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和卫太太交好,就送份礼过去。”最后周定邦轻描淡写的一句话结束了这场对话。也为两家的谈判画下了句号。虽说他还是属意两人离婚,可是见女儿这般 小女儿作态,只怕是离不了陈云帆的。他这个父亲能做的也就只有如此了,今后的日子也只有靠她自己了,但愿在陈家的这场变故让周芝芳能长些智。懂得自己处理 问题,终究他们是要老的,也保不了她多久。
接下来一家人聚在一起用了晚饭,期间除了罗绮给陈初暝夹了些菜,别的什么声音都没有。
在沉闷的气氛中用完晚餐,罗绮还要回聚宝楼做事。周定邦和陈云帆显然是没有话题的,而他关心女儿也不会拖着周芝芳聊家常,只是将人丢给了陈初暝自己去了书房。
陈云帆自然是不会陪着母女聊天的。他借口约了同学出去了。
陈初暝就带着周芝芳到了自己的房中母女谈心。
“这间房是当初我住的,你外婆的布置可真好。”看着房中的物品,周芝芳看着熟悉的房间,陌生的布置感慨道。
“母亲。这些时日家中可好?她们没有为难你吧!”佣人上来送了些茶点,陈初暝打发了下人,自己倒了一杯橙黄色的水果茶递给了周芝芳。
据说这种水果茶是从法兰西进口来的,在未来世界倒是不稀奇,可在上海滩还是比较稀罕的货色,也只有世家大户的小姐才会拿出来宴客,周家罗绮比较偏好这 种水果茶的口味。以往只有罗绮一个人喝,因为周定邦不喜欢这种水果的甜腻胭脂气息。周家的老佣人记得周芝芳的口味,上了这个茶,因为陈初暝也没有喝水果茶 的习惯。
“能有什么为难的,你母亲是这么好欺负的吗?你一个人来上海也不怕路上遇上一个歹人什么的,这回回去我非得好好惩治你那个丫鬟红子不可。对了那丫鬟呢?怎么没有在你身边伺候?”周芝芳接过茶,忽然问起了红子。
“我怕你找她算账,放了她的身契。”陈初暝笑着道。对母亲想带她回去的口气置若罔闻。她觉得外婆外公不一定能让她回陈家。因为就算没有她的这一趟,周家也会在不久的将来接她来上海。只是那时母亲和她在陈家更加被动。
接着陈初暝又和周芝芳聊了一些来上海后的趣事和时下流行的一些东西,女人总归是喜欢服装珠宝之类的话题,不论是多大的女人,就算是封闭如周芝芳,在看到女儿满柜子最新时下时髦的服装时也不禁动容,不厌其烦的让女儿一件一件的试穿。
母女的关系也在陈初暝的故意接近之下慢慢的修复。穿越到陈初暝的身上这些时日的相处,加上前世手札日记中周芝芳的自白,让陈初暝知道了和周芝芳相处的方式,周芝芳保守可也没有到食古不化的地步,她之所以不接受罗绮的改造很大原因是因为罗绮的强势。
周芝芳原本就是被家中奶奶保守教育着,对新奇的事物处于一种谨慎的态度,结果罗绮一来就让她马上接受,并执意让她改造,周芝芳自然是拒绝反抗的。这种拒绝和反抗是处于一种本能,倒不是故意和罗绮唱反调。
而陈初暝则不然,她用的是一种非常温和的方式,让母亲上街去看街上潮流的变化,为了让周芝芳慢慢接受这个社会的新奇事物,她还特地在学校请了几天假陪周芝芳,第一站自然就是百货公司,因为那里的售货小姐最势利。
带着周芝芳进百货公司,她们来到一个售货台面,一件衣服一件衣服的试穿。这家算是陈初暝精心挑选的,因为在上次陪着外婆逛的时候,她亲耳听到这家店的售货小姐和顾客争吵,骂一个试穿衣服但是不买的保守小姐乡巴佬。
“母亲,这件衣服好看。”陈初暝拿着一件荷叶袖最新款的流行服装给周芝芳。看到衣服露出大片的肌肤,又是露胸又是露胳膊的,周芝芳有些犹豫。
“太露了,这件吧。”周芝芳选来选去看了一件款式老气的服装,中袖的款式,裙摆一直到脚上。紫红的颜色偏老气,除了面料可以称道,不论款式还是颜色都属于过气的范畴,最主要的是衣服是角落三折区的旧货。
