尧承煜醒来后看着这老头一阵疯癫,一人一隼闹得方圆百米之内寸草不生,人畜不近终于消停!
那大隼哀怨叫得几声,没命似地逃跑了!
凌霄子却依旧捻着花白胡子不安地走来走去,自言自语道:
“这药引现下是没有了,救不了那徐老鬼的徒弟,老夫同他这赌眼看就要输了,如何是好?嗯~~如何是好?”
“愿赌服输?不行不行!老夫若是输了,那徐老鬼岂不天天将这桩丑事挂在嘴边?不行不行!今后老夫如何在他跟前抬起头来?”
他步子越走越急急得他突然脑中灵光一闪,猛地一跺脚,
“对呀!老夫再在此处拖上几日等他那半死不活的徒弟死透了回去不迟!如此一来,那病秧子等不到老夫救可就不是老夫的罪过了!哈哈哈哈!老夫果然绝顶聪明!”
“可那老鬼一把年纪了才收了这么个关门弟子,岂不是要伤心欲绝?”
“死了就死了吧!大不了老夫赔他一个徒弟!”
“不妥不妥!老夫好不容易找了那么个聪明伶俐又乖巧的小徒儿,怎么能送给那臭老鬼呢?老夫观那老鬼面相,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人,万一将我徒儿也克死了如何是好?”
“还是算了!老夫勉为其难将我那乖徒儿借给他使两年吧!”
凌霄子打定主意,突然一把鼻涕一把泪大哭了起来,“我的乖徒儿啊!不是师父不要你了!实在是那老鬼经不起这白发人送黑发人悲痛欲绝,师父看他可怜才答应将你借他两年……”
尧承煜看他疯疯癫癫哭了一阵后,又止了哭,自言自语道,“嗯!见到那丫头就这样说!哈哈哈哈!”
整个丛林里贯穿着这道魔性地笑,再定睛一看,哪里还有那老头的踪影
尧承煜受伤不轻,只得一瘸一拐回到驻地周天衍五万人马死战半月,就在快兵尽粮绝之际,尧承煜收到了一封家书,周幽瑾的家书只有寥寥几句,退守息沙镇,旗国公令,驱之百姓,引敌至落月谷,以流沙埋之还附有一张地图,上面密密麻麻算满了时令,最后得出一个日子是三天后的晚上那称为落月谷的地方开始有流沙
迦南百里之后便是息沙镇,息沙镇再过去不过六十里便是落月谷,再落月谷过去便是一大片荒丘荒漠周幽瑾曾无意读到几本游记,记载的无一例外都是这个十分邪门的地方,“时逢望月,流沙顷刻将至,卷憩于落月谷之商队,不覆存焉!”,“是时天狗嗜月,有流沙成河,缓缓行之,有牲畜不幸落入其中,挣扎未已,顷刻不知所踪!”
“此落月谷立壁百丈,成合包之势,三里之后阔然开朗,俯视之犹如美月半轮,然此谷吞人畜无数,且流沙所至时令无常,百姓深受其害,称之为‘流冢’,世间慕‘落月谷’美名而来者众,却不知美则美矣,丧命于此岂不悲哉……”
周幽瑾给尧承煜的家书不是重点,重点是她还写了一封信给她爹的幕僚欧阳戬欧阳老先生,此人跟随周天衍半生,在周家军里十分有威望!更是博学多才,深谋远虑
一个尚待字闺中的小丫头要打动他自然得十分花一番功夫周幽瑾一落笔并不是尽添些华丽辞藻道些恭维话,上斥他有负天恩,下责他愧对黎民,更是罔顾同生共死的一众军将性命,明知晋国公狼子野心,残害忠良,依旧助纣为虐,如此不仁不义更是有负周将军知遇之恩!
大丈夫自当马革裹尸,然若为小人所害尽皆命丧于此,悲夫多少妻儿盼郎不至,多少老母盼儿不归! 先生德高望重,比幽瑾之叔伯尚不为过也,尧叔叔在世时,更尊称先生德行之高尚,品性之端正,无一人能及,与先生称兄道弟,其情谊之真心,幽瑾每每想起,无不大恸!承煜身世悲苦,却奋发图强,少年有为,他日定非池中之物,眼看栋梁之才不复,幽瑾更是要痛失兄长,天地不仁,先生忍顾?
