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青丘叹了口气,将那家仆扶起,开口道:“贺府变成这副样子,为何不通知我们二人?”
小均闻言忽然神色一变,吃惊道:“十多年前,家主无故失踪后,二位少爷相继离开贺府。没多久贺家就在宗族炼器大赛中接连失利,各大家族趁机开始暗中联合起来打压贺家。诸位长老隐约感到势头不对,便每隔几日放出贺家独有的传信蝶上,希望二位少爷能早些回来主持大局,可一连数年,两位少爷都毫无消息,甚至连派出去寻找少爷的高手都无故失踪。莫非二位少爷竟从未接到过传信蝶传来的消息?”
鹿鸣和贺青丘对视一眼,两人眼里都一片茫然,显然不知道这件事。
小均咬牙切齿道:“是了,定是那些氏族为了彻底打压贺家,暗中将所有传信蝶中途截去了,如今想来,那些高手也都遭了暗算。”
鹿鸣皱眉道:“即便是有人中途将信截走,也不该每一封都如此才是。”
贺青丘脸色阴沉道:“定是家里出了内鬼,偷偷将贺府里的消息透露给外人。”
小均脸色一变,嘴唇动了动,欲言又止。
鹿鸣看到小均的表情,心中暗想对方可能还瞒着什么事没说出口,便不动声色暗自观察。贺青丘有些急切道:“那母亲呢?她怎么样了?”
小均看着贺青丘,神色变了又变,最终还是一咬牙,开口道:“夫人她,她改嫁了!”
贺青丘脸色一白,嘴唇抖了抖,想要说些什么,终究还是无力地垂下肩膀。
鹿鸣见状,心中也不免叹息。这个女人向来心狠手辣,无情无义,贺家眼看快要崩塌,她便迅速找到了下家,凭她的姿色容貌,还有柳家的支持,再婚也不是什么难事。
鹿鸣走上前去,拍了拍贺青丘的肩膀,淡淡道:“此事以后再想,如今宗族炼器大赛即将开始,贺家要想夺回从前的地位,我们得在大赛中夺得头筹才行。贺府有内鬼,想来各大家族现已得知你我二人回到了贺家主持大局,你我二人更需谨言慎行,从长计议。”
贺青丘闻言,勉强一笑道:“大哥说的极是。”
鹿鸣点点头,转身朝一旁的小均道:“辰时一刻,让所有人到贺家宗祠来,我有事要交代。”
小均立即答了声是,便匆忙下去传信了。
鹿鸣看着一旁萎靡不振的贺青丘,脸色一沉训斥道:“贺府受困至此境地,你身为贺家二少爷,不首当其冲想办法解决,反而做出这幅样子是给谁看?亲者恨,仇者快,这是你想要的结果么。”
贺青丘闻言一愣,看向鹿鸣的目光里微微有些发愣。他看着大哥如玉似的脸庞,心中忽然涌出万般情绪。时光仿佛又回到十二年前那个傍晚,他那人人可欺辱的大哥,像忽然换了个样一样,曾经的怯懦和隐忍仿佛在那一刻彻底爆发出来,那双明亮而坚韧的目光,让他在这十多年的时间里,没有一刻敢遗忘。仿佛是那熊熊燃烧的火焰,与之对视片刻都能将人灼伤。
这双眼里的火焰,到了此时此刻也不曾熄灭。那么美丽耀眼,让他光是看一眼就忍不住自惭形秽。
贺青丘悄悄握紧拳头,压下心底的懊悔和愧疚,释然一笑道:“大哥放心,青丘定不让您失望。”
千金难买浪子回头。鹿鸣看着曾经嚣张跋扈的少年,如今心性大变,渐渐走向正途,心中也有一些欣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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辰时一刻钟,所有人聚到贺家宗祠内。
贺府上下几百号人,如今只剩下寥寥十几人。除了忠心耿耿的仆从以外,应该还有暗中传递消息的内奸。
鹿鸣环视众人,沉声道:“贺府如今危在旦夕,随时都将覆灭,承蒙各位不离不弃,在如此关头依旧愿意留下来助我贺府,请受青辞拜谢。”
说吧,鹿鸣双手抱拳,弯腰作揖。
留在贺府多年的刘老立即双目含泪,激动地道:“大少爷何出此言,初入贺府时,老夫尚为懵懂少年,如今多年已逝,少年已熬成迟暮,贺府早已成了老夫的家,即便天塌地陷,亦或刀山火海,老夫也誓死站在贺府这边。”
当下便有数名贺家家仆表明衷心,鹿鸣道:“贺府接下来将与炼器宗各大家族对抗,其路之艰巨可想而知,若有人想离开贺家,便到小均那里每人领十块上等晶石,够各位过下半辈子的了,这也算是贺府对各位的补偿。”
整个大厅顿时安静下来,刚才那些纷纷表忠心的家仆面面相觑,许多人眼里流露出对上等晶石的渴望,那可是十块上等晶石啊,就算留在贺府一辈子,也不一定能挣够这么多钱。
刘老看到这一幕,立即怒声道:“刚才是谁说绝不离开贺府,誓与贺府共进退的?!如今为了区区十块上等灵石,便要贪利而去吗!”
