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这男后还是当日诈死逃职的工部尚书
一时弹章蜂起,纷至沓来璟泽一概全部压了下去,几位顶着不放的朝臣找了些各自职责上的过失一律革职查办然而明眼人都明白是何事招致的祸端
不免有人想起,五年前众人弹劾当时尚为吏部尚书的沈云,适时是以沈云自罚为结然而,仅仅才过了五年,启明帝的为政姿态已是天翻地覆雷厉风行之态,偏袒之意十分明显甚至不惜为此人要违祖制,加上宰相及一盖重臣皆沉默不言,最后成了板上钉钉之事
以皇嗣讲立场的,更是得到了惊天的消息沈云已为帝王有所出,皇长子即是去年启明帝认为义子的沈桓男子承孕之说,也非不可查民间不知何时起已是广为流传百余前男子怀孕的事迹
众人看着和皇帝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李桓,已是如鲠在喉说到底,不过是皇帝的家事所谓的开枝散叶之说,在众人领教过这四岁稚龄的太子手段后,满朝文武也不敢再提
这事,璟泽见儿子处理得漂亮,便不再出手很快,桓儿以李桓的正名,“正阳”的封号入了皇族谱册皇后的册封仪式一事,钦天监定了个好日子,正又是十月初十这日子,璟泽看得合意
彼时,沈云七个多月的身孕,身子越发笨重孕夫又不耐热,在这流火的汴京里,他静坐着也要出一身的汗自和璟泽回京后,他才知道璟泽远比他想的有筹谋的多,连带着自己生的儿子也是早和自己的父皇一鼻孔出气,就瞒着他罢了
璟泽却不嫌热,这天还偏要搂抱狎昵沈云原也不是什么重视礼教之人,先前只是有着身份才不得不有个立场,如今即是决定要生死相随,自也又将这等事抛之脑后
窝在璟泽怀里,吃着璟泽递过来的蒲桃,两人没上没下地闲聊着
“陛下好手段”
“哼,祖制祖制,放屁一个个来管朕的家事我看就是闲人太多”
“是是是都是他们不长眼睛那严正你打算怎么办”
如今,只有四朝元老严正拿大,一日一折地劝谏璟泽不可违背祖制
“他要再这么喋喋不休,别怪我不客气”
“不可过激他可是四朝元老,在瑞王作乱一事上也算曾帮过你何况,积年的威望虽是无形的东西,仍不容小觑对他,只能施怀柔政策我见他写的折子文采斐然,确实不错毕竟是儒林世家所担心之事,不过是我乱了祖制干政,到时弄得你成了一代昏君”
沈云说到此处看着璟泽,嫣然一笑,“他真是对你太没信心了”
“...莫如说他是对云儿你太有信心了”
璟泽轻佻着沈云的下巴,作势左右看了看
沈云肤色偏白,眉眼妩媚,本是有些男生女相的感觉可他偏偏一身如竹的君子气,清远洒脱兴许是生过孩子,他的观感间还多出一份袅嫋之感
想来,他的云儿是很出众的为官思路高明,医术举世无双,床笫之上还有那不为人知的媚骨想着想着,又想到了不该想的地方…
沈云握住了璟泽轻佻的手,掸了掸自己的外衫,状似随意地说道“…我还自认没长成祸国殃民的绝色,当不了倾国大任”
“…朕的皇后谦虚了那你打算怎么办?”
“山人自有妙计”
沈云学着璟泽,说一半藏一半,趾高气昂地偏过头去回道
说完,还未等回话,就寻了个舒服的姿势,在璟泽怀里睡了过去午后阳光正好,他心下无事,被接回来后,除了安心养胎之外,似乎也没再操心过什么
璟泽见他身子愈来愈重,也就愈发心疼他以男子之身为他留后,恩宠起来简直没个边,这会人睡着了,还是舍不得放手,虽无睡意,也随着小憩了一会醒来之时手已麻了,却先关心怀中之人是否被自己吵醒了
他自是知道沈云不在意这等虚名,只是,他这次不得不要好好替沈云打算何况,百年之后,唯有皇后才能与帝王合葬他说好了,要这个人的生生世世
“陛下,姚大人的密函到了”
“好”
展开后,璟泽就看得眉头一抽读完,更是…心疼又生气
“沈大人于江南治水患三月内,事必躬亲研究沙从何处而生,水由何处而减,探寻根治办法,算无错漏,步步为营然其每日面色苍白,盗汗,不甚有食欲,容色憔悴,且常有反胃恶心之状...
