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然是别人送的,集中营里去哪儿买这些小工艺品。
可姜允不太想坦白自己同安德烈的关系,这群男仆背地里称他是“黑眼睛的花蝴蝶”,一个得到皇子殿下照拂的外族人,难免会引起一些人嫉妒,若是再搀和上其他军官,还不知会被他们起什么可怕的绰号。
所以,姜允只是笑了笑,没接话。
男仆立刻“心领神会”,一脸艳羡道:“殿下对你可真好!”
姜允苦笑,心道:你们殿下出手可比这豪气多了,是个很大方的混球少年。
阳光自拱形的落地窗台照进来,会客厅布置就绪。
领班一鼓掌,男仆们训练有素的站成一排,任务安排结束,男仆分两列站在门边,等待皇子公主走进门,享用圣诞早餐。
赛拉公主的一声欢呼,唤醒了美好的一天。
她穿着新裙子,抱着满怀的圣诞礼物,翩翩起舞打着转,一路哼着小曲儿冲进客厅,身后还跟着三个女仆。
“早安,公主殿下。”仆从们集体弯身请安。
赛拉满脸笑意,站在男仆中央,一个旋身,淡金色的眸子最终落在姜允脸上:“嗨!”
姜允抬起头:“早上好,公主。”
“你看!”赛拉从怀里抽出一条项链,比在自己脖子上,一脸期待的问姜允:“好看吗?”
姜允能感受到周围男仆难以形容的目光,他或许是头一个得到皇子与公主一致瞩目的男仆。
姜允诚恳的夸赞,赛拉更开心了,一路蹦蹦跳跳上餐桌。
端来餐点的仆从退下后,快步走去领班身边,耳语了几句,不知在说什么。
姜允余光察觉那两人的目光似乎看向了自己,立即疑惑的侧眸与他们对视。
领班神色严肃,似乎在同那仆从讨论某件严重的大事,目光时不时扫向姜允。
不对劲。
姜允坦然的与他对视,脑中开始回忆,自己近期有没有过失。
论起来,也就是昨晚,他在没得到任何命令的情况下,倒了一杯鲜奶,送去了皇子殿下的房间。
但这事只有甜点房值班的仆从知道,且仆从也没法确定,是不是皇子叫的茶,总不可能查出什么端倪吧?
姜允正自疑惑,对面站着的领班朝他一招手,转身走出了客厅。
姜允心里有些打鼓,快步跟了出去。
领班转过身,皱着眉头看姜允:“你昨晚十点左右送茶了?”
“是的先生。”姜允疑惑的看他:“有什么问题么?那是皇子殿下叫的鲜奶。”
领班神色严峻:“是这样的姜允,昨晚只有你送过一次茶,那只茶具,你是从甜点房西南角的抽屉里取的,是吧?”
姜允目光微微流转,低声回答:“我记不太清了,先生,那有什么问题吗?”
领班神色忧虑又遗憾,沉默须臾,像是宣判死刑般,对姜允开口:“我很抱歉,姜先生,你取的那只茶杯是珍贵的骨瓷餐具,甜点房的仆从发现,那只茶杯的手柄被你磕破了一小块。”
“什么?!”像是当头一泼冷水,姜允昨晚情绪失控,此刻也不太确定当时是不是粗心大意的磕碰过茶具。
可这个罪责他没法轻易接受,他记得自己取餐具的地方是日常区域,照理说不可能出现名贵的骨瓷杯。
很有可能是甜点房的仆从发现了他当时失魂落魄的模样,故意把这罪过扣在他头上。
“我可以现在去辨认受损的茶具吗?”姜允看向那个目光闪躲的甜点房仆从,心中渐渐有了底气,随即厉声驳斥:“我记得我昨晚用的是一只普通陶瓷杯,连花纹和款式都记得。”
那个仆从闻言一哆嗦,立刻看向他,反驳道:“您恐怕记错了先生!我亲眼看见您走去西南角的抽屉,取出了茶杯!”
“西南角?”姜允敛起双眸,目光凶恶的盯着那仆从。
脑子里的记忆缓缓复苏,他昨晚根本就是在水池边的普通区域取的茶杯。
当时他只想立刻见到洛戈,在那种迫不及待的情况下,他怎么可能特意跑去西南角找茶具?
那只骨瓷杯肯定已经被碰伤很久,如果不是这个仆从自己的失误,也一定是他收了旁人的贿赂,打算嫁祸给其他人。
姜允洗茶具时失魂落魄的模样,让他觉得碰上了机会。
“我根本没去过西南角。”姜允冷冷看着那仆从:“我希望你是记错了,如果你是认为汉人好欺负,才故意栽赃,那你恐怕会自讨苦吃,殿下特意让我那么晚送茶,自然也会记得茶杯的款式,他会为我作证!”
那仆从猛一激灵,听出了姜允语气中的威胁——确实,皇子殿下很少那么晚叫茶,听他口气,难不成这汉人仆从很得宠?
沉默的空气中,充斥着战火硝烟的气息。
那仆从心一横,陡然昂起头,对着姜允怒斥道:“你以为搬出皇子殿下就能抵赖吗!你要是有能耐,现在就去请殿下来作证!真是异想……”
姜允眉头渐渐蹙起,却见那泼皮无赖似得仆从忽然噤了声,一缩脖子低下头。
这家伙是忽然心虚了?想认错?
