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2. 章回七十一
袁灵修只觉得自己的意识昏昏沉沉,当他记起自己正在睡觉的时候,总是拼命地想要醒来。可后来不知怎么,就又昏睡了下去。
等他再睁开眼睛,入目的是一点不太刺目的烛光。
他慢慢地睁开了眼睛,脑中想起自己昏迷之前犹如噩梦一般的事情,激动的立刻想要坐起来。
“别动。”一只手当先按住了他。
袁灵修扭头望去,登时觉得有些不解起来。
坐在他床榻边上的竟然是林潇!
“林大哥?”袁灵修注意到了自己沙哑的声音,暗哑低沉,仿佛许多日都没有喝过水了一般。
林潇起身去给他倒水,这时候袁欣和冬雪推门进来,见袁灵修已经醒了,都欢欢喜喜地跑了进来。
叽叽喳喳的声音在耳边环绕,袁灵修还有些搞不清楚状况,林潇却忽然责备道:“你知道你昏迷了多久?你要破那个什么阵法,为什么不等我到了以后再说?如果不是我带着道长及时赶到,你现在已经死了!”
袁灵修虽没拜师,但林潇已经把他当成自己徒弟来看待了。如今见他一脸担心和责备,刚刚醒来的袁灵修说不感动才奇怪。
他这会儿脑子还有些昏沉,却忽然想到一件事情……他送信给林潇和傅黎,他们从江南赶过来最快也要十几日……也没心思多做解释了,他忽然问:“我昏迷了多久?”
“少爷,你已经昏迷了整整二十天了!”袁欣眼角含泪的说,“之前那个大夫就是个大庸医,他说少爷你快不行了,救不了。幸好林公子他们带着神医及时赶到……”
二十天……
袁灵修身心皆震,他抬头看向林潇,有些犹豫地问:“那,那杰然……”
袁欣和冬雪都没了声音。
林潇叹口气,最终还是摇了摇头:“还没找到。”
袁灵修失神地呢喃:“怎,怎么会还没找到?二十天,二十天了啊……”
林潇也刚到不几日,但已经足够他了解边境这里发生的事情的了。
他说:“自从你们打下了兰昌境,六王子被召回,凌国的兵马已经全部撤出了大承,可是……依旧没有杰然老弟的踪迹。”
袁灵修的表情变得有些空白,他这样子看上去就跟整个人都失去了生机一般。
林潇继续说:“大家也没放弃寻找,这城中有一条兰昌河,水势湍急,是这一带少有的大河,杰然老弟很可能是跳入河中逃走时被冲到了下游……你重伤未愈,还是勿要思虑过重,再给他们一些时日吧。”
纤长的睫毛颤了颤,袁灵修复又抬起头来,“对,你说的对,一定是这样!”
一定是沈杰然他自己跑了,上官青木才会那般恼羞成怒,只有这个理由才能合理的解释上官青木无心再守城的反常行为!一定是因为他自知大势已去!一定是这样的……
他受了重伤尚且一睡就是这么多天,更何况是沈杰然呢?
对,一定就是这样!
他忽然又想起了另一件事,连忙问道:“朝廷那边,江哲他们有上报了什么吗?”
林潇说:“我听说你昏迷的第二日,就有人把那个叫江哲的将领给扣押了,罪名是怀疑他勾结西凌,好像是那个叫沈季的做的。”
林潇和傅黎也在这里呆了好几个月,对几位将领还有些印象。
袁灵修连忙点头,喃喃道:“是我拜托给季哥的,他做得好,做得好……”
那时候袁灵修虽然把希望全部寄托在那三天的时间里,但他同时也害怕三天之内沈杰然回不来。所以还是做了两手准备。
他就是害怕自己破了困仙阵以后没有精力再对付江哲,三天时间一过他就会上报朝廷,才吩咐沈季无论用何种手段都要拖住江哲。可是……
“可江哲毕竟是二品将军,沈季又怎么能扣押的了他?”
