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其说不清楚,倒不如说是不清楚要以什么样的态度对待三皇子,若在别人面前,周南或许已经豪爽举杯了
三皇子更像是在自娱自乐,他不管周南没搭理他,自言自语道:“其实当天晚上就已经查出来了,只是我那时受伤,一时没法通知你罢了……做手脚的是那天跟在太子身边的庆王嫡子,行辉,那小子看出太子因你们生气,就派人把猎场悄悄布置了一番,约摸着在你们要经过的地方布了一局,到时可说是你们自己路过惹了马蜂窝”
周南听着也不觉得惊奇,只说:“这事情与我猜的不差,那冷箭也是他的亲信放的?”
三皇子摆摆手,然后掂了块小糕点放入口中,那小点心入口即化,细致又不甜腻,很合他的口味,他又开心地喝了杯酒漱漱口,才不慌不忙地说:“也不是行辉下了什么命令,他手下的人居然以为行辉是要杀了陆野的,连忙召了个准头极高的弓箭手来杀你们你们真是运气好得紧,行辉手里有批人为达目的手段不忌,当日的箭是被淬了毒的”
三皇子已经有点醉意,颊上红云轻飞,双眼有些迷离,笑时就像潭面随着波光粼粼不断闪动的一道弯月影
他长相有些阴柔,平日里冷着脸时还有点男子的英气,这一醉酒慵懒迷离的模样活脱脱是个倾城倾国的女子,一举一动一颦一蹙都是赏心悦目的美人画卷
周南根本没有看到眼前人似的,内心沉浸在刚才的毒箭上,表情一时冷下来接着问道:“庆王素来宠行辉,以现在这无凭无据的情形我们根本奈何不了他,那三皇子今日究竟是为何而来的?”
三皇子目光灼灼地看着周南认真地说:“来喝酒啊”
作者有话要说:
东方未明
东方未明,颠倒衣裳颠之倒之,自公召之
东方未晞,颠倒裳衣倒之颠之,自公令之
折柳樊圃,狂夫瞿瞿不能辰夜,不夙则莫
这是诗经里边的,唉,为什么我老是被反复网审呢?
说起来我今天重新看文,才发现这三皇子怎么gay里gay气的?
周南这才发现三皇子醉眼朦胧,本想劝三皇子早点离开回去休息
话还未出口就见三皇子敛了脸上懵懂晕乎的神情,唇角一挑,正经说道:“我费心思请周少尉来自然不可能是简简单单喝酒的”
三皇子不再提猎场之事,将话题一转,故意卖关子悠悠说道:“相信陆将军和周少尉已经接到消息,父皇滞留行宫,不打算插手滨州案,你猜猜这是为什么?”
周南眯眼一想,回答:“我们得到的消息是皇上沉迷修仙炼丹,不愿管人间事”
三皇子像听到了什么好玩得不得了的笑话,眼中带着嘲讽笑道:“哈哈,你们就这样信啦?那老家伙不知多迷恋权位,他说不管人间事简直是在忽悠你们”
不知怎么周南也被三皇子这率真的笑引得心情愉悦起来,他唇角微微翘起不明显的弧度,说道:“我们自然不可能相信,因此我们得想一个办法让皇上也不信……”
三皇子眼眸中亮光一闪,像发现了新玩具的孩子一样兴奋地接上去:“果然和聪明人说话不必废太多口舌我正有此意,只是找不到合适的帮手,有陆将军和周少尉,事情一定能顺利很多”
周南反问:“我掺和滨州案的原因三皇子已经一清二楚,但我对您究竟要做什么却一无所知,这样的合作是不是不够公平?”
若周南是一个普通的少尉,问出这样的话来早就被人以藐视皇子的罪由拖出去了,但周南身后站着的是陆将军,势力不容小觑
三皇子似笑非笑反问:“我堂堂东明国三皇子,屈尊於贵帮你们,你们还敢问缘由?”说完又饮了口酒,毫无诚意地道:“我要说就是闲得无聊过来插一脚,没什么缘由,你信吗?”