贺青辞给了刘老一个稍安勿躁的眼神,随即朝在场诸位淡笑道:“审时度势,无人有错,青辞绝不怪罪任何一个人,大家可以领钱离开了。”
贺青辞话音刚落,几名家仆犹豫片刻,便还是站了出来,咬咬牙道:“大少爷,请恕我死罪,我家里还有老母和孩子要养活,实在不敢抛下所有无畏赴死。”
贺青辞点点头,轻声道:“你是家中顶梁,这么做本就无可厚非,请到小均处领了钱离开吧。”
那家仆双眼含着泪,跪下重重磕了几个头,便领钱离开了。
在场其余几人看到是真的有钱可以领,便纷纷给贺青辞磕了几个头,领了钱退出了大厅。
片刻后,除了鹿鸣和贺青丘之外,只剩下寥寥五人。
刘老气愤得浑身哆嗦,怒道:“真是一群见钱眼开的狗奴才。”
贺青丘嘴角噙着笑容,笑道:“刘老莫要动怒,手下不必图多,忠心耿耿才是最好。”
刘老叹了口气,拭去眼角的泪,环顾了四周一眼,感慨道:“二少爷说的在理,但想到昔日贺府几百仆役,剩下如今几人,怎能不显悲凉。”
贺青丘听闻后,眼中也浮现出眷恋之色,最终只是轻声叹了口气,没有再多说什么。
鹿鸣笑道:“刘老此言差矣,恐怕这五人也不一定全都留得住。”
刘老闻言,神色变幻,迟疑道:“大少爷的意思是?”
鹿鸣脸上的笑容慢慢收起,一股肃杀之气忽然从体内慢慢溢出,片刻之后便覆盖住整个大厅,一阵强大的压迫感忽然以极快的速度席卷向众人。
在场的人无一不被这股强大的威压弄得神色大变,脸色泛白,身体也不由自主地颤抖起来,几乎快要站不稳。
众人心中大骇,双腿再也支撑不住倒在地上,大脑刹时一片空白,此时脑内只回荡着一个念头,大少爷竟已有了分神期的修为!这短短十多年的时光里,究竟发生了些什么!
☆、第六十四章 请君入瓮
这并不能怪其他人如此震惊于鹿鸣分神期的修为,普通修炼者穷极一生也极少能达到这样的造诣。分神期并非简单意义上的升阶,除了拥有一副根骨绝佳的身体,百年难遇的机缘巧合,还需要万里挑一的领悟力。三者必须同时具备,方能突破元婴期瓶颈,由此才可顺利进阶化入分神。这贺家长子竟能在短短十几年的时间里,成长到如此惊人甚至到骇人的地步,不仅当世无人能及,就算往上数个几百上千年,也难以寻找到一位与之比肩的修道之人,就连如今化入仙界的现任仙帝在鼎盛之时也未达到如此地步。
鹿鸣若是知道这些人此时的心理活动,估计也会十分汗颜。他自己是开了挂的存在,若是没有233的静止空间,还有233时不时给他透露的那些有用的信息,让他少走了许多弯路,大概他也没这么大本事在短短十多年里达到分神期的程度。鹿鸣有时候也有点想要自我吐槽,这男主角的金手指其实还真有些变态。
而在场的所有人几乎全都被眼前这股威压震惊了足有数分钟,许久后才悠悠转醒,紧接着又是一个机灵,心中顿时狂喜起来,忍不住为自己的选择庆幸不已。他们最终选择跟随贺家大少爷的决定无疑是这辈子做的最正确决定,分神期的修道之人可不是想碰就能碰到的,数遍这整个修真界估计也找不到多少个,如今这么个活生生的分神期大神就站在自己跟前,而且就在几分钟前,他们选择在贺家危难之时依旧不被离不弃,这份忠心也将自那一秒起得到无限的回报。他们相信,这位贺家大少一定会带领他们去到一个自己曾经根本不敢想的高度,一个将给自己带来无数荣光的高度。
站在一旁的贺青丘也被意识到贺青辞如今竟然已经达到了如此难以企及的程度。他一直认为贺青辞很厉害,但那也仅仅只是一个模糊的概念而已。自己毕竟也是修道之人,当那股威压施加在众人身上时,他心中有欣慰,有嫉妒,但更多的是浓烈的苦涩。曾经被自己视为草芥的哥哥在他看不到的地方成长为一棵让众人仰望的参天大树,而自己却受尽屈辱,甚至连贺家都保不住,最终还是需要借着哥哥的力量夺回贺家的荣耀,自己如此一无是处,只能站在背后遥望那永远追逐不到的背影,这种不甘却无力的痛楚,贺青丘直到现在才完完全全体会到,此时心中仿佛是野草烧尽后的荒原,空旷并且凄凉。
鹿鸣收回威压之力,目光犹如直击长空的鹰隼,看着眼前神色各异的众人道:”贺家虽然到了如此地步,但并非无回旋之地,青辞感激诸位能在贺家没落之时依旧留了下来。”
鹿鸣顿了顿,继而道:”大家都知道,各炼器大宗每十年便会举办一次宗族炼器大赛,贺家想要在短时间内重回四大炼器家族的位置,炼器大赛无疑是最快的捷径。”
众人面面相觑,其中一名青年迟疑片刻,开口道:”我听说,本届炼器大赛参赛当方式与往届有异,早在半月前便已决出前五十名具有资格参赛的炼器宗族。贺家如今饱受压迫,根本连参加的资格都没有,更何况现在名额已然定好,贺家如何才能参加一个月后的炼器大赛呢?”