璟泽想到当年读沈云所写的折子时,能明显看出他的笔力虚浮,字形仓促且纸张被渍的不甚平整
而今知道了前因后果,只觉得心疼的要命他原本想着,逆天生子必定不容易,如今纸上读来已有些诛心的味道,他只恨自己没能陪在沈云身边
沈云进殿后就看到璟泽面色凝重端坐在案桌前,不明白是何事顺着璟泽的目光看了下去,看到第一行字,“沈大人于江南治患三月内,事必躬亲…”,心中暗暗不好
见人还未反应过来,赶紧脚底抹油被人一拉一带,抱住了
“我我我…”
沈云意图先发制人
“云儿,那时我没陪在你的身边,让你一个人受了这么多苦”
沈云想了想,说,“其实还好你不在你在的话,还碍手…”
看到璟泽脸色,顿时不敢再说下去
“再说…不都没事么,你看桓儿也好好的…”
“哼…”
“我错了…”
“哼…”
“宁哥哥,我错了…”
“哼…”
沈大人的认错开始不值钱了
“…你到底想怎么样…”
沈云正不知要如何,璟泽抚在沈云肚子上的手却突然感到一阵胎动
“宝宝最近很好动啊”
“恩,她在帮我求情”
璟泽面色已霁,说道
“哼,要是知道你当日的心思,我才不会放你去江南的”
“……”
沈云腹诽不止,却又觉得这个话题追究下去,自己吃亏,便转了个话头
将手覆在璟泽放在他腹部的手上
“你希望这胎是儿子还是女儿”
“只要是你生的,我都喜欢”
“我问桓儿,桓儿说想要妹妹”
“那云儿,你想要儿子还是女儿?”
“不管儿子女儿,都是我们的孩子,我都喜欢”
夫夫俩这样扯淡的对话,每日都要来上几段,两人却都不觉得无聊倒是桓儿,每回来请安都要看到两位父亲腻在一处,受不了那气氛,宁可留在太学里
那日沈云说的妙计,即是找严正深谈了一番他的攻心之术本不在璟泽之下,当初只是一心隐着锋芒,不肯露白先下一城地和严正作保,后宫绝不干政严正本是准备好了长篇大论,要好好晓以利害关系,这样下来自是心有不甘
沈云打听过一番,知道这位元老大人近来气伤了身体,有些体虚气弱拿着宫里的一支千年山参,只说是皇帝对老臣的心意只简单地这么两件事,就送走了人,只字也未提要他不再诤谏
严正回去膈应了两日,璟泽招人问出了两人之间的对话,便是趁热打铁,拿当日沈云的遗折给严正看了严正看得无地自容这才知道,自己六十载官场历练出来的火眼金睛,还是看走了眼
加上知道那山参本是沈云所赠,怕他老人家难却,才说是皇帝的关心,心里更是有几分感动又听得曾孙严真入宫伴读后,常说太子的沉稳聪慧,最后还是隐隐站在了支持的一方
夫夫俩一唱一和之后,把这件事消弭于无形
待到孩子八]九个月后,沈云低头已是看不到自己的腿脚可身上仍是身无二两肉,似乎吃下去的都补在了孩子身上旁人怀孕到这个月份,肚皮上都会生些难看的妊娠纹,手脚也会浮肿
沈云却是越来越美,雌雄莫辩的美想是被养的太好了璟泽见了,自是没少占便宜只是他晚上睡着时常常会抽筋,璟泽本就浅眠,见沈云吃力又轻手轻脚地起来,连忙扶着他帮他揉按后来,往往是沈云还在迷迷糊糊间,璟泽已是帮他按摩舒缓了
