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这人虽然是个火炭脾气,可心细着呢。以后咱们家多帮衬他们点就是,老婆子你平时经常带儿媳妇们去他家瞧瞧有啥要帮忙的。他们家男人不在,闺女又嫁得差不多了,肯定不少活。那两口都是倔脾气,除非实在不成,宁可累死自己也不会跟别人开口。”
常喜旺正听得起劲,想知道生意咋样,还有钦差大人的事,可没想到竟然将话题撤走这么远,直把他急的。
“爹,这些事就不能待会说吗,二哥还没说完生意的事呢!”
大家这才反应过来,连连催促常喜盛继续说。
常喜盛绘声绘色的描绘当时的情形,“刚开始咱们家的生意都做给咱们村的人了,我和杉子娘还担忧呢。可没多久就吸引了不少其他人,说是看大家吃得爽快也想试试,结果这一试都停不下来了!个个直呼痛快,说是明天还来。舍不得钱的就买了烫菜,用那汤水泡干粮吃,也爽得直眯眼。”
大家听到这话都开心得不行,虽然明明知道都卖光了,可听到那场景,也乐呵得很。
常喜盛没有急着继续说,喝了一口水,润了润嗓子才继续道:“等大家都上工去了,一些大管事也被咱们家做的吃食香味吸引过来了。刚开始他们见竟然是螺蛳,还挺瞧不上的,不过谁让咱们的东西香,能勾引馋虫呢,也就买了试试。好家伙,这一吃不得了,直接将剩下的包圆了,说是晚上下工没事了,他们配着小酒吃。差点连咱们家的砂锅都想一块端走了。要不是我说他们要是今天端走了,我们明天就做不成了,那今天可真是连锅都给卖了。”
院子里顿时一片哄笑,孙婆子直接笑出眼泪来了,“这些大管事可真好笑,有那么馋吗?”
曹二嫂道:“娘,您不知道,那些大管事都是从城里来的,平日里吃好喝好突然来到这么个前不着村后不着地的地方,饭食还差得很,早就跟饿狼似的。遇到咱们这锅子东西,谁能低档得住啊!”
常喜旺砸了砸嘴,“就这味道,咱们放到大酒楼里,那也是招牌菜!”
这话说得有些夸张了,可耐不住大家爱听,都深以为然。
“你们说了这么久,咋还没有到钦差大人啊?”王大嫂有些着急问道。
曹二嫂笑道:“大嫂,您甭急啊,这不就说到了。话说咱们那一大锅子螺蛳猪蹄连汤都给卖光了,可茶叶蛋还有蔬菜酸却没多少人稀罕。茶叶蛋还好点,好歹是个蛋,吃下去也能有劲。可蔬菜酸就不大成了,刚开始都没人瞧。虽说美味得很,可吃了不顶饱又不咋下饭,没有烫菜来得实在,所以很久都没有开张。我和孩子爹都有些急了,正打算下次谁买茶叶蛋就送一点蔬菜酸吃,当做添头一样……”
孙婆子一听这话,立马跳了起来,“这可怎么成!那茶叶蛋和蔬菜酸都贵着呢!这么折腾,不得亏死!哎,这钱还么来得及数,不成,我现在就数去,要是亏了,看我怎么训你们。你们两口子办事就是不牢靠,想的什么馊主意!以后不许你们再去卖了,否则没几天就要把这个家给败了。”
常喜乐见状连忙将孙婆子拦下,“娘,您别着急啊,这主意是我出的。”
孙婆子立马停了下来,“啥?你出的主意?小五,你被忽悠了,就给你二哥说好话,啥事都往自个身上揽,他啥性子我还不知道啊。”
常喜盛顿时脸色有些不好看,曹二嫂更是心疼自己丈夫,可被他拉扯着硬是憋着不说话,气都堵到嗓子眼了。
常喜乐脸色沉了下来,“娘,您咋能这么说话啊,这主意真是我出的,你怎么可以怪到二哥头上。二哥临走前我就跟他说,要是这些东西不好卖,第一天就先这么搭着,让大家知道它们的好味,以后渐渐会有人来买的。再说了,真要是卖不出去,咱们自己也吃不了那么多,还能给大家卖个好印象。”
孙婆子的气顿时泄了,“还真是你想的啊?”
