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不可能!”他忽然指着哥舒翰,“竹哨呢?快拿竹哨来!”
哥舒翰恍然大悟一样从怀里摸出个竹哨,尖利的哨音响起,在土城里荡起无数回音
七八个黑衣人身子一震,齐齐的走上前来,机械的拾起地上的剑,双眼木然无神
哥舒翰转转身子,向着城墙上的三绝圣手哨音急转而上
三绝圣手挣了挣,终是僵直着身子迈着麻木的步子走来
穆炎凉皱眉,“泠音蛊?”
他曾经听殷连颂说过,早年他们在一个城镇遇见过泠音蛊,当时一整个营的士兵都被控制了中了蛊的人平时与常人无异,一旦听到哨声,就会失去思想,变得和行尸走肉一般,任人摆布这种蛊早已被陆云归剿灭,没成想竟还能被找到
“千年冰蚕、泠音蛊,你们为了宝藏可真是煞费苦心,”穆炎凉冷声道,“以为这样就能困住我么?”
哨音重新响起,三绝圣手率先出手,迅疾的掌风转瞬已至眼前穆炎凉一晃,身姿在空中晃出残影,人已至三绝圣手身后,掌心红光四起,聚成一团红色的光焰
三绝圣手被红色光焰包裹,怒吼出声,掌风如电般击出,蓝色的气浪在红色光焰中左冲右突,始终也冲不出去,最后越来越暗三绝圣手一口血喷出来,颓然落地
剩下的黑衣人更是不足为惧,几下就被打倒在地,中了泠音蛊的人没有痛觉,只要还活着,就只会听哨音的命令穆炎凉皱眉,剑刃在空中滑过一个半圆,七八个黑衣人身首异处,血液喷溅上天空他们是西夜人,跟着乌勒图为非作歹了那么久本就该杀,三绝圣手却不能杀穆炎凉一面躲着一面四处寻找哥舒翰,耳边只听见尖锐的哨音却不见人影,只要哨音一直吹着,三绝圣手就醒不了
刚才那一掌本就沉重,若是再出手难保不会把人打死身后的袭击一刻也不停,好在穆炎凉五感灵敏,每次都能轻松躲过
他的眼一眯,哥舒翰正躲在被挖出来的那个坑里,心中冷笑,“跟他主子一个样,竟往上不得台面的地方躲”
剑风到耳边时哥舒翰才仓皇回首,哨音戛然而止,他愣愣的看着没入自己胸口的剑
“结束了”
穆炎凉收剑入鞘,哥舒翰骤然倒地,眼睛还看着乌勒图的方向
乌勒图跪在不远处的地上,双手不停的挖着,他的手指已经血迹斑斑,却恍若未觉
“别装了,我知道你没疯”
乌勒图挖沙子的手停了,他的脸上慢慢又恢复了原先的阴狠,“我只恨当初没杀了你!”
他又盯着何牧之,“解药已经没了,你活不过今年冬天!”
穆炎凉淡然道,“我会治好他,不管有多难找,我会一一配齐”
“哈哈,你以为他是什么好东西么?”
乌勒图脸上浮现出一抹残忍的笑意,何牧之瞬间白了脸,手不觉的抓紧穆炎凉的衣襟
“你知道他是我从哪里买来的么?天香阁!你知道那是什么地方罢,你可不要被他这张脸蒙蔽了,他脏得很!”
何牧之的眼泪一下子就下来了,他手无足措的解释,“不是,不是这样的,我是从天香阁里出来的,但……但我没被人碰过,真的,嬷嬷只是教会了我媚术……我没有接过客,真的……”他越说声音越小,最后颓然松开手穆炎凉的沉默让他心惊,虽然他心里无比贪恋这个怀抱的温暖,却也知道无法挽回,心如死灰般等着被他推出去
穆炎凉没动,他知道天香阁是什么地方,扬州最有名的烟花楼阁,妓/女小倌都是最出名的他早知道何牧之是乌勒图的人,却一直不知道他的来历,如今这残缺的一环终于补上了,所有的事情都水落石出乌勒图将他买过来,逼他服下千年冰蚕,让他勾引自己上床用身体给他下毒,从消失在沙漠深处的商队开始,都是为了把何牧之送到自己身边来,以后一切的算计都不过是为了他口中的宝藏可笑的是,根本就没有什么宝藏,他费心找来的千年冰蚕、泠音蛊都比那什么宝藏要值钱的多
“教主……”
何牧之抽噎着说,“你杀了我罢,是我骗了你,但是……我真的不像他说的那么脏,我就只和你一个人……”
穆炎凉低声叹了一口气,抬起他的下巴温柔的亲去他脸上的泪痕,“小牧,”
何牧之呆了,忘记了伤心忘记了哭,只睁着眼睛看他身后被夕阳照的金灿灿的无边大漠
穆炎凉不想在这个地方多待,只是安抚的拍了拍他的背,又捏了捏他的脸,“回去说好么?”
