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笑忍不住想笑,却绷着脸忍着,反问道:“你说呢?”
“对不起……”许苍一脸的愧疚,看了沈笑一眼又火速低下头,瓮声瓮气道:“我昨天也是着急了,不是故意要惹你生气的……你能不能不生我气了?”
何须这般小心翼翼,何需这般小心试探?
沈笑叹了口气,却道:“我没生气。”
许苍一听这话立即眉开眼笑,正好绿灯亮了,他便专心开车去了。
开着开着,又转向沈笑,笑得眉眼弯弯,“我知道你没生气。”
沈笑瞪大眼睛看他。
许苍笑得就像一只偷腥的猫,得意洋洋的,“要不然,我也不敢再跟你说起这事,特别是我们还在车上——”
是啊,我们还在车上,沈笑抿嘴笑,如果我现在狠狠给车或你来一脚,相信会很好玩。
许苍一见沈笑的表情就知道他在想什么,赶紧伸出一只手压住沈笑,可怜兮兮道:“别,我就是开玩笑,人仰车翻可一点都不好玩。”
“我知道。”沈笑翻翻白眼,为许苍的大惊小怪,“所以我也只是想想,不会付诸行动的,放心吧,我可舍不得拿小苍苍的性命开玩笑。”
许苍干笑两声,识相地闭嘴了。
如杜十郎所说,杜衡的伤并没有多严重,手上有些划伤,身上没有枪伤。
沈笑放下心来,想着自己白白担惊受怕提心吊胆了一天,顿时气不打一处来,“彻夜不归是吧,谁给你的权利!手下那么多人,我就不信找不到一个报信的!”
杜衡睡得好好的被揪起来,起床气就出来刷存在感了,“老子有家不能回,只能窝在这破地方,还不是为你着想,你还敢怪老子!谁给你这个权利的!”
“呸,为我着想?你要真为我着想,就应该把实话告诉我!”
杜衡疯狂地挠着头发,“实话就是我们杜家和左家昨晚交火了,你不是已经知道了?”
沈笑大力拍着桌子,眼睛瞪得好大,眼眶红红的,“你知道我说的不是这个!”
杜衡也火了,把吊瓶的针扯了,拽住沈笑的领子,厉声责问:“那你想知道什么?别忘了我才是老大!”
沈笑站起来,正想顶回去,护士却进来了。
“请保持肃静。”
许苍急忙道:“我们知道了,会注意的。”
护士看向沈笑和杜衡,面无表情道:“作为病人,就该有作为病人的自觉,作为病人家属,就该有作为病人家属的自觉。”
杜衡朝她笑笑,听话地躺了回去,并把针插回血管。
沈笑撇撇嘴,即使万般不愿,也只能讪讪坐下。
——这位护士,正是上次跟着祁铭来给沈笑扎针的那位。
作乱不成,沈笑只能选择更为温和的方式继续刚才的话题。
“昨晚到底发生了什么,你还欠我一个答案。”
杜衡撇撇嘴,对沈笑这种打破砂锅问到底的做法很不爽,但如果不说,他知道以沈笑的性格绝对不会善罢甘休,权衡利弊,只能不情不愿地说:“左家最近有些不老实,想要吞并杜家,我接到线报,便带着人过去先下手为强。”
“结果偷鸡不成蚀把米?”沈笑似笑非笑。
“不,我们虽然有些伤亡,但绝对是占了上风!”
沈笑抿着嘴,低头想了一瞬才道:“喂,你们黑道都是这样的吗?”
“哪样?”
明知故问——沈笑翻白眼,“就是一边智商爆表玩无间道一边傻兮兮的说着谁的拳头硬谁就是老大。”
杜衡斜了他一眼,笑了笑,却没说话。
沈笑忍不住抖了抖,眨眨眼,拢了拢衣服,又继续道:“你不是太子爷吗?怎么还这么多人找你麻烦?”
“……我是杜家的太子爷。”
“我知道。”
杜衡一脸沉痛地看着沈笑,就差在脸上写“你是笨蛋吗”五个大字了,“左家也有太子爷,安家也有,罗家也有。”
沈笑傻傻地看着他,片刻后扭头看向窗外——贵圈真他妈的乱!
看了杜衡,沈笑就带着许苍要回杜家,杜衡却说难得来一趟,干脆去找祁铭多拿些药,沈笑一想,刚好他后天就要去B市,也就应了。
却没想到,会在祁铭那里遇到楚凝。
两人都有些意外,相视良久,又都笑了,祁铭正在给晋雨雾做治疗,他们两个人便移到了走廊里,可声音依旧不敢太大。
“你是来看小雨雾的?”