且幸天无绝人之路,家师凌霄子前辈巧经息沙镇,西行六十余里有一流沙谷,此谷名唤‘落月谷’又称之为‘流冢’,当地百姓误以为此谷祸害人间,却不知此流沙谷乃是千年前高人所辟,阻大漠风沙于此耳谷,幽瑾不学无术,唯有时令略知一二,望月将至,流沙顿起,伏军于此,必定大获全胜!
父亲大人忠介耿直,先生经天纬地之才,更兼仁义之心,将在外,军令有所不受,定能说服父亲大人以大局为重……
欧阳老先生擦了擦冷汗,她这一手狂草,仿似有千军之力,压得他透不过气来!这哪是闺阁弱女子?他此刻方将周幽瑾同隆德五公子齐名的玲珑才女对号入座
果然欧阳老先生不负所望,力排众议,众军绕过息沙镇退守至落月谷,周天衍却不知尧承煜图方便带兵率先经过息沙镇时,将周家军旗换成了王旗,在此地抢掠一通,小镇人口几乎都往王都方向逃避战祸
他们这一战,打得,应该说也不轻松周天衍军马行至落月谷,那流沙比周幽瑾算的晚了一个时辰当时是,已经死战半多个时辰周家军一个个都杀红了眼,敌军将领听闻是周天衍带兵方才一路追至此地,大声叫嚣着要活捉周天衍捻着八字须的欧阳老先生出了一声冷汗,眼看着敌人就要从谷底冲上去,周天衍一马当先,带一小队人马杀入重围,直取敌军将领首级,眼见他也要死于敌军刀下,所有人突然乱做一团,铺天盖地风沙像一个巨浪打过来,将谷中一切席卷一空!
周天衍回过神来时,发现自己在一个地洞里,他的腰上被捆了一根臂粗的绳索看到救他的尧承煜满眼通红,一脸担忧的神色,他拍拍他的肩膀,紧紧抱住了他!
还好他们事先在峭壁上打了洞做掩护,不然他们岂不同那沙耶军一样?人类在老天爷面前,可见多么渺小
三天后,风沙一过,他们赶紧离开了此处,落月谷入谷的那处峭壁上,由于多了许许多多的大小不一的山洞成为一道独特的风景周天衍以五万人马敌五十万人马名声大振,晋国公欲治他个违抗军令之罪,却被一道快马加鞭的圣旨所阻
回程路上,欧阳先生在庆功宴上将出谋划策的周幽瑾说了出来,赞她治世之才周天衍闻言瞬间脸色铁青,当着众军将的面不好说什么,私下却好好同欧阳先生聊了一番
尧承煜一行高高兴兴回去,周幽瑾却略有些不安,
欧阳老先生为了全他那德高望重的名,自然不愿当这虚荣,应该会将自己供出来不过她又希望欧阳先生是个贪慕虚荣的人,这样以五万战五十万名震天下的献策,足以让人动心了她爹没等到,等到了一封封赏她的圣旨,她心里一个咯噔,完了!
周天衍回来第一件事,就是将秋姨支出去,将自己的爱女罚跪祠堂跪了两天两夜,
“你给我跪下!”
周幽瑾笔挺地跪在祠堂老祖宗灵位前
“你可知错?”
“小瑾知错!”
“你好大的胆子,竟敢策划你欧阳伯伯胡乱作为!你小小年纪能懂什么?略学了点皮毛竟敢在众多长辈面前班门弄斧!军中大事岂同儿戏?如此任性妄为,视众军将士性命入草芥,你可知一招错,满盘皆输?输的可是实实在在的成千上万的活生生的人命!!为父一路走来,到处听到晋国公烧杀抢掠的消息,更有人证,承煜假借晋国公名抢掠百姓,也是你教他的?”
周幽瑾沉默不语,
“放肆!!!”周天衍真是被气狠了,“为父请人教你读书识字,你书都读到哪里去了?为父辛辛苦苦栽培承煜,做人要诚信礼义仁,被你三言两语给毁了!为军之人,不爱护百姓,跟屠夫土匪有何区别?你让为父今后如何面对你尧叔叔?如何面对一众百姓?!!”
周幽瑾略有些忐忑,欲言又止心道她爹正在气头上,容后解释为妙
“来人!把公子给我叫过来!!”
尧承煜刚卸下铠甲正打算去找周幽瑾,过来请他的家丁却告诉他老爷正请他去祠堂,小姐也正在祠堂被老爷罚跪,没等他话说完尧承煜已经急急忙忙赶了去!
周天衍刚跨出祠堂,见到他却是不由得面色一寒
“你给我跪下!”