何牧之呆呆点头,一头扑进他怀里
穆炎凉揽紧了怀里的人,含光再次出鞘挑起了地上的那具骸骨
骸骨在沙中埋了五年,早就被风蚀的脆弱不堪,乌勒图劈碎了箱子,骸骨滚出来已是碎的遍地都是
头颅被挑在剑尖,穆炎凉的目光充满了悲悯,他将那头颅正正的放在地上,“你知道他是谁么?”
乌勒图瞪着猩红的一双眼吼道,“与我何干?!”
“他的水囊上刻着名字,你不想看看?”
第52章 都结束了
乌勒图狐疑的望过去,那水囊是和骸骨放在一起的,被他踩了好几脚,沾满了黄沙和灰尘
他举起来仔细看,上面繁复的彩绘花纹是西夜的风格,似乎有些眼熟,他的眉头越皱越紧,又去翻囊口的刻字,果然那上面有三个小小的文字,是西夜文字
他一下子瞪圆了眼,水囊被丢出老远摔在地上,他摇头,仿佛见了鬼一样后退,“不可能,不可能!”
他退了几步,脚上踩上了一个东西,低头看,是一根腿骨,已经被他踩断了,眼泪一下子模糊了视线,他慌忙跳开,又踉跄几步去捡那个水囊,上面的字迹有些不清了,但他还是一眼就认了出来:赫尔单
刻痕歪歪扭扭,是他小时候刻上去的
怎么可能?那具骸骨,是大哥
乌勒图抬头,眼里几缕恨意,“一定是你骗我!”
穆炎凉摇头,“你到现在还在自欺欺人”
“我的商队从沙漠里把他救回来,他应该是遇到了狼群,身边的人都死了,自己也受了重伤,我用参汤吊了他半日的命,可他还是死了一句话也没留下,我从他的指环上看出了他的身份,就把他埋在了商队发现他的地方,今日阴差阳错又被你挖了出来”
“我不知道是谁告诉你沙漠里埋了宝藏的消息,你纠缠了我这么久,信也好不信也好,我只有一句话,我没见过什么藏宝图”
乌勒图捧着水囊,愣愣的想,是啊,是谁告诉他有宝藏的?
是赫尔单
那天,高昌国大军渡过丹江,不出十日就会杀到王城,大哥摸着他的头说要去大明求明皇出兵相助
“明皇真的会帮我们么?”
“会的,大哥带着我们西夜的宝藏去,他一定会帮我们的”
“那你要快点回来”
“嗯,不管我有没有及时回来,你都得好好活下去”
之后赫尔单就走了,他留在王城里等啊等,直到高昌国大军兵临城下,他也没等到赫尔单回来哥舒翰护着他逃出王宫,一路南下,在沙漠里几经生死终于到了大明,然而却得知了赫尔单身死的消息从那之后,他就疯狂的想要找到那批宝藏,那是他们西夜的东西但是如今想来,他自小在王宫中长大,从来没有听说过有什么宝藏,赫尔单当时那句话,不过是给他信心,要他好好活下去罢了
他却相信了
乌勒图紧紧攥着水囊,将破碎的骸骨敛到一起,抱着那颗头颅悲哭
沙地传来一阵细微的颤动,穆炎凉脸色一变,“城要塌了”
“城要塌了”
他冲着乌勒图喊了一声,乌勒图恍若未闻,扑在骸骨上说着听不懂的话
他好像真的疯了
穆炎凉无暇顾及,抱着何牧之,拎起地上的三绝圣手飞身而起
身后的土城轰隆一声溅起数丈飞尘,乌勒图、哥舒翰、黑衣人、早已魂归大漠的赫尔单,尽数被埋在了那座城下
何牧之呆呆看着,等尘埃落定,面前又是金黄的沙丘,连筑城所用的砖瓦黄土都被黄沙掩埋
他喃喃道,“结束了……”
“嗯,都结束了”
何牧之看着穆炎凉,忍不住又要哭,穆炎凉低头堵上他的嘴,一通缠绵的亲吻
被拖在地上的三绝圣手睁眼看了一眼,又决绝的闭上了
剑寒川和殷连颂两日前就赶来了日月明教,穆炎凉抱着人回来,被堵在了日曜堂
小九几乎要哭了,抱着何牧之翻来覆去的喊“小夫人”
何牧之从怀里摸出一个盒子递过去,殷连颂打开来看,一只极胖的银白色虫子卧在里面,似乎在睡觉,“这是?”