“这事有啥好骗的。”
孙婆子看了常喜盛一眼,假咳了一声,只不咸不淡了一句,“哦,既然是小五想的,那应该出不了差错。”
“娘您以后没弄明白之前,别瞎冤枉人,多伤人心啊。”常喜乐终是忍不住道。
“哎,哎……”孙婆子讪讪点了点头。
常喜乐叹了一口气,想要孙婆子给晚辈道歉也不可能,只能私下找常喜盛说说话,希望别记在心上。
常喜旺神经再粗,也察觉到气氛不对,左右看了看,眼珠子转啊转的,“那啥,还没讲到钦差大人呢。”
常喜盛这才回过神来,经过这么一闹,两口子都没啥兴致了。曹二嫂直接闭口不谈,常喜盛却不能这么任性,不过情绪明显比刚才低落不少。
“螺蛳啥的没了,而且又是上工时候,也就没多少人过来了。我和你二嫂当时有些着急,就怕这两样东西卖不出去。没想到一个小哥走过来,见只剩下茶叶蛋和蔬菜酸,虽然失望却也没嫌弃,买了一些就离开了。没想到没过多久,几个总管跑过来了,又是一下子把剩下的全都包圆了。我觉得有些奇怪,咋跟商量好似的,就跟他们闲唠嗑。这一问才知道,原来刚才那个小哥是钦差大人的贴身侍从。
钦差大人苦夏,平常这个时候就不思饭食,偏偏今年又被分到这里,再加上水土不服已经多日没有好好进食了。之前弄了一只鹿腿,厨子给好好烹饪,都没让他有食欲。可没有想到的是,钦差吃了那蔬菜酸顿觉胃口大开,就这吃了两碗白米粥,还吃了两个茶叶蛋。跟钦差大人一般没有食欲的总管一得消息就连忙过来买了,当场试着尝一口,个个都称好呢,还让我们以后都要做这些。”
常喜盛越说越兴奋,整个人眉飞色舞的,就把方才不愉快给忘了。
大家听完都非常高兴,没有想到运气这么好,这么顺利。
常老爹是个明白的,道:“连大人都喜欢,咱们这生意准能成。现在咱们先数一数钱,看看到底咋样。”
常喜盛把钱袋子拿了出来,特别沉的一大袋子,一倒出来,呼啦啦一堆,大家眼睛都给瞪圆了。
孙婆子吞了吞口水,“好多钱啊!”
常喜乐则问道:“二哥,咱们在那里摆摊子卖东西没人为难吧?”
常喜盛道:“这倒没有,就是刚开始有个管事走过来问了几句,我送了他一盘螺蛳和一块猪蹄,他就没再管我们了,后来还带钱过来又买了一碟螺蛳和猪蹄。”
常喜乐大概能猜到一切肯定没有这么顺利,只是常喜盛是个机灵的,能应付各种状况,让他去做买卖是选对人了。
像做这种买卖的人,必须得脸皮要厚,脑子要机灵,嘴皮子要溜。
常喜盛是精明的,可与精明性格不太相符的是,他不像其他一些精明的人做了一点事能夸出天来,而是默默将事情解决,报喜不报忧。不过这样的人也更值得信赖,省得不知什么话是真什么话是假,总把事说得太夸张让人被误导了。
只是这么一来存在感也就弱了,孙婆子明显就挺瞧不上常喜盛的。
大哥常喜兴是孙婆子第一个儿子,自然会疼爱,老三常喜旺性子咋呼,从小都是个天不怕地不怕的,老五是聪明的常喜乐,老二常喜盛就显得格外不起眼,偏又喜欢为自个小家谋利益,让两老都有些看不顺眼。
大约是立场不同,常喜乐觉得常喜盛这点小心思也是正常,并不是什么太过分的事,不应受到歧视。
大家一起上手,铜钱很快就数好了,一共是三贯连五百二十三钱,扣去成本,一天就赚了一贯连一百五十四文钱!
“这么多啊!”
大家都惊呼起来,要是一天一贯多,那一个月下来不得三十多贯了!那岂不是两个月就能把债给还了?这生意也忒好做了吧!想常喜兴去挖河道,一个月能挣三百文,他们都觉得不少了,这可是一天啊!
大家都有些不敢相信,孙婆子道:“是不是谁数错了啊?咋可能一天赚这么多啊!要是挣钱这么容易,大家还种啥地啊!”
众人也都开始自我怀疑起来,尤其是王大嫂,总觉得自己脑袋笨,兴许不小心就给报错了。
常老爹见大家又要重数,拦道:“没错,是这个数,我刚一直盯着呢。”
连常老爹都开口了,大家也就不再怀疑,只是依然有些不敢相信。
常喜盛见这么多钱心里舒了一口气,难掩内心得意,“咱们今天做的还少了,不少人后来听到消息赶过来,结果一见啥都没有那叫个懊恼。都那叫嚷着让我们明天多做点,尤其那螺蛳多弄些,晚上好就酒吃。我觉得明天开始可以做得更多点,连钦差大人都吃咱们的东西,肯定一群人会跟风,再多一倍都能销得出去。”
孙婆子还是有些晕乎,“你可悠着点!这第一天呢,谁知道以后咋个状况。要是生意这么好做,咋我看城里那些做小买卖的过得苦哈哈的?”
