仁烟觉得立刻精神澎湃了。虽然他没事干就睡觉,但是还是希望有事情可以让他做的。得到了虚释大师的任务指示,温仁烟跑到了白青竹的禅房中去。
白青竹住的禅院在竹林旁,当有凉风习习之时,竹林发出沙拉拉的声音,格外动听。温仁烟蹲在门口听了一会儿,看了一会儿叽叽喳喳的鸟儿,才慢悠悠的进了院中。
“吱呀——”
温仁烟还没开门,一个八/九岁小和尚就推门走了出来,看到温仁烟,腼腆的一笑,打了个招呼就跑了。
温仁烟疑惑的转过身,就看到白青竹正在整理自己的衣服,他又转头看了看那个正太和尚,突然感到脑袋瓜一闪,好像知道了什么事,立刻发出了惨叫声。
“啊——”
白青竹冲过来一把捂住他的嘴,大吼道,“干什么干什么。”
“寺、寺庙不允许和尚和和尚谈恋爱。”温仁烟紧张道,“你好歹看上尼姑姐姐啊,我还能帮你说去。”
白青竹:“什么鬼?”
温仁烟:“我看到那个正太从你禅房里出去了,你还衣冠不整。”
白青竹:“什么是正太。”
温仁烟:“就是可爱的男孩纸。”
白青竹白了他一眼,“你说刚刚那个小师弟吗?他父亲要来看他,我跟他父亲差不多,他想量一量我的尺寸,给他父亲做一套衣裳。”
温仁烟怒道,“借口!都是借口!”
白青竹从他手中拿过一袋瓜子,坐到桌上啃着,“你别把别人想的这么不美好嘛,你也可以去找沐亲王啊。”
“沐亲王?!”温仁烟戒备道,“提他干嘛?”
白青竹缓缓道,“当然是,关于你们之间不得不说的孽缘了。”
第十七章
“孽缘?!”温仁烟“唰”地坐下来,睁大眼睛看着白青竹道,“你是不是知道了什么?”
白青竹道:“是的大正太。”
温仁烟撇嘴道,“正太不是形容我的。”
白青竹用手敲了敲石桌,缓缓说道,“你前几日对我说的那件事,说的其实是你自己和沐亲王吧。”
温仁烟一愣。白青竹和他一样,一切随缘随喜,但这么年轻能被器重,最大的原因在他的感觉十分精准,能从言语之中猜测到别人真正的意思,果然,白青竹便早就看穿自己了。
“师兄,你果然不简单啊。”温仁烟惊叹道,“怎么猜出来的。”
白青竹微微一笑,“只是从你们的互动中觉得有些许不对劲,所以我前几日为了超度一事下山购取材料,也顺带替你打听了打听这事,打听之后,更是确定了。”
“师兄,你打听到了什么?”温仁烟急忙问道。
“我正巧碰上了沐亲王家以前的奶妈,那奶妈曾经正好碰上了那事,跟我也曾经认识,便也告诉了我。那十多年前,沐亲王还不受宠,也没如此高的地位,皇上还不是他最亲近的兄长……”白青竹缓缓道,“那儿时的亲王,若说没有被其他皇子使招儿,那是不可能的。”
“皇子之间的斗争啊,我懂我懂。”温仁烟点头道,“一般欺负人的都没好下场,一般被欺负的都要奋起,就像我温虚虚一样。”
白青竹白了他一样,“这倒是没猜错。那奶妈说,一日沐亲王被皇子给叫出去,好像,是被锁后山间一座庙里了,又好像是谁救了他,沐亲王回到家中,竟然出现了久违的微笑。”
温仁烟道,“那人……”
“那人,指不定就是你。”白青竹点头,“据说,那废弃的寺庙里有个小男孩常去诗经拜送,那庙里还有条跟随了他很久的小狗,第二日沐亲王带着那奶妈想要去拜谢庙里救了他人的小男孩时,皇子们出现了,把那条小狗给活活打死,还摔了这座庙。”
温仁烟皱眉道,“皇家的孩子,为何如此残忍!”
“奶妈带着小男孩和沐亲王连忙跑走,但那日起,没有了庙,沐亲王再去那地儿,再也不见那个小男孩,和那条小狗。”白青竹摇了摇头,“那此之后,沐亲王性情大变,越来越有野心,奶妈也离开了那家,没想到十年后,沐亲王的兄长打压了太子成为了皇帝,沐亲王也变得如此有势力,看来儿时的事情,让他阴影不浅。”
听完白青竹的话,温仁烟五味杂陈,又是为沐亲王的儿时感到悲催,又是想到了那诵经拜佛的小男孩,最后憋出了一句话,“可你又怎知,那小男孩是我。”
白青竹看着他道,“我之所以能确定,第一是因为奶妈说,那日沐亲王喊了仁烟。第二是……”
说着,白青竹从衣袖中拿出了一张宣纸,那宣纸上的字写着,“往事如烟,十年为鉴”。
“这不是,那把伞的字?”温仁烟惊讶道,“这字儿一模一样。”
“不一样。”白青竹摇了摇头,“这字儿是我临摹的,虽你看上去一样,但我写的,和这字儿差远了。”
温仁烟发出“啧啧”的声音。
“这个字,我问了奶妈。她说……看着像是沐亲王的字。”
温仁烟一跃而起,“什么?你说这字……”
“所以如果我没猜错的话,这把伞是沐亲王送你的,想要告诉你什么。”
温仁烟惊诧道,“那伞上的小男孩,说不定便是那时的我?”
白青竹点了点头,“我打听的所有便在这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