户部总管朝廷的银两,这些贪利的官员简直就是监守自盗,更何况其中还有善用职权在地方肆意妄为的。皇上一怒之下下令严处,按所贪之银的数目定罪,或降级或革职,全部抄没所有家产。
户部尚书虽然涉案不深,但律下不严又监守自盗,也被革职查办了。
一时之间满朝文武人人自危。
朝堂之上为了新任户部尚书的人选吵了好几日,最后皇上拍板,既然人选还定不下来,户部便暂由新上任的襄王掌管。
大家这才看清楚,皇上处置户部尚书只是为了打压下太子的气势,同时扶襄王上位而已。
毕竟大承这些年富裕和平,在朝为官的哪有几个是真的干干净净的?多少都会贪点。皇上也不见得就不知道,只要不过分,他便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罢了。
风波过去,众臣心中都有了数。
皇上虽然治国能力不强,也懒得管太多,但他却肯为了襄王殿下整了这么一出,由此可见襄王在陛下心中的位置着实与众不同。
之前将筹码都压在太子身上的人不禁都重新掂量了一番。皇上虽然不勤勉也不大重视朝政,但他毕竟是皇上,只要动动手指稍稍做点什么,他所偏袒的襄王会上位也不是不可能的。
更有人猜测,皇上现在把户部这个肥缺丢给襄王也只是让他练练手而已,如果襄王真的做得不错,以后说不定就会给他更大的权势。
然而太子和皇后的家族势力也不可小觑,襄王能不能管好这个户部还未可知。
朝中现在除了绝对忠心于太子的大臣,绝大多数朝臣都起了先观望一番的心思。
而户部贪渎一案,也彻底把春试的余热压了下去。这时候无论是沈杰然还是沈家,都慢慢地淡出了众大臣的视线。
六月中旬便是沈杰然的生日,也是他加冠的日子了,自然要请所有相熟的朋友来沈宅玩上一天。
其实说是过生日的这一天行加冠礼,然而宗祠那边前几日就已经有了记录,今日沈杰然只是单纯的过生日而已。
但是一大早还得先去拜会父母,然后跟他爹一起上朝。只是今日他在穆将军那里请了假,不用去练兵了。
“自今日起你就有表字了。”袁灵修也起身帮他穿衣。
六月份已经很热,沈杰然的朝服也换了样式颜色相同但材料凉爽的款式了。
说起这个沈杰然就撇嘴,“前一世父亲找的那个儒学大家给我起表字,非给我整个什么子贡,我当时就觉得沈子贡很怪,没想到果然不是好字。”
袁灵修轻笑道:“这一世你请父亲亲自来取,唤作从之,确实比从前感觉好多了。”
“是这样的,我也这么想。”沈杰然穿好了衣服,便坐在了小桌旁等着吃早餐。
“对了,下个月就是父亲的生日了对吗?”
“父亲的生日是下个月?”袁灵修惊讶,他明明记得老侯爷的生辰是八月份来着。
沈杰然有些无奈,拉着他坐在自己身边,叹气道:“我说的是袁大人。”
袁灵修:“……”
沈杰然气,在那淡色的唇上咬了一口,“你忘了我跟你说,以后每年你爹过寿我都会跟你回去的话了?”
袁灵修……确实没想到沈杰然会突然提起他爹的事情。其实这也不能怪他,主要是一共有十多年的时间都是他自己回家给他父亲贺寿,实在是习惯使然。何况沈杰然忽然问他爹的寿辰,他还有些转不过来。
幸好他这些时日勤于思考,脑袋也比之前转的快了许多,解释道:“我只是没想到你会突然提起我爹而已。再说,他生日还有一个月呢,我怎么会现在就想起这事?”