因着是史上第一位男后,原先的一应冠帔都不能用加上近来朝臣都消停许多,又是风调雨顺的年岁,璟泽就有了大把闲情逸致消磨在仪式准备上把皇后朝服上的凤纹改成了云龙纹样凤冠也换成了一根玉簪这簪上,请的天下第一雕工雕了龙腾九天,祥云环绕之景,以此象征赋予皇后仅次于皇帝的无上权力
沈云对此是全然不知情璟泽也不意让他知道,他此番何止是违了祖制,简直是重新制了礼只是对璟泽来说,他既决定要和沈云一生相随,自然要给出最好
作者有话要说:
还有最后一章正文
而后是一到两篇番外
七十二、
孩子月份大了以后,两人每日都要散步上大半个时辰,只是随意的走着,十指紧扣,鼻尖萦绕着阵阵的荷香,手里还有着另一个人的温度
温情脉脉,如清泉长流
沈云发动之时,时值半夜紧张了大半个月的璟泽,听到沈云痛得低吟的声音即刻就从床榻上弹起身来,叫来了一应准备好的人和事
沈云却是想到第一次生产时的狼狈之相,要赶璟泽出去
“宁哥哥,你...呃......你出去”
一头汗的沈云仍还是清醒的,借着疼痛的间隙和璟泽说话
“不行,我不出去”
阵痛越发的紧密,浑身发的汗像是从水里捞出来的一样,发丝都黏在脸上,脑子也逐渐不清楚起来
“你......走,我....呃....啊....不想....让你看到....啊....我....的样子”
璟泽紧紧抓着沈云的手,焦急不堪地说道
“云儿,我不走我要陪着你当初你生桓儿,我已经没有陪着你这一次,我一定要陪着你”
“少爷,你先不要用力,产道还没全开”
苍竹前段时间就被璟泽召了进宫,因着只有他是对沈云生产之事有经验
“子逸,你让璟泽陪着罢他在外面也不可能安心”
严煜也被璟泽从山庄召了回来沈云是以男子之身产子,请产婆无用严煜自当日被赶回山庄,亦是负皇命在身这几个月,他一直苦心钻研百年前的男子生产一事,便是受命要帮沈云接生
沈云模糊之间,也不再拒绝,实在是没了力气幸好他胎位极正,孩子也配合得好加上有过一次经验,知道如何用力如何调整呼吸许是孩子在沈云肚子里时感受到了来自另一位父亲的焦虑和紧张,只三个时辰,孩子就出来了比起第一次生桓儿时的惨状,这次实在是大幸可看在璟泽眼里,仍是惊心动魄
看了眼孩子,听着那洪亮的哭声,知道孩子平安无恙,沈云便昏了过去璟泽亦是看了眼孩子,就让严煜抱了出去心中暗自发了誓再也不让沈云吃这等苦守了产夫一天一夜,直到人醒过来,才让乳娘把孩子再抱进来
沈云小心地从乳娘手里接过孩子,抱在怀里逗了逗孩子,孩子虽还没睁眼,却露出了一个笑容,看得两位父亲心都要化了尤其是璟泽
“是个女儿”
“嗯,云儿你辛苦了”
“你要不要抱一抱她”
璟泽犹豫了一下,女儿看着小小软软的,他怕碰坏了
沈云看着璟泽纠结的表情,便知他心里在想什么把孩子放在璟泽怀里,璟泽双手托着,全身僵硬...
女儿许是知道这是另一位父亲,侧着头,拿皱巴巴的小手碰了碰璟泽的龙袍,打了个哈欠,安心地侧着头睡了过去
璟泽竟看得痴了...