周南不气不恼,盯着三皇子的双目回答:“不信”
三皇子觉得这样认真的周南真是好玩极了,再次笑出声来,眼如弯月挂柳梢,他说:“我也不信,不过这确实是其中一个缘故,还有就是……我要亲自调查这件事”
滨州案毕竟是个牵涉颇广的案子,要彻查必然需要都城派人亲自下滨州其实这是个苦差事,弄不好还会有性命之忧
周南觉得这三皇子几年不见,果然变得参不透了
但是既然三皇子只是为了这个目标来的话,两方合作也算各取所需互不干扰,周南自然很乐意有这么一个盟友,他爽快地答应:“既然三皇子只是为了这个而来,我们自然乐意与您合作”
三皇子粲然一笑,仿佛早就知道这个结果,于是他神秘兮兮地说:“接下来我们还是要好好商量一下对策,这春宵苦短,可别再浪费时间了”
周南被前·羞涩·皇弟的辞措说得眼角一跳,真是不知该怎么回答好了
好在三皇子在正经谈事的并没有胡说八道的习惯,两人一直商讨到深夜
等两人狼狈为奸差不多将事情敲定时已经深夜,周南犹豫地问道:“恐怕此时宫禁已开,不知殿下要怎么回去?”
三皇子说完正事终于不用崩着,整个人都懒散下来:“那就不回去,就说今夜幸得一绝世美人作陪,本皇子耽于美色不愿离去”说着还冲周南眨眨眼
周南消受不起皇子的媚眼,站起身来告辞:“那在下就不打扰三皇子的美事了,先告辞”说完见三皇子没有异议就干干脆脆往外走,不再管这位浪荡不经的皇子
周南推门而出,早有人在门外等候,为他蒙了眼睛将他带着东拐西拐,最终周南睁眼时已经站在望北楼最繁华热闹的大堂
虽说如今时辰已晚,出来享乐的人却不减少,人群反倒因为夜深更加兴奋起来,一边盯着舞台上正随歌跳舞身姿妖娆的女子,一边享受着身边美艳酒女纤纤细手递上的美酒,快活得满面红光
周南根本不作停留,连半个眼神都没有给舞台或是这里的任何一个女子,面沉如水地径直向门口走去
这时辰也不知小野睡了没,周南有些心虚,往常陆野睡觉前两人总能见上一面,说说一天里发生的趣事
可是他这几天都忙得不可开交,许久没去陆野那里了今天这时间也太晚,陆野恐怕是已经睡下了,可也不知怎么的,周南现在觉得今晚必须见见小野
周南归心似箭,自然健步如飞,走到门口刚要迈出去时突然想到什么,生生停下步子折回柜台,拿出木牌在掌柜面前一晃,问道:“你这里可有现炸的小黄鱼?”
掌柜的远远就见这位客人器宇轩昂衣着不凡,并在这位客人拿出牌子时确认这是一位顾客,以为又有一单大生意,觉得今天的上好包厢又能给出一个,心中正窃喜不已,听到这人居然只要了炸小鱼,笑容僵了一下,随即恢复谄媚的笑容应下:“有!只要您要,望北楼什么都有!您稍等!”
说完亲自上厨房嘱咐厨子现炸小黄鱼看着小黄鱼在锅中翻滚变黄,掌柜的不禁对自己多年来猜测客官需求的能力产生了深深的怀疑,为什么那样一位一看就是显贵的公子会在深夜来望北楼买一份小黄鱼呢?这也太对不起他身上神秘的黑披风了吧?
当然带给掌柜无穷思索的周南根本没想太多,拿了精心装在小食盒里炸小鱼扔下钱就走,表情冷酷得仿佛其实这小黄鱼是特地买来投毒的
周南拎着小食盒回去时还有些犹豫,不知道陆野现在有没有睡下,他站在夜凉如水的院子里想了想,还是转身先去了陆野的房间
“阿南吗?你进来吧,我还没睡”陆野今天在书苑受了委屈,非常想跟周南诉诉苦,因此今天特意不早睡,干等着周南,一等就是大半夜,陆野越想越委屈,正想赌气睡下,却听见门口传来熟悉的脚步声,心里一下明亮起来
周南听见陆野叫他进去,来时有点空落落的心总算有点安慰
于是他直接推门进去,在昏暗的外屋走了几步,掀开隔帘,一眼便见自家小野正穿着白色里衣坐在床上两眼熠熠闪光地看着自己,心里就像料峭寒冬被湿暖的春风一吹,春水初生,春林初盛
周南满心盛着暖意,没有发觉自己嘴角已经抑不住地翘起,他几步走上前去,牵着被子把陆野裹进被窝里,语气半是关切半是埋怨说道:“深秋风冷,偏要穿得这样单薄坐着,也不怕着凉以后被爷爷逼着喝药吗?”