常喜乐笑道:“娘,那是因为咱们这生意是占了便宜的。不用交摊位费、税等等,螺蛳、菜、米粉都是自家做的,成本压低随意就赚得多了,又是独家生意,客人多。况且城里赚钱比咱们容易,可开销也大啊,也就剩不下来太多钱,也就瞧着寒酸了些,可也比普通农家人好不是,否则咋人人都想往城里挤?”
这道理就跟前世那些走鬼摊一样,别看好像小商小贩走街串巷看到城管就跑显得十分狼狈,要是再被打砸,一下子就弱势群体了,其实有些生意好的每天赚得可是不少。
常老爹点了点头,“是这个理。不过现在才第一天,还算不得以后咋样,才刚发钱,兴许就是吃个新鲜,不是还有不少是咱们村的人捧场吗,后头生意咋样还不好说呢。”
常喜盛听这话也觉得有道理,顿时冷静了下来,“那明天该做多少呢?”
常老爹想了想道:“都比今天的多个三成吧,以后几天都先暂时这个数,后头再根据情况定。”
“五弟,那些人对猪蹄很是喜欢,明天换成鸡,能成不?”常喜盛有些担忧道。
猪蹄只有到县里或者邻村赶集的时候才能买,县里太远,赶集又不是天天有,这玩意又得弄新鲜的,所以只能将猪蹄改为鸡鸭。原本大家对常喜乐说的把猪蹄换成其他肉是没啥意见的,觉得都差不离,可今天常喜盛看到一群人对猪蹄评价很高,不由担忧起来。
为了节约成本,他们根本舍不得做一次尝试,只能无条件信任常喜乐。
说到这事常喜乐十分羞赧,当初他脑子一时没有转过来,一来就做了不符合实际的东西。从前他就喜欢吃螺蛳猪脚煲,所以第一次做就记得这个了。又想着猪蹄比鸡鸭便宜,都忘了他们买猪蹄并不方便。
“二哥,你甭担心,味道虽然不同,可依然是好味道。”
王大嫂站一旁犹犹豫豫想要开口又不敢的,曹二嫂见了忍不住推了她一把,“大嫂,一想说啥就说呗,藏着掖着看得人都着急。”
“小叔,那估摸又得劳烦你跟我们说一说咋做,换成了鸡我们怕做不好。”
王大嫂一边说着,一边不停偷偷瞄向孙婆子,就怕她生气。
孙婆子不希望常喜乐一直围在灶台上,所以这段时日一直敲打他们要好好学这手艺。尤其昨日开始动手做的时候,那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出点差错就能唠叨半天。可这话不说,若是把东西做坏了,那可不仅浪费了食材,明天的生意也得黄了。
常喜乐明白王大嫂的心思,他对孙婆子也是无奈。虽然一直在中间调节,可孙婆子这边应了那边嘴巴又关不住了。
于是趁着孙婆子没开口连忙道:“这是应该的,这一个月我都会看着的,大嫂无需担忧。这生意是现在咱们家头等大事,我之前生病欠了这么多钱,光种地可还不清。”
孙婆子原本想要训斥王大嫂,可一听这话顿时没吭气了。今天这些钱直接刺激了她,比之前要重视这生意得多。她虽然心疼常喜乐,可要是那些钱没还,她晚上睡觉都不踏实。
孙婆子忍不住抹起眼泪,“儿子,都是爹娘没用,让你受这么大的苦。”
常喜乐叹了一口气,“娘,瞧你说的。我就不是这家一份子了?再说了我又没干啥重活,现在咱们家除了妞妞谁还有我更闲的?你可别说我是秀才就咋的,我这秀才还不是爹娘还有哥哥嫂嫂们用血汗给养出来的?我再苦也没有你们苦。娘,你就让儿子为这个家做点事吧,我考秀才不就是想要让家里更好,你这样让我如何自处?”
这些话对于孙婆子来说已经有点重了,原身是不会说这样的话,而之前的常喜乐也不知如何开口。可孙婆子老是把他捧得跟这个家其他人不同,这样很是不利于团结。即便哥哥们不说啥,可下一代呢?别看孩子小,心里都跟明镜似的,到时候就不会有怨言?即便没有,肯定慢慢感情就生疏了。
家不宁就兴盛不起来,他可不希望还没开始致富,家里就不安稳了。
孙婆子被说得有些茫然,“儿啊,娘,娘也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