“千年冰蚕”
殷连颂惊喜道,“这……是从哪儿找来的”
“从乌勒图那偷的,”何牧之不耐烦,“你要不要,不要拿来”
“多谢何先生”
穆炎凉拖着三绝圣手扔在剑寒川脚边,“人交给你了,可别再让我见着”
陆云归蹲下看了看,“他身上有蛊,我先帮他解了”
穆炎凉问,“到底怎么回事?”
剑寒川叹了口气,半晌才道,“洛书他,一直爱慕与我,我却对他无意,那年我出师门时他执意要与我一起,我随口说了一句‘等你能打得过我再说罢’,岂料他会为了这句话走上歪路”
“爱慕与你?”穆炎凉忍着笑,“被这样的人爱慕,也是很苦恼罢?”
“别胡说,洛书他从前,也是很俊朗的”
“有个人对你这么死心塌地,顾朗星知道么?”
剑寒川一僵,冷着脸拂袖而去
殷连颂解释道,“庄主被赶出房已经三四日了”
他说完又叹口气,“我也差不多了,这次来幽州没带着暮山,正和我闹脾气呢,连亲都不想成了”
穆炎凉听完,想起不知道跑到哪儿去的严翎柯和追着道歉的萧汝默,又想起默默付出一直被忽略的十一,忽然觉得自己特别占便宜,何牧之分明给个甜枣儿就能哄上床
穆教主欣欣然搂过人来回房
陆云归看这架势晚上够呛能出来,便问了一句,“教主,晚上要一起吃饭么?大家都等着呢”
穆炎凉顿了顿,连头都没回,“不了,你们吃罢,叫王伯留着饭”
何牧之脱得赤条条被穆炎凉抱进浴桶里,和他面对面,氤氲着的热气里,穆炎凉的一双桃花眼又眯了起来,何牧之被男色所惑,一时鬼迷心窍凑了上去,醒过来时主动权已被穆炎凉握在手里,自己屁股上多了一只手,正在不老实的揉揉捏捏
何牧之离得他远些,声音里带上了低落,“教主,我的毒还没解,我们不能……”
“嗯,我知道”
知道?知道就快放手啊,你撩拨的我有感觉了知不知道?!
何牧之双手后伸挡着屁股,穆炎凉顺手握住压在腰上,将人转了个身抱进怀里
何牧之靠进他宽厚的胸膛里,幸福的直冒泡,只是没一会儿他被压在后腰的双手就碰上了一个火热的大家伙何牧之一愣,扑腾着就要出水,被一把按住
“教主,你别,我们真不能……”
“我知道,你乖一些,让我抱抱你”
穆炎凉果真没有其余的动作,只是把下巴搁在他肩上,环抱住他的腰怀里的人腰上一点多余的肉都没有,抱起来干巴巴的,穆炎凉想着,原先多好啊,抱起来软乎乎的,这些天在外面飘着,都瘦了,明日要嘱咐王伯多做些菜,把人养回来
从浴桶里出来,何牧之又被抱到床上,刚刚是仲秋,天气还不冷,穆炎凉就在房里燃起了地龙何牧之一挨着床就立刻把自己裹起来,穆炎凉把人扒出来抱在怀里,扬手熄了烛火
“你刚来时,处心积虑挑拨我,大冬天里连衣服都不穿就在房里跑,如今怎么这般保守了?”
他的声音在黑夜里听来低沉、喑哑、又温和,格外的让人安心,何牧之安静躺了一会儿,忽然问,“乌勒图说的话,你信么?”
“不信”
“可我真是从天香楼出来的”
等了半晌也没有别的话,何牧之又问,“他说的要是真的呢?”