“只是怀疑他通敌暂时收押看管而已,”林潇无奈地说:“再说了,有那么多将军都同意收监他呢。”
“祁让……”
一提起这个林潇就有些生气:“听说你就剩一口气了还一边吐血一边抓着人家不放,那祁将军就是性子再耿直再铁石心肠这次也要屈服了。”
“所以你就别操心这个了,至今为止还没有人以任何方式向外传递消息。我还带了一些信得过的好手过来,以后就更不会。”
风雨楼这两年的势力壮大迅速,且广招各种能人异士,如今可用之人已不像当初那般捉襟见肘。
袁灵修这时候的表情才不那么紧张了,他淡淡地笑了,说:“这回真是谢谢你,林大哥。”
林潇这人虽然脾气有些让人捉摸不透,但他既已将自己视为袁灵修的兄长和长辈,就会仅凭一封飞鸽传书就千里奔袭过来,没有一点犹豫和含糊。
袁灵修也知道如此,对他是真心实意地感谢。
“你好好养伤就是谢我了。”
袁灵修还想说什么,这时房门突然打开,陵王傅黎正有说有笑地牵着沈麒走了进来。
沈麒见自己爹爹醒了,连忙喜极而泣,眼含泪花儿地跑了过来扑在床边,“爹爹!”
起初他父亲失踪的时候他还不知道这件事,因为以前也常常有父亲和爹爹把他交给爷爷带的时候。可是许多日不见父亲和爹爹,沈麒就开始觉得事情有些不好了。
后来挨不住他的哭闹,终于有人肯带他去见爹爹了,却发现爹爹躺在床上,怎么叫都叫不醒。
麒儿他到底还是个四岁的小孩儿,这几日他每天提心吊胆忧心忡忡,现在见爹爹没事了,终于忍不住又哭了起来。
袁灵修想把他抱进怀里,可他身上伤口未愈行动不便,就只能让麒儿上床上来,不断地给小孩儿擦眼泪。
袁灵修见到了傅黎也不意外,陵王殿下陪着林潇到处跑,才是实属正常。
袁灵修也跟他道谢:“谢谢你了,傅大哥。”
傅黎说:“唉,客气什么?”
袁灵修哄了麒儿好一阵,麒儿抱着他的手臂不撒手,觉得安心多了,才止住了哭。
袁灵修回头说:“袁欣,你去把所有将领都请过来一趟吧。”
林潇听罢忍不住地说:“你刚醒还是赶紧躺下歇歇吧,我去把辰霄子道长请来再给你看看。”
提到这位医术了得的神医,袁灵修倒也想要见见了。
“我只是有一点小事要跟他们商量,”他冲林潇抱了抱拳,“有劳林大哥了。”
宣文八年六月,大承成功抵御西北的联合进攻,先后分别于四月和五月将西面凌国和北边匈奴驱逐出境。
至此,长达四年的战争彻底结束。
大承向两国索要赔偿的进贡之物都已经在路上了。
皇上龙颜大悦,加封镇远大将军为特赦一品将军,沈杰然为一品将军,不日班师回朝领受封赏。
然而在这个普天同庆的日子里,原本攻打西凌有功的三军兵马却不愿听从召回。
因为他们的统帅失踪了!
三军将领一致对外,不把他们的大帅找回来,他们就不回去。
宣文帝念其有功,又因有西凌军队在边境蠢蠢欲动不时引起骚乱,便允许三军兵马暂时驻扎在兰昌城内,暂时不用听从召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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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间的轻纱帐中,余音袅袅,情意拳拳。
被沈杰然压着碾着,袁灵修气血翻腾,勉强将眼睛睁开一条细缝,可以看见这人璨眉星目,俊朗非凡的面容此刻也同样染上了一抹情动时的红晕。对上那双眼睛,他的目光专注而迷恋,热情似火,袁灵修只觉得自己也要被点燃了一般。
“唔……”
想要再把眼睛睁大一些努力看看,可是那热情迤逦的气氛却忽然犹如潮水般消退,只剩晚间的一丝清风不时地掠过轻纱帷帐,透了进来。
也许是内心荒漠,袁灵修的这具身体即便是长成了以后也鲜少出现过梦遗的情况。后来和沈杰然又好上了,总是没日没夜的胡来,就更不会在梦中还梦到什么难以启齿的景象了。
这时候西北的夜晚也是很凉的,袁灵修现在浑身湿透,被凉风打了更觉得有些冷,可下面的火热却丝毫不减。
梦中的情景还残留在脑中尚未褪去,袁灵修闭了闭眼,伸手向自己的下方探了过去。
可是仍觉得不够。
越是回忆梦中的场景,就越觉得空虚。不仅仅是心灵上的,还有那难以启齿的地方想要被填满的空虚。
他们在一起五年,还没有过分别这样长的时间的时候,更别提会有这么久没做过。
深夜无人,□□弥漫,袁灵修甚至有自己伸手探入后方的冲动。
可他一向都不是纵欲的人,终究是迈不过心里的那道坎。
袁灵修有些恨恨地想到:如果知道有一天你会这样离开我,我是决计不会让自己这般沉溺于你的!