陆野一个人等到深夜本来委屈得想哭,见到人了反倒把之前的气恼都忘在脑后,嘿嘿笑道:“不会受凉,我刚刚都躺在被窝里,暖着呢……你是不是给我带了炸小鱼?快拿出来,我都闻着味儿啦!”
周南真是拿这样不听话的小野没办法,就把人用被子裹成大棉球,抱着放到案几旁,将食盒放在案几上后打开……满满一盒金黄酥脆香喷喷的炸小鱼
陆野哇了一声,就要伸手拿吃,被早有准备的周南眼疾手快地拎着筷子敲了手指,疼得缩回了手,像只受气的花松鼠嘟着嘴瞪着眼看着周南
周南无奈地笑,将手里的筷子递给他,语气温和地说:“不要随便用手拿东西吃,这有筷子”
陆野有吃就迅速原谅了周南,夹着小鱼咔嚓咔嚓地吃起来,吃了几个又想了想,夹一筷子送到周南嘴边:“你尝尝吧,这个可好吃啦!”说时睁大漂亮的杏眼看着周南的眼睛,仿佛在证明自己说的都是实话
周南犹豫了一下,看着陆野满怀期待的眼神,舍不得拒绝,喉结动了动,便张嘴吃了陆野眼巴巴送过来的小鱼仔
入口满是小鱼的酥香,周南自小不爱吃鱼,总觉得每样与鱼有关的菜肴腥味过重徒添恶心,可是今天今天一尝……似乎还不错?
于是周南点头称赞:“是,很好吃,你快多吃点,时辰不早,吃完还要漱口睡觉呢”
陆野在周南面前当然不会矜持,像只小猫一样咔嚓咔嚓吃个不停,一边吃还一边问:“阿南你这到底是从哪买来的?这家店做得太好吃了!”
周南在一旁见陆野吃得开心,下意识正想回答,把望北楼几个字在脑中过了一圈,张了张口说不出来,只含糊道:“我也不清楚,今日叫人去买的”
陆野不疑有他,一口一只小黄鱼,一边叮嘱:“那明天可得问问买炸鱼的人,我在东都这么久,第一次吃到这么好吃的小鱼呢!”
说完还讨好地又夹了一筷子小鱼送到周南嘴里两人就这样合作……好吧主要是小野在吃……消灭了这一小盒炸小鱼
东西吃完,夜已经深了,周南亲自帮陆野端了水漱口,又把陆野抱回床上,倚在床边帮他掖了掖被子,低声问道:“今日怎么睡这么晚?明天又该没精神了”
陆野方才吃着小鱼心里开心地本来要忘记本来想说的事了,被这么一问就想起来,扒着被子可怜兮兮地望着周南说:“今日章夫子又骂我了,还罚了我三戒尺”
周南心一软,忍不住伸手摸摸小野发丝凌乱的头,问道:“他为何罚你?”
陆野听他这样问,不好意思地转过去背对周南,有些扭捏地说:“就是……说了些让他不高兴的话”
周南很少见陆野这样害羞的模样,就扳着陆野的肩膀把人转过来,耐心问道:“什么话,说来让我听听错在哪”
陆野有些犹豫地看着周南,随后把头埋进被子里,声音闷闷地说:“也没什么,就是他说阴阳调和乃世间正理,我起来反驳,说……两个男子也可以互为婚姻,也不悖造物……”
在课堂上剑拔弩张的时候慷慨激昂反驳夫子是一回事,在好兄弟面前说这样的话又是另一回事,陆野越说越没有底气,说完还在被子底下悄悄用手堵着耳朵,不想听周南也骂他
周南被陆野这一通话说得一怔,一时不知道该接什么
室内一时寂静,深秋躲在草丛中苟延残喘的小虫们不甘寂寞地拉长声线叫着,细弱的声响透过纱窗传入屋内
周南想起之前那本艳书,轻轻咳了一下,说道:“这……男子相恋虽是少数,也不是完全行不通的,既然早先有柳丞相的佳话,现在来看你说的也……没有错”说完紧张地盯着隆起一团的被褥
陆野本来觉得像周南这样看上去正经的人会反对自己的说法,已经做好挨骂的准备,听到周南这样说,开心地掀开被褥抱上去说:“我就知道你一定不像章老头一样古板!”接着又问:“那我的书你能还给我了吗?”