沈云看着璟泽的样子有些失笑,那稚拙小心的模样,哪像是纵横沙场,积威甚重的帝王
“宁哥哥,给孩子取个名吧”
“就叫念儿”
“你想得竟与我一样”
“嗯,你在庙里写的愿牒我看了”
“......”
璟泽毫无所觉自己把自己当初偷摸做的事给透了出来他正抱着女儿,乐得不知东西南北
“念儿的封号我也想好了就叫清平海清河晏,盛世平安”
“太子殿下到”
李桓穿着一袭太子玄袍,一路急赶过来原本他是想要看着妹妹出生,璟泽怕他添乱,不准儿子过来待到禁令过去,他一刻不耽误地就赶了过来
“爹爹,念儿好丑啊”
“傻小子,你刚出生那会比念儿难看多了,现在不也长的好好的”
说起沈桓刚出生,沈云初为人父看到儿子黄黄地皮肤皱在一起,心里有些嫌弃璟泽的长相自不必说,他自己长的也不难看,何故儿子竟然如此难看
等到后来那一身黄褪去,五官长开后,沈桓随着璟泽的那份绝世才显露出来
“不过不要紧,念儿难看我就养她一辈子她将来看上的人,我强压来给她做驸马”
李桓点了点自己妹妹的小鼻子
“桓儿说的一点没错”
璟泽一边逗弄着清平,一边附和道
“......”
李家的人想法果然都霸道
清平伸出胖乎乎的小手要去抓哥哥的手李桓故意拿近拿开,不给清平抓到,清平也没有哭,更加努力地去够哥哥的手,笑得开心,露出与兄长相似的嘴角的酒窝
这父子俩都是一脸有女/妹万事足
所以沈云对这个孩子也是心大的很,无论怎么样都是他和璟泽的女儿再说璟泽,是第一次正经体味为人父的感觉,别说嫌弃女儿长相,恨不得天天十二个时辰围着自己的小棉袄转
李念长开后,一双眼睛像极了沈云璟泽曾说,沈云的眼睛长在女儿家,必定是勾人魂魄的妖媚如今应在自家女儿身上,他这为父的就不太乐意,深怕女儿将来被哪个臭小子给拐走了这孩子虽说是夫夫俩唯一的女儿,最后却像她父皇一样成了北离一代军神
清平未及满月时,北离迎来了封后的盛典
那一刻,日光耀于大殿,拾级而上的殿阶上,有一骨峻蕴藉的身影,端庄淡然的面容,青玉簪束起的发,若隐若现白皙的锁骨,一身红衣滚黑边的盛装,那一步步走得如此沉稳而坚定,让站在帝台上的璟泽舍不得移开一瞬的目光
那样的美,堪比圭璋之洁
他记得,那年他说,我太累了想睡一觉;他记得,那年他说,做官劳心劳力所以要多进补;他记得,那年他说,我不想习武太麻烦了;这些状似随意的句,待到知道真相后,字字诛心
从那一句,你快吃吧,这是治你身上的毒的到这一句,愿宁国泰民安
他们之间,曾经亘着世俗礼法,曾经碍着身份地位
而今,他即将站在他的身侧,与他比肩而立
沈云郑重地跪了下来,从帝王手中接过权力的象征那一方和田青玉所制的云玺,不同于以往的凤玺,其权力之大仅次于玉玺
两人手触碰上的那一刹那,彼此看着温润一笑百官在台下群呼,锣鼓钟磬声喧天这样的环境里,彼此依旧感知到了对方的心跳
是的,终于
宁云宫里,交颈引项,喝下合卺酒,便是礼成的夫夫
喜烛相照,两人对面而坐大红的嫁衣,衬托地沈云妖冶的美这是他第一次着红装,美得不可方物他未施脂粉,璟泽已是看得醉了
沈云为璟泽摘下那旒珠帝冠,彼此直视时,竟有些恍然地不真实复杂精致的盛装,一层层地被耐心地脱开,连情爱都变得细水长流
《云暖晚泽》完本[古代架空]—— by:苏子由
作者:苏子由 录入:05-3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