姜允疑惑的看向领班,这才发现,领班此刻也朝着自己的方向,恭敬的弯腰。
姜允一脸疑惑,差点喊“免礼”,就听背后忽然传来洛戈的嗓音——
“怎么回事?”
“唔!”姜允惊得一耸肩,急忙转身行礼。
原来是混球殿下来了。
完蛋了!
姜允心口打鼓,刚他还吹牛说是皇子昨晚叫的茶,这下三方一对峙……
“假传圣意”,在哪儿都是要处决的结果。
领班立即抬头答话,口齿伶俐的把事情原委,对皇子殿下全说了出来。
姜允已经吓得眼前发黑,听他说到“殿下昨夜叫茶”的时候,姜允闭起眼睛不敢看洛戈神色。
殿下根本没叫茶啊啊啊啊!
领班说完,皇子殿下久久没回应。
姜允简直要背过气去,那感觉像钝刀子割肉。
他鼓足勇气,抬眼偷看洛戈殿下的表情——
洛戈此刻一脸茫然,还带着点没睡醒的呆滞眼神,听完管家的叙述,便微微垂下长睫,淡金色的眼眸波光潋滟。
不多时,洛戈似乎终于顺明白了事情经过,抬头问领班:“你是说他昨晚打碎了一只茶杯?”
领班求真务实的提示:“是磕坏了一只骨瓷杯。”
洛戈点点头,面无表情的回答:“是我磕破的。”
姜允浑身一紧,诧异的抬头看向洛戈!
或许一夜未睡太疲惫,过分的情绪波动,让姜允一瞬间开始尖锐的耳鸣。
眼里只剩下神色迷蒙的洛戈,脑海里只有他那句毫不犹豫的“是我磕破的”。
身后,那个甜点房的仆从张口结舌,难以置信的偷偷看向皇子殿下。
那只骨瓷杯,是一个汉人女仆不小心磕坏的,以“私通”作为条件,仆从答应帮那女人嫁祸给其他人。
可他如何都没想到,最后背下罪名的竟然是皇子殿下。
许久,他呆滞的目光缓缓转向姜允。
难以置信,这个汉人男仆究竟是什么地位?怎么可能让皇子替他……
他似乎是看走了眼,得罪了一个很可怕的人。
第30章 鸟毛胸针
皇子殿下的意思,领班听明白了,他随即换了一副面孔,笑容和善的招姜允回客厅侍候。
姜允跟在洛戈身后走进门,垂眸时,瞧见自个儿胸口那枚晃眼的羽毛别针,竟有些心虚,怕洛戈看见。
转念又想起洛戈怀里抱姑娘,又恨不得浑身都别满羽毛胸针。
“早上好,哥哥。”赛拉转头甜甜的笑,故意把桌上的首饰朝前推了推,想让哥哥发现。
洛戈笑意迷人,快步走到桌边,在赛拉对面坐下,故作疑惑的询问赛拉:“这些都是你的圣诞礼物?”
赛拉激动万分,使劲儿点头,还把脸贴在桌上的首饰堆里,得意道:“全是我早上在袜子里找到的!”
“哼。”洛戈扬起下巴,垂眸看着赛拉吓唬她:“这么多?一定是你缝的袜子太大,圣诞老公公上当了,我得寄信告诉他你平时穿的袜子尺寸。”
“不行!”赛拉咯咯笑,起身拉住哥哥的手,不准他写信。
洛戈反握住她的小手,挥舞着示威。
看着兄妹俩笑闹,姜允下意识抬头看向赛拉身后站着的姜凝,那丫头正一脸宁静的微笑。
像是心有灵犀,姜凝忽然挑眼看向姜允,姐弟俩目光相遇的一瞬,往年春节元宵时的记忆瞬间都涌入脑海,仿佛都发生在昨天。
然而那回忆可不太美好,姐弟俩同样是相差五岁,可跟洛戈比起来,姜凝这姐姐当得简直是……讨债鬼一样!
姐弟俩是从小打到大。
姜允小时候打不过姜凝,好不容易长大了,拳脚再次,也不能输给个足不出户的姑娘吧?
然而力量上刚崭露头角,爹娘就教育他不准欺负姐姐,以至于他短短二十年人生,从无胜绩。
真是想起来就心酸。
这样惨烈的对比,让洛戈也显得不那么混球了。
姜允的情绪平静了些,赛拉忽然想起了什么,抬头问洛戈:“我可以叫那个姐姐一起吃早餐吗?”
姜允霎时间目光一凛。
哪个姐姐?昨晚洛戈怀里的那个?
怎么连公主都认识?难不成洛戈想娶个汉人当王妃?
姜允杀气腾腾的注视洛戈的侧脸,想听他如何回答。
洛戈神色渐渐沉下来,垂眸低声回答:“不用了,她会在自己的卧房用餐。”
赛拉脸上的笑意也随之消失了,她嘟起小嘴低着头,用餐叉搅动着盘子里的沙拉,埋怨似得小声开口:“她中午就得回牧民区吗?”
“嗯。”洛戈没抬头,嗓音不重,却不容置疑。
姜允一头雾水,为什么这兄妹俩一提到那女孩,就开战了似得。
只是他们之间的争执,和他姜家姐弟不一样,有点儿兵不血刃的味道。
赛拉小嘴撅的更高了,忽然摆出那种刻意的成熟姿态,摊开一对小肉手,对着洛戈有模有样的谈判:“那她以后就没有父亲了。”
洛戈仍旧没抬头,目光注视自己的餐盘,动作优雅的切割牛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