尧承煜有些莫名其妙,但还是依言跪下:
“小瑾她身体不好,地上凉,什么事都是我的错,伯父还是让小瑾起来吧——”说着就要起身进祠堂去看周幽瑾,却被周天衍一鞭子抽得猛地跪回去!
“给我跪直了!”
“我且问你,你行军打仗所谓何事?”
“为了有朝一日封将封侯光宗耀祖!”
“还有呢?”
他顿了顿,十分坚定道,“娶得如花美眷,不负平生!”
周天衍神色越发不好看,他将鞭子猛地往地上一扔,
“你父亲有勇有谋,虽为我麾下副将,我敬他如兄长,他临终前刻意将你托付于我,兄长临终之言,时刻尤言在耳,我每每反思,深怕有一丝怠慢于你,现今想来,竟都是害了你!你如今看看你,成何体统?将你教得这般刚愎自用,任性妄为,还贪恋美色,与那市井纨绔有何分别?是我愧对尧兄在天之灵!”
“从今日起,你自去军营待着!没得我的命令,不许擅自离开!!”
“可我刚回来——”尧承煜急了,
“钟叔!钟叔——”
老管家赶紧过来,“老爷——”
“替公子收拾行囊,送他出府!”
“这……”
“伯父——”尧承煜急得如同热锅上的蚂蚁,好歹也要让小瑾先起来呀!这般跪下去怎么得了?
“这什么这?!我的话也不听了?!这个府上谁当家?”
“是是……”钟叔赶紧答应了,他擦擦冷汗,这么多年,还是第一次见老爷发这么大火待他转身欲走,周天衍冷着脸继续道,
“秋姨老家去了,你们谁也别想着搬救兵!谁要是敢去请她,我打断他的腿!哼!”
周天衍一甩袖走了,留下老管家拉了尧承煜起身,劝道,
“老爷正在气头上,说的也都是些气话,等他气消了,自然就接公子回来了!”
“小瑾她——”
“公子糊涂!老爷不过是意思性罚小姐一罚,做给别人看的,小姐本就体弱,老爷就算再生气,也断不会再让小姐出个什么事儿!老奴先去替公子收拾收拾,公子先去同小姐道个别吧!”
“钟叔可知伯父生气所谓何事?”
“这个……老奴实在不知!”
尧承煜进得祠堂,
“小瑾!”
周幽瑾正朝着门口张望,见尧承煜进来,方松了一口气,
“见你无恙便安心了!爹爹的话我都听到了!是我连累了你!你自去驻军处待着吧!我也安好,无需担忧心!”
尧承煜见她挥挥手赶人,心下不快,
“我刚回来你也赶我走?”
“哪条规定你刚回来就不能赶了?”
“……”
“伯父为何罚你?”
“自然是做错了事!”
“何事?”
“错事!”
尧承煜席地而坐,“小瑾,数日不见,为何你我之间变得这般生疏了?”
“承煜啊,那是因为我们都长大了!男女有别!”周幽瑾一脸高深道
尧承煜闻言脸色一黑,他伸手在周幽瑾头上揉了一把,
“你这乳臭未干的丫头片子!还男女有别?别什么别?”
周幽瑾气的脸色通红,
“你你你!别以为你长得比我高了就可以欺负我!”
“想来伯父也只是在气头上,没个什么大事,等他气消了自然就好了!我先回驻地,过几天再来找你!顺便给你带些好玩的!”
“我听说南街有个做木雕的老人家做的木头人都会动,那你记得带几个给我!”
“嗯!还有呢?”
“哦,咱们府上已经没有什么吃食给西苑那只大隼了,我见它呆呆地便给它取了个小名‘小呆’,你回来得恰是时候,正好可以将它带走!”
“大隼?”尧承煜嘴角歪了歪
“本是师父他老人家遣来送信的,长得倒是不赖,就是脑子略略不大好使!想来你近日无事,便劳你得空多带带它!它最近除了吃鱼睡觉,倒是没个别的爱好!”
尧承煜闻言眼睛一亮,“难不成可以训练它助我上阵杀敌?”
周幽瑾捏着下巴,慎重思索得一番,十分坚定道:
“训练它上阵杀敌——那是不可能的!此大隼乃飞禽中一方霸主,野性难训,怎可能甘愿为人所囚?师父当日去采药路过那百丈涯在蛇口里救下它,又兼照顾了它数月,它现下年龄尚幼,玩心甚重,方跟了师父一段时日,你略略陪它耍耍,有助你日后上阵杀敌倒是真的!”