他一边恨极怨极的想着,由于本身就没自己弄过,这会儿更是弄了半天也没弄出来,反而无论如何都觉得别扭。
袁灵修狠狠地拍了下床板,干脆不管了。他坐起了身,盘腿打坐,清魔伏子决运行了一遍又一遍,直到所有难以自持的感情都消退了为止。
73. 章回七十二
“袁公子。”
两个守在门外的侍卫向袁灵修行礼,袁灵修点点头,示意他们把门打开。
屋内,江哲面色阴沉地盯着他。
袁灵修已经脱去了一身铠甲,换回了淡蓝色的寻常衣袍,他脸上没有什么表情地说:“听说你要见我?”
江哲站了起来,桀笑道:“谎报军情,将主帅被俘改口为失踪,听说他不仅无过反而有功了!呵呵……你真是好大的胆子!你现在是什么也不怕,在这里你可以堵住众位将士的悠悠之口,难道回京了以后你还能堵住吗?”
“想不到你都这样被软禁了,还能听到外面的消息。”袁灵修面无表情地看着他,淡淡地说:“你特意叫我来就是为了说这个?”
沈杰然失踪的短短两个多月,袁灵修完全像是变了个人似的。他原来都是一副淡淡的不愿理会世俗的样子,现在虽然看起来还是这样,但他的行事和态度却明显变得冷硬、果决了起来……江哲甚至觉得他面无表情的样子下面还透着一种叫人说不出来狠辣。
江哲见他面上还是那副波澜不惊的样子,心中既气愤又不屑,他似乎为了故意刺激他,继续说道:“已经失踪了三个月……你为了一个死人,做得也真够绝的。”
袁灵修忽然侧眸看了他一眼。
刚开始所有人都不忍心说沈杰然已经死了。可随着袁灵修执意秘而不报,甚至战事结束也不愿班师回朝仍要留在这里继续寻找,就开始不断有下面的人忍不住要说,都这么长时间了找不到也不见他自己回来,恐怕人早就不在了。
袁灵修刚开始根本无法忍受有人认为沈杰然已经死了这件事。可后来说的人多了,他就不再与之计较,反而整个人变得越来越沉默,只是仍旧不断派出大批人马出去寻找。
到现在,西凌哪里还敢再来骚扰大承的边境了,兰昌河畔上游中游下游全部都是被派出来寻找沈杰然人兵马。
反而是西域的其他小国给吓得够呛。心里总是忍不住琢磨着,这是大承要包抄他们了?
至于那些西凌仍不断骚扰大承的说法也是有原因的——三不五时的就有穿着承军军服的人到兰昌河畔的另一边、西凌的村子里去找人,这谁能受得了?
袁灵修忽然微微笑了笑,可惜他双目浮肿赤红,面色也灰白的近似铁青。这么个模样,越笑反而越令人胆寒。
他说:“我做的是很绝,可那又怎么样?”他背着手,一步一步地向江哲那边走了过去。有不少人都说他做得太绝,袁灵修充耳不闻,这还是第一次对别人解释:“沈杰然若是还活着,他回来以后自会收拾这个烂摊子。他若是死了……他若是死了、那我也就死了。留下的局面再烂再糟糕,跟我又有什么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