陈初暝夺下了周芝芳手中的衣服,将自己手中的衣服塞到了母亲的手中。如果真的让母亲穿着过季的衣服出去,被上海的那些小姐太太知道这是罗绮的女儿,准会被圈子里笑话,母亲不在这个圈子里生活无所谓,可是外婆还要做人的,所以她无论如何也不能让母亲买下这种衣服的。
见周芝芳拿着衣服犹豫她不仅道:“母亲试一下又不用钱,你就穿起来让我看一看嘛,父亲说不定会喜欢的哦!”她在周芝芳的耳边鼓动,刚好是售货小姐隐约听到的音量。
听到只是试穿却是不卖,售货小姐的脸顿时就拉了下来。
而周芝芳在陈初暝再三的鼓动下,进了试衣间试衣服,出来的时候,脱去一身土气的半身旗褂和八幅长裙,穿上最新洋装的周芝芳让陈初暝顿时眼前一亮,半透 明的浅蓝色的乔其纱面料,荷叶袖露出周芝芳一双皓白的藕臂,用皮筋做出褶皱效果的无领,露出长颈的锁骨,连衣裙及膝,腰间用一根白色的细皮带做装饰。
如果画上一个时下最新的妆面,做一下头发,出去可以迷死一大片呀,不得不说能生出她这种五官的女儿,身为母亲的周芝芳五官也不会差到哪里去,只是平常疏于保养和打扮罢了。
“母亲,就这件吧!”陈初暝拍板。
“太暴露了。”周芝芳扭捏的在镜中看了又看,实在没有勇气出去见人。
“嗯,乡巴佬,真的以为穿上了件衣服就可以成为城里人吗?”终于在周芝芳进试衣间脱下衣服的时候,旁边不和谐的声音响了起来,听到售货员的骂人声,陈初暝的嘴角微微扬起。但随即恢复。
“你这个人怎么说话的?怎么服务的?不过就是一件衣服你凭什么说人是乡巴佬。”陈初暝冲上去就和售货员理论了起来。
周芝芳从试衣间换上自己的衣服出来,就见到女儿和售货员吵在一起吓了一大跳。
“这么一件普通的衣服穿在身上都叫暴露那你们逛什么百货公司?去旗袍店里订做旗袍好了,我们这里的衣服可都是时下最流行的款式,服装的款式比武运国的 东京还早流行一个月,比起流行之都的巴黎也不过是前后脚罢了。一大早的来这种人试穿不买真是晦气。”售货员像赶苍蝇一样的赶着周芝芳和陈初暝。
听到售货员的赶人,周芝芳顿时脸颊就憋的通红了,而有好事者还在旁边指指点点。
“哪里来的乡巴佬,现在这个年代居然还穿着襦裙,襦裙下面不会还穿着长裤吧!这种人居然也来逛百货商店,她这身衣服都可以进古董店里去了。”
“边上的小姑娘倒是打扮的挺好的,长的也好不知道是那家的小孩?”
“这人应该从来没有逛过百货公司吧!只穿不卖好不要脸,一看这种人都是一副下堂妇的麽样。”
☆、076 针对
“母亲,我们走吧。”陈初暝拉起周芝芳的手。可是拉了几下都没有拉动,再回头,陈初暝惊愕的发现有一团汹汹的火焰在周芝芳的眼中燃烧。
这是她从来没有见过的火焰。
”这件衣服包了上。”抬手,周芝芳对着售货员道。
售货员一愣,还没有为周芝芳的话反应过来。
“怎么,你们这里不是买衣服的吗?还要我说第二遍吗?”周芝芳眯着眼睛厉声道。
售货员这才反应过来,连忙错愕的将衣服熟练的包了起来,“太太一共一千八百元,请到收银台付款。”售货员指着不远处的收银道。
“你是号码是十号,我记住你的服务了,我会向你们百货公司投诉的。”周芝芳笑着道。
“好呀,我等着收投诉。欢迎呀,别以为买了一件时髦的衣服你就成了城里人,你还差的远呢,乡巴佬!”令周芝芳错愕的是原本她以为售货员会因为她的话而讨饶,结果人家压根就不甩她。
陈初暝在肚中笑翻了,她也没有料到这个售货员居然这么有胆,看样子这名售货员能来这里工作应该是有所依仗的。
周芝芳气冲冲的付了钱。
这件事情严重的刺伤了周芝芳的自尊心,这名说她都是一个堂堂的世家小姐,结果被一个小小的店员如此的鄙视,难道她真的已经土掉渣了吗?