鹿鸣淡淡一笑,开口道:“贺家无需我们操心,他们会来主动请贺家参加比赛的,毕竟贺家还有很多他们求而不得的东西。”
众人疑惑不解,正欲发问,鹿鸣却摆摆手示意众人退下,随即朝一旁的贺青丘道:“青丘,你且随我来。”
贺青丘满腹疑惑地跟在鹿鸣身后,想破脑袋也想不出贺青辞此番用意何在。今日召集众人前来不是为了揪出内鬼吗,怎么这就结束了呢?只是贺青丘此时也不敢多问,只是默默跟在鹿鸣,满腹疑惑。
两人走了好一阵,来到一间破败小屋前才停下。
贺青丘看着前方这间小屋,大概是常年没有人居住的缘故,小院内杂草丛生,蛛丝遍结。他的思绪仿佛又回到十多年前的某个黄昏,他带人在贺青辞面前耀武扬威,为所欲为,却不曾想反而被对方狠狠修理了一顿,也就是那天开始,他的大哥忽然像变了个人一样,原本的懦弱和妥协仿佛一夕间变全都褪去,取而代之的是强大的内心和处变不惊的淡然。或许也就是从那个时候开始,很多东西都变了,就仿佛是在某个契机的忽然到来之时,让原本既定的轨迹出现了莫名的偏差。
贺青丘被自己这种突如其来的想法弄得有些莫名其妙,他揉了揉额头甩掉荒谬的想法,继而疑惑地问道:“大哥,你怎么突然想起到这里来了?”
鹿鸣环顾着四周,开口道:“此处应该就是贺家宝库的入口。”
贺青丘吃惊道:“何以见得?”
鹿鸣指着那口枯井道:“你将灵识注于双耳之上,仔细听听地底深处。”
贺青丘将信将疑,照着鹿鸣的办法试了试,片刻后脸上露出一丝诧异,开口道:“这地下几十米处竟有活水流动。”
鹿鸣点点头道:“贺家宝库中以奇花异草居多,因此必须有充沛的灵水供养,那口井中的水源虽然并不是来自于地下的灵水,且不与灵水相汇,但宝库由来已久,灵水即便在地下数十米深,也仍旧有一部分灵气通过泥土渗透到井水中。我多年前曾在此处住过些时日,那时便觉这水有异,当时并未多想,如今回想起来了倒也帮我们省去许多麻烦,这地下深埋着的应该便就是贺家最大的宝藏。”
贺青丘叹了口气道:“所以,这十多年来,所有人都在阻止你我二人回到贺府,就是在找这些东西吗?”
鹿鸣沉声道:“贺家无人主持大局,只能任人拿捏。能收买的都收买了,不能收买的几乎都被赶尽杀绝,加上各大家族为了利益联合打压,所以贺府才会凋零得如此迅速,只是他们自己没想到,一直无处寻觅的东西竟就在他们眼皮子底下。”
贺青丘沉声道:“眼下我们该怎么办?”
鹿鸣没有立刻回答,只是忽然念了几句诀,伸手拉住贺青丘的手臂,迅速将他带进了小屋内。
贺青丘忽然被鹿鸣拉住往前走,愣了几秒,倒也不反抗,只是任由对方拉着他。只是不知为何,心跳却不由自主的快了些,脸上也有些灼热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