沈杰然:“……”他总是对这种事情过于敏感。说到底,他还是在气自己当年做下的那些混蛋事情而已。虽然袁灵修都已经放下了,可他却无法释怀。
这个生日过后,沈杰然就正式带着袁灵修搬出了沈家。
由于沈侯爷还在呢,沈家两兄弟便不能分家,为了防止外面的人妄加猜测,就对外宣称沈杰然只是因为老侯爷溺爱才允许他在外面暂住的。毕竟以沈杰然这样的性子不喜欢跟父母同住被管束也可以理解。
只是京中的贵妇们也常有聚会,有心人多少会察觉到永昌伯夫人与永吉伯夫人似乎是不大亲切了,最近也不见永吉伯家的女儿。
但京城嚼舌根的人很多,倒没有人真会把这件事放在心上。
且不说沈杰奕一家现在的光景,就说沈杰然他们搬出府以后,日子比往日确实轻松了许多。
便是袁灵修,他之前也从没想过有一天他能和沈杰然带着麒儿单独住在外面。他在沈家的地位虽然今时不同往日,但与婆婆的不亲厚、与大嫂的矛盾还有那两个总喜欢找他麻烦的小姑都让他多少有些不舒服。
他是早已经习惯了,也很会开解自己,并没有把沈家人和他之间发生的事情放在心里,但有的时候还是会被影响了心情。
现如今搬出来住便是所有的束缚都没有了。
四进的宅子,将沈杰然院中的下人全部带出来,仍觉得这宅子有些空旷。沈夫人便又安排了几个负责扫洒的下人过来。老侯爷不放心,也特意为他们拨出了一批护院。
可以支使的下人多了,新宅便很快就被收拾了出来。
新宅落成,沈杰然和袁灵修坐在明亮的正堂之上,由着所有的奴仆和护院跟他们见礼。
麒儿六个多月了,已经不再那么嗜睡了,很喜欢笑,就坐在沈杰然的腿上歪着小脑袋好奇地看着下面的人。
先是沈聪和袁欣带着所有的小厮上前行礼。
袁灵修大致地说了一些他们要负责的事情,具体的就交给沈聪再行安排,便给了赏。
接着就是冬雪带领一干婢女和两个奶娘上来行礼,也依旧按照方才的流程走了一遍。
最后就是老侯爷派来的护院们上前见礼。这批护院总共二十人,统一由一个叫沈哲的护院率领。这个人在沈家呆了十几年了,只听永昌伯一人调度,素来很受老侯爷信赖。老侯爷能把他派来,也足见他的舐犊之心。
沈杰然建立风雨楼的事情已经跟他爹汇报过,想必出门之前老侯爷对这个沈哲也有些交待,沈杰然便没有什么再嘱咐的了,只要他认真履行自己的职责便可。
都听完了话,领了赏,大家便各忙各的去了。
沈麒仰着头看沈杰然。
沈杰然点了点他肉包子似的脸蛋,“怎么?麒儿是想干嘛?”
沈麒又看了他一会儿就不瞅了,自顾自地咬起了手指,口水直流。袁灵修便掏出随身带着的手帕给他擦。
做为沈杰然的嫡子,沈麒百日宴的时候沈家广邀京城中的达官显贵,自然也邀请了袁家。可是袁世成当日并没有来,而是派了嫡子袁灵茂前来祝贺。
沈麒是沈杰然的嫡子,虽然一他是过继过来的,二也并非是袁灵修所出,但袁灵修既然身为沈杰然的正妻,沈麒便自然归在他的膝下,于情于理袁世成也该来看看这个孙子的。
虽然当日袁灵茂称袁世成政务繁忙没空前来,但袁灵修的心中还是有一股郁气难平。他自己的爹他自己清楚,倒也不是很介怀他爹对他得态度到底怎么样。
可他却无法接受沈麒或者沈杰然在他爹那里碰了钉子。
眼瞅着他爹的寿辰就要到了,袁灵修却不是那么想回去了。
沈杰然自然看出了他的顾虑,便劝慰道:“阿俢你不必担心,你忘了上次你母亲生日的时候,我跟袁大人还相谈甚欢呢。”
虽说是这样,可袁灵修还是免不了会心存担忧和顾忌。
毕竟前世他可是见证过沈袁两家相争的局面的,那个时候哪怕他决心谁也不帮,也没能从那个漩涡中走出。他斟酌着说:“我爹他……有他自己心中明确想要的东西,并不会因为任何人而轻易改变。而我对他来说只是他众多的儿子之一,所以他是断然不会为了我而做出有损他自己利益的事情的。”