“那又怎样,我还是喜欢你”
何牧之安了心,闷闷的说,“他说的不是真的,除了你,没有别人碰过我”
穆炎凉使劲亲了他一口,“多亏了乌勒图把你送过来,要不然我到哪儿去找你”
何牧之舔舔被亲的发红的嘴唇,安心往人怀里一趴
第二日,穆炎凉处理完教里堆积的事情回房时,发现何牧之不见了找了一圈没找到,再回来时发现枕头上轻飘飘一张纸:
“千年冰蚕的毒解不了,我活不过今年冬天,虽然我很喜欢你,但是长痛不如短痛,我走了,你不要来找我,我是不会跟你回去的保重,教主”
落款是三个小小的字:何牧之
就像初见时他本人一样,小小的,站在地上,仰头抱着自己的腿,死活非要自己把他带回去
穆炎凉气得发笑,草草跟陆云归交代了一声,拎上小九出了门
何牧之还不算傻,偷了他的银子带走,短时间内饿不死,但是他那么蠢,又长的人畜无害,一派天真无邪,会不会被人欺负,他一个人身上带那么多银子,会不会被人抢走?穆教主越想越担心,火速发了信给各地的暗线
第53章 药石无医啊
何牧之这一走就是三个月,幽州城内光秃秃的枝干被呼啸的北风吹得吱咯乱响,已经入冬了,派出去的暗线无功而返,何牧之就像人间蒸发了一般杳无音迹
穆炎凉没想到他会走的那么彻底,心急如焚焦躁不安,既担心着他的身体,又各地奔波着找解药,人已瘦了一大圈
陆云归道,“教主应该高兴才是,何先生是真心待你”
“我宁愿他一直骗我,只要他在我身边”
他手里拿着一只卜签,是刚从何牧之留下的那个签筒里摇出来的,上面一支早梅,已经枯萎,天上飞着一只孤鸟,头也不回的往南方飞
陆云归叹口气,“教主几乎找遍了大江南北,为何独独漏下一个地方?”
“何先生看似随意,实则内心细腻的很,他舍不得教主难过才离开,但他却也挂念着教主,我若是他,一定会躲在幽州城内的哪个地方,教主为何不好好找找这幽州城?”
穆炎凉一愣,仿若一道闪电劈过,脑中陡然清明起来,陆云归说得对,他找遍那么多地方却唯独漏下幽州,殊不知其实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何牧之一定就在城里
幽州城郊外一个小村子,一身粗布棉衣的何牧之蹲在河边捞鱼,河面上已经结了一层薄薄的冰,再过几日入了九,河就被彻底冻上了,他要趁着最后几日将过年吃的鱼捞出来
可是,还能坚持到过年么?
愣神的功夫,手里的木棍一震,有鱼进网了!他赶紧站起来拉网,这次有七八条肥鱼进了网,不停的扑腾着,鱼尾巴拍起的水溅到脸上,何牧之打了个寒颤,一股生寒之意从脚下直窜到头顶他越来越畏寒了,晚上在被子里捂一整晚手脚还是冰凉冰凉的,有些想念有穆炎凉抱着他睡觉的日子了
“婆婆,我回来了!”
何牧之进了院,将手里的鱼拎到厨房,麻利的挽袖子杀鱼,郑婆婆拄着拐颤颤巍巍的走到门口,何牧之回头冲她笑,“过年的鱼够了,就算我不在,婆婆也可以过一个好年了”
“一个人过年,有什么意思唷”郑婆婆长叹一口气,“孩子,你不跟婆婆一起过年吗?”
何牧之手上顿了一下,继续杀鱼,“我不知道,我也希望能和婆婆过年,可是……”
他换上一副开心的表情,“说不定到时候,婆婆的儿子就回来了”
一声沉重而苍老的叹息声,“唉,两年了,也该有个消息了”
“婆婆,放心罢,神明会保佑好人的”
何牧之杀完了鱼回到房里,拿出床边的一个匣子,小心的从里面揭起一层近乎透明的□□,对着铜镜仔细的贴在自己脸上
再出门时,走出来的已经是一个平淡无奇的普通人了,他身上穿着的棉袄是郑婆婆儿子的,又肥又大,正好他怕冷,在里面穿了许多件衣服,身前背后看过去,就是一个胖子,不会有人能认出来他是谁
《从江湖骗子到教主夫人的进化之路》完本[古代架空]—— by:禾雎
作者:禾雎 录入:05-0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