“……你叫我去陪它玩?!!”尧承煜闻言瞬间黑了脸
“啊对,它最喜欢捉迷藏了!你不在的这些日子,它几乎天天守在西苑的小池那里,将你养的雪龙红龙全部抓起来吃了!”
“不可能!!!那龙鱼可是被我养得很叼,一般的吃食都不屑一顾,难道它一个鸟竟还会下水不曾?”尧承煜失声叫道,几乎跳起来!
“这个……它水里功夫虽然不济,不过它看上了你那两大缸子虾,嗯…用……琉璃红跟□□钓龙鱼简直一钓一个准……”
尧承煜脸色刷地绿了,额角青筋暴跳!
周幽瑾虚心摸摸鼻子,前些日子本来她也是无意,见她的丫头若儿念叨着公子快回来了,给虾换水也换得勤快许多,那次若儿换水时捞出一只死掉的琉璃红,痛心不已,周幽瑾也跟着痛心了一回后,随手将那死虾扔小池里了,谁知那寻吃食的龙鱼刚露出来,便被利爪抓了个对穿!她同若儿被这突然一头栽在水里的大鸟吓了一大跳!然后若儿见到那被塞进大鸟嘴里的龙鱼,顿时失声大哭!打那以后,西苑那两缸子虾同池中的龙鱼开始莫名其妙的失踪,初时大家都不明白怎么回事,当若儿猫了一晚上,看到那大隼一只大爪在缸里拼命搅,然后用嘴衔了一只虾欢欢喜喜往小池那里去,她差点哭晕过去!后来若儿试着将虾藏起来,还惹得那鸟儿不高兴,天天睡在那缸子旁边谁都不让碰……
尧承煜握了握拳,忍了又忍,
“我不在的这些日子,可还有什么事是我不知道的?”
“嗯……你还记得你当时托人带回来的那头大狗么?”
“那可是我托人从南疆带回来的,轻轻松松咬死几匹狼不在话下!莫不是它替我报了仇,狠狠咬了那笨鸟一回?”
周幽瑾十分怜悯看得他一眼,十分不忍地继续道:
“呃……咬是咬了!当时……那声儿叫得也挺是凄惨,不过咬没咬到我就不知道了!”见他疑惑,她继续解惑道:“你那狗已经极乐往生!节哀顺变!”
尧承煜平了平呼吸,好久方道:“你们把它埋了?埋哪儿了?”
“埋……大隼肚子里了!”
“……”
尧承煜牙齿咬得咯吱咯吱响,腾地飞奔到西苑,待见到那蹲在鱼池旁边打盹儿的大鸟,一人一鸟俱皆一惊!
这不是那疯老头养的那只笨鸟么?
这不是那疯老头养的那只笨人么?
大隼睁着大眼睛,眨了两眨,突然对尧承煜生出些亲近之意,围着他转了好几圈,叽里呱啦一阵鸟语,如果凌霄子,就知道它在说什么了
“你来了?老头呢?答应给我的竹叶青没有叫你带给我?还有兔子呢?一个都不能少哟,我最近学会了钓鱼!嗯嗯!这鱼儿味道倒是真心不错!原来钓鱼这么简单……”
尧承煜本来怒气冲冲,见到它呆萌的样子,突然就生不起气来了,他叹气两回,只抱怨道:
“我这几年的心血都被你给吃了!难道是因为吃了我的鱼所以同我套近乎?”
见它依旧围着他转个不停,他试着摸摸它的头,那鸟儿竟也没拒绝
“算了!吃都吃了!同你一个畜牲计较什么!这里没有食物了,小瑾将你暂时托付给我,你便先跟我走吧!”
大隼以为凌霄子回来了给它带吃的了,果然十分高兴,一歪一歪跟着尧承煜走了!
周幽瑾被罚跪了两天两夜,秋姨眼皮一直跳,怕周天衍出什么事儿了,刻意赶回来一瞧,却是周幽瑾出了事儿,只吓得她心惊肉跳,抱着周幽瑾哭了好一通,
“我苦命的小姐啊~你要是有个什么万一,秋姨如何同你死去的亲娘交待?你这狠心的爹,怎的如此狠心?虎毒尚且不食子!他就眼睁睁看着你这般受罪……”
周天衍不知所措,看到周幽瑾昏迷不醒,又痛又悔,又没脸上前去宽慰一二!周幽瑾本只是略感风寒,却因她爹一番话受了惊蛩,几十万人性命都是因为她埋于流沙,每思及此,噩梦连连,她躺了两个多月,若不是周天衍铺天盖地将凌霄子寻了来,她这小命就要不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