周南有些无奈地拍了拍像八爪鱼一样抱着自己的小野,用不容置疑的语气说:“早些睡,其他事情明天再说”
作者有话要说:
郑风·风雨
风雨凄凄,鸡鸣喈喈,既见君子云胡不夷!
风雨潇潇,鸡鸣胶胶既见君子,云胡不瘳!
风雨如晦,鸡鸣不已既见君子,云胡不喜!
今天来不及了,就贴了好基友很喜欢的诗过来,啊,感觉这是一个古诗词积累贴……我也是为了跟古耽画风一致才用古诗词的,这样也好,一日一诗棒棒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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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与子同梦
谁知周南第二天一大早醒来,有模有样在院子里练不久前从王中将那里学来的剑招
若是往常时候,陆野那必然两眼放光站在一边认真看着周南的招式,没想到知道周南开始吃早餐,还是没能见到陆野
他看着摆在桌上热气腾腾的小米粥,忽然问静候一旁的竹安:“怎么没见小野?”
竹安没想到今天周南突然问他,先是一愣,回答道:“今早陆将军叫陆小公子去他那里吃早餐,说是有事交代”
周南剑眉微蹙,想着今日好不容易陆野不用去书苑,居然大早上起来又见不着人,有些懊恼昨晚没能多说几句话然而他清楚陆将军肯定是有正事要陆野去做,只好闷闷吃了早餐去军营
临走前更衣时捡出上次从那本书,心想今晚定要找时间跟陆野就此事好好聊一聊
约莫巳时,刺目的日光依旧直直烤着地面,人从平地走过都要掀起一身热气畿南骁骑营正值午间休息,周南跟着熊浩然大将军在摊了张大地图的桌前观学宁州地势
熊将军讲到宁州境内宛川山脉从山甚多范围甚广,有一段直接与西昌国的岚衡山脉相连,当地传说可以从里边有一条极隐秘的小道直接走到西昌国都西昌城
周南沿着熊将军所指的主山脉看下去,暗自思考那条暗道的位置,突然一阵心悸,一时失意右手一移,直接将熊将军的茶盏碰下了地
那不大的粗陶茶盏倒也结实,在地上骨碌碌翻了几下便倒扣着不动了
周南慌忙要致歉,熊将军比他还快一步地拾起茶盏放在一边,另拿了一只一模一样的,一边给自己斟茶一边乐呵呵地说:“周少尉莫慌,这茶盏是我当年守凉州时特意买的,夯结实摔不碎的”
这熊浩然虽然生得五大三粗浓眉大眼关飞像,心却比常人细,他刚才察觉到周南神色有异,还以为是这天气太热的缘故,嘬了几口茶水说:“这秋老虎已经过去许久,按理这时应当来几场雨,然后一场秋雨一场凉,闷热的天气就算翻篇,不知为何这几天又突然热起来”
周南稳下心来抿了一口茶,隐约觉得有什么不好的事情发生了
直到大约一个时辰之后,半隐于京南行宫的皇上突然下旨急召畿南骁骑营派遣人马包围小苍山搜查刺客
传令的太监七公公与熊将军有些交情,在去小苍山的路上将起因说了个大概
昨夜值班道师观察到紫微星垂野,小苍山方向星光最亮,遂请皇上移驾小苍山,准备在小苍山取水取石用于炼丹
御驾在接近小苍山的一处缓坡受袭,约莫四五个黑衣人突然持剑从藏身处冲出来意图弑君
皇上此次外出甚隐秘,也没有带太多护驾的军队,一时人仰马翻
于是近卫们护着皇上往小苍山赶,危急之际碰上扫墓归来的陆野
陆野箭法超群,只几箭就将局势扭转后