习惯了沈笑动辄大声开骂的说话方式,第一次听沈笑这么细声细语地说话,楚凝是万分不习惯,很想笑,但一想到沈笑一点就着的暴脾气,只能尽力忍着,不过,说话时,眉梢之间的笑意,总是消不去的。
“是啊,今天下班早,就过来看看。”
“你对这小丫头倒是上心。”
沈笑说这话的语气不太好,有种嘲讽的意味在里头,但话出口他就后悔了。自己的女儿被一个他费尽心思躲着的人照顾得滴水不漏,而他一个亲生父亲反而像个外人,这让他心里很不舒服,但也绝没有讽刺针对楚凝的意思,但话已出口,他也只能眼巴巴地看着楚凝,希望他不要在意吧!
楚凝倒是不怎么在意,只把这话当作调侃,“是啊,都把她当作自个儿亲生女儿了,自然会上心。”
沈笑的尴尬被化解,也嬉皮笑脸地回道:“你倒是精打细算,拜了个师父,还白得了个闺女。”
楚凝盯着沈笑的双眸猛地一沉,睫毛轻颤,状似无意地说道:“闺女有了,师父还会远吗?”
沈笑心头一颤——看来这孩子还没有放弃,不行,绝对不能露出破绽,嗯,不就是装糊涂吗?老子就偏偏不信邪了!
于是,沈笑摸着鼻子,嘿嘿笑着,可就是不说话,也不去看楚凝,眼睛四处乱瞟,绕了一周又一周,可就是绕不到楚凝跟前。
楚凝意味不明地笑了,还笑出了声,低沉的磁性的笑声,丝丝入耳,沈笑顿时坐立难安,手足无措,同时,面色也有些红润过头。
“对了,你怎么过来了?”
适可而止,下次才可以继续。楚凝向来聪明。
“哦,我来看我表哥,顺便来跟祁医生拿药。”沈笑终于恢复正常。
楚凝抿唇一笑,“现在知道按时吃药了?”
沈笑哀怨地看他一眼——楚楚,你学坏了!
撇撇嘴,没好气地道:“祁医生说了,这苟延残喘的身体,如果不好好吃药,活不过两年。”
楚凝闻言脸色一沉,“这么严重?”
沈笑噗嗤一笑,摇头失笑,一副“你很傻你很天真”的模样。
楚凝却一直看着他,男人不过二十岁左右,甚至还不能称之为男人,比他还要小几岁,长得很好,精致得像一个SD娃娃,眉毛总是十分张扬地斜着,笑起来的时候眼睛会微微眯起,嘴角往里陷,生气的时候眼角总是高高地提着,嘴角会带着张狂的笑,一张嘴,就是毫不留情的数落。张扬,张狂,就像是一个不服输的骄傲少年,本是花儿一样的年纪,但他的嘴角却带着细微的青紫,时时刻刻证明着,这是一个心脏病患者。
他想,他是喜欢上这个人了。
就算他不是晋安。
可是,他知道,他就是晋安。
楚凝垂下眼眸,低声道:“如果你想当一个昙花一现的天才导演,那么,我想,你拍不出《亲爱的》。”
“胡说!”《亲爱的》绝对是沈笑的软肋,一戳就会咋咋呼呼地跳起来,张牙舞爪的,“老子拍出来的《亲爱的》,绝对是经典!”
“是吗?”
沈笑皱皱眉,还想说些什么,祁铭却抱着晋雨雾出来了。
晋雨雾看上去比上次健康了些,穿着一身白色的纱裙,身上也有了些肉,眼睛也不再灰沉沉的,看到坐在椅子上的沈笑时更是眼睛一亮,被祁铭放下来之后就跑向沈笑,伸开手让他抱她。
沈笑没敢抱——最近风声比较紧,他还是收敛些好吧。
晋雨雾不死心地拉拉沈笑的衣摆,催促的意味十分明显,可沈笑就是装作不知道。
小姑娘抿抿唇,有些生气,嘴唇蠕动了许久,“抱抱。”
沈笑生怕这小丫头下一句就是“爸爸”,赶紧把人抱起来放在腿上,小姑娘终于满意了,一手环住沈笑的脖子,一手环住沈笑的腰,毛茸茸的脑袋在沈笑胸膛蹭了蹭。
沈笑僵着脖子看向楚凝,那家伙正一脸玩味地看着他们的姿势,眼中的光,颇有深意。
沈笑讪笑道:“看来这小姑娘上次在游乐园玩得不错,还认得出我,不错不错。”
楚凝点点头,却是别有深意。
沈笑心中一片慌乱,朝楚凝笑笑,就抱着晋雨雾去到祁铭那儿。
“祁医生。”
“你是来拿药的对吧?”