接着,她跑到到了隔壁柜台,主动试起了衣服换下了一身陈年老款。破天荒的选了几件时下流行的款式,然后又点了十几件衣服打包付款。
让跟在周芝芳边上的陈初暝膛目结舌。
接着周芝芳不用陈初暝提醒。跑到了鞋子专柜试了鞋子,又打包走了十几双,从百货公司出来的时候,两个人大包小包,而周芝芳完全像是换了一个人的麽样。
“母亲。这身衣服和头发极不相配,要不要去做一下头发?”
果然女人是不能激的,陈初暝心想,连母亲这种保守了大半辈子的女人,居然就几句乡巴佬就将她气成了如此。
“就去做你头发的店里吧!”周芝芳看了眼女儿的头发道。
既然要改变就改变的彻底点,快十年没有来上海,这个世界居然变化如此之大,民风开放不说。她的一声上好的料子衣服居然被人说成乡巴佬,这让她情何以堪?
在还是没有出嫁的时候,周芝芳初来上海,被罗绮拽着进理发店,那时她是极不情愿的来做头发,现在却是被这个时代逼着不得不来做,否则真的要成了乡巴佬,这也是她骨子里的自尊心所难以承受。
她所不知的是那时有罗绮在身边人家纵然认为她打扮的土气也没有人敢当着聚宝楼老板的面说罢了。现在出门只有陈初暝一个小丫头陪着,陈初暝因为年龄关系还未进社交场合,别人也不知道身份。自然是没有人买账的。
逛了一天等到下午回家,周芝芳进家门,整个周家都为这位改变颇大的周家大小姐不适应了起来,就连罗绮见到女儿的改变啧啧称奇。笑着称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让周芝芳高兴的是陈云帆居然一脸惊艳。原本她进周家还扭捏的怕被丈夫嘲笑,年纪一大把了还像一个姑娘似的爱折腾,可是见到丈夫惊艳的面孔。联想到了平日在家中时丈夫见到陈锦莲时的表情,忽然她明白了过来。
陪了母亲一个星期,陈初暝又恢复了学生的生活。
在司机的接送下,来到了学校,刚下车,一抹白色的身影就跑了过来。
“苏苏,你怎么知道我今天回来学校?”看到来人陈初暝有些惊讶,苏苏是她的同桌,也是她进入这家学校后第一个交上的朋友。目前来说她的班里能说上话的也就苏苏一个人。难道真让她和一帮小屁孩蹦蹦跳跳的玩闹在一起吗?
“我总算等到你了。”小女孩梳着两根小辫,不论是穿着还是打扮都是非常朴素,一点也不像是这个贵族学校的学生。
“你等我可是有事?”陈初暝背着书包和她走在一起低声的问道。
“嗯,谢安琪派人来我们班级,想让我去她们的阵营,可是你知道我不喜欢和她们混一伙,也不喜欢针对人,现在都不知道如何是好,你帮帮我想想办法?她们说今天是最后的期限。”苏苏说着眼泪就在眼眶里面打起了转。“班级里好些人都收到了邀请函,都郁闷着。”
苏苏口中的安琪,全名叫谢安琪。是纺织大王谢宝榛的孙女,谢家的一颗明珠。不过为人比较刁蛮。
不论是贵族学校还是平民学校总会有人拉帮结伙,志同道合在会走在一起,而谢安琪本身因为出生的关系在学校各个方面比较出挑,其母又是学校董事会的成员,身边自然不乏有帮人起哄,在陈初暝大人的眼光下叫起哄,在那帮小孩眼里她们可都是“智囊”。
这帮人在学校横行霸道,如果有看不惯的人就进行欺负,要么就是拉人入伙,看到反抗就“征服”。
其实在陈初暝看来这些还不一定是谢安琪的本意,有些不过是打着谢安琪的名号胡作非为,在后世这些人可都是小太妹。不过这个年纪就有这种势头也算是罕见的。
而苏苏平时除了活泼点,也没有什么出挑的,家境只能说中上,据苏苏自己讲他们家是从北边迁徙过来的,亲生母亲是姨太,比较得宠,主母也是一个宽厚的人,对家人都很好,她上面还有两个大哥一个姐姐,哥哥一个在东贸公司上班,一个在英国留学,姐姐闲赋在家。
说谢安琪会让苏苏入伙陈初暝感到挺意外的,因为谢安琪比她们大了两岁,在高年级上课,而苏苏今年才八岁,比她还小了一岁,再说平常谢安琪她们要拉势力都是在拉低一个年级的人或者是同年级的人,什么时候发展到连最低年级也拉了?
“最近学校里发生了什么事情吗?”陈初暝低头思考着问。
“这几天她们高年级的气氛怪怪的,谢安琪的班级好像转来了一个叫严子某的,严家也是以纺织起家,在董事会也有人,一来几个小团体都被收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