沈麒不知道大人们在说什么,他在沈杰然的怀中扭动着小身子想要站起来。沈杰然便用两只手把着他让他靠着自己在自己腿上踩啊踩。
“看来阿俢已经知道我要做什么了。”沈杰然断然道。
袁灵修轻轻笑了笑,“我知道你为了不叫我为难,这次是一定会说服我爹同你们联手的。”
“阿俢知道这个?”沈杰然眼睛亮亮。
袁灵修眉眼微微低垂,有些不好意思地说:“你虽然没提过,但我想你特意把皇储之争引到明面上来,又有意避开锋芒,大概就是这个原因吧。”
毕竟经历过未来的沈杰然,也完全有筹码和能力直接击垮袁家以保护沈家。可事实表明,他并没有那么做。
沈杰然又惊又喜。他之前确实多次向袁世成抛去了橄榄枝,可惜都未得到回应。他怕袁灵修瞎想便也没有说,却没想到他的阿俢竟然这般聪慧,还是猜出了一二!他从前不乐意听袁灵修说感谢自己的话,就是因为他总不喜欢阿俢那般见外。但是他却也没想到,袁灵修在他都没有察觉到的时候,就已经这般信任他,没有一丁点儿怀疑地相信他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他好了。
“喂!你干嘛!这是正堂!”袁灵修惊叫道。
“呀?”沈麒不明白自己明明好端端地在父亲的怀里,为什么忽然屁股底下变成了硬硬的座椅。
“别闹,麒儿,麒儿还在旁边呢!”
“呀!”沈麒靠在那里,将手指伸进了嘴里。
54. 章回五十三
袁世成今年不是整寿,因此也不打算摆什么大宴,只准备自家人吃顿便饭便好。
沈杰然老早以前便命人去搜罗袁大人可能会喜欢的古玩名器,最后选定了一幅保存相当完好的前朝名家所画的《百子归墟图》做为寿礼。
上完了早朝,沈杰然还是按照往日的规矩,去演武场上练兵,与众将一起推演兵法。
祁让本来还对被安排做沈杰然的副手有所不服。沈杰然一开始也没管他,他太了解这个人的牛脾气了,想要收服他倒不必刻意做什么事,只要真有能让他心服口服的实力便可。
祁让原本还以为沈杰然能当上武状元是靠家里的关系,但他发现自己论武功完全不是他的对手,论排兵布阵推演兵法也比不上这位小侯爷,便自然而然的对沈杰然心生敬意。而偏偏这位伯府出身的小侯爷还没什么架子也不好搞排场,不仅如此还时常不顾身份跟众将士打成一片,他的这份敬意就逐渐变成了亲近与忠诚。
在祁让看来,沈大人哪儿都好,就是太过恋家了些。
他每日只来军营一上午,如没有特别重要的事情便要回家去了。他们也曾在沐休之日找过他出来喝酒聊天,可是每次沈大人都推说要回家陪伴妻儿。
而沈大人和他的妻子的事情一直都是京城中人茶余饭后的谈资,饶是外乡来的祁让也或多或少听说了一些。
沈杰然也是有副手的人了,无需事必躬亲。将下午需要做得一应事宜都安排完毕,就准备收拾回家了。
“沈大人又要回家陪夫人了么。”一位同为原野军的将领打趣道。
沈杰然微微笑:“今日是我岳父的寿辰,还得早早过去为他老人家贺寿。”
“哦,原来是袁大人过寿。那沈大人还是早些过去的好。”
“那我就先告辞了,诸位辛苦。”沈杰然跟附近的人都拱了拱手,便去牵马了。
祁让还是第一次听说沈杰然的岳父,奇道:“那袁大人是哪个袁大人?”
那名将领说:“还能有谁?当然是左丞袁相了。”
祁让点点头,却又觉得有些奇怪。他跟着沈杰然也有两三个月了,之前只听说他是伯府的小侯爷,到从未听说过他就是袁大人的女婿。
“这你就有所不知了吧。”这名年轻将领也是京中官宦人家出身,对京城中的八卦也算是了如指掌,“沈大人和他夫人那是先帝赐的婚,沈家这头沈大人的态度你也见到了,但是袁家那头,恐怕袁大人是不大乐意这事的。”
“谁要把儿子嫁出去谁乐意?”另一名在京供职多年的中年将领插话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