“……嗯。”
又要被剥削的祁铭一顿肉痛,含恨道:“等着!”
沈笑一脸莫名其妙,看着眼前还在不断开合的门,自言自语道:“我又哪里惹到他了?”
楚凝适时解释道:“祁医生怕是在心疼药了。”
沈笑一脸扭曲——药不就是给病人用的吗?
恨恨骂道:“小气鬼。”
趴在沈笑肩头的晋雨雾突然笑出声,呼出的气落在沈笑的脖颈处,痒痒的。
“小雨雾,别闹!”
“知道了,爸爸。”小雨雾轻声说道。
沈笑猛地瞪大了眼睛,第一个反应就是看向楚凝,见他没有异样才发个下心来,在楚凝看不见的地方狠狠地掐了一下晋雨雾的大腿——让你这破孩子乱说话,不分场合地叫“爸爸”,你是要当老爸神助攻的吉祥物,不要最后成了楚凝的神助攻!
晋雨雾吃痛,拍拍沈笑,奶声奶气道:“沈哥哥,别闹!”
沈笑:“……”这孩子,太黑了,一定是跟楚凝学坏了!
承受着沈笑不断外放却只针对他的怨气,还有那哀怨非常的眼神,楚凝只能无奈地摇摇头——这人以前就闹腾,满肚子黑墨水,现在换了个年轻的身体,到更加变本加厉了,要真把他收了……呃,估计以后家里会很热闹。
只是他这身体……
“沈笑。”
被楚凝这么正式的语气吓了一跳,沈笑瞪圆了眼睛看着他,“怎么了?”
“祁铭的医术很好,你要听他的话,他既然能把你从鬼门关拉回来,自然也会有办法把你留在人间,他让你吃的药一定要吃,嘱咐的注意事项也别左耳进右耳出,得牢牢记着……喂,你有没有在听?”
沈笑眨着眼睛,歪着脑袋看着楚凝,片刻展颜一笑,楚凝只觉置身天堂,飘飘忽忽的,站不稳脚。
只听沈笑道:“我感觉你像是在交代后事。”
楚凝顿时惊醒,什么天堂,什么美梦,什么天使——真真是狗嘴里吐不出象牙!
晋安,变得越来越无耻了。
☆、第二十五章
沈笑拿了药,楚凝要带着晋雨雾回去吃饭,问沈笑要不要一起,沈笑说他还要回家,就回绝了,目送这一小一大离开,沈笑扯了扯嘴角,跟祁铭拌了下嘴,就回杜衡病房去了,没想到他告别的话刚说了一半,杜衡就右手一扬,拍着床板说他也要回。
“呵,你是不很喜欢医院吗,怎么,才住了一夜就回,不能够吧?”沈笑显然还对杜衡昨晚瞒着他出任务并且彻夜不归的事耿耿于怀,张嘴就是刺,火药味十足,抱胸站着,一米七五左右的身高,足足比病床高了一米二有余,所以他几乎居高临下地看着床上躺着的杜衡,嘴角勾起一边,有些嘲讽地笑着。
杜衡气闲神定的,悠悠哉哉地摆摆手,“非也非也,医院阴气盛,不可久留。”
沈笑哼了一声,觉得杜衡这悠闲劲实在难以忍受,有种一拳打在棉花上的挫败感——丫的,这种感觉一直别人对他的,奶奶的,今天是风水轮流转了哈,也让他体会了一会,还真他妈的不好受!
这要是不熟识的人,他也就这样停了,真撕破脸皮也不好,可杜衡不一样——是你这小子先撞到老子手里的!既然犯到我手里,怎么可能让你全身而退!
“我说,就是住个十天半个月,也不算久留吧?既然喜欢,多住几晚而已,不妨事的,啊。”沈笑笑嘻嘻的,完全是跟小孩子说话的口吻,像是在诱拐小孩子的怪叔叔。
杜衡脸色不变,没有受伤的右手拉住沈笑的手腕,“别啊,我就是不喜欢医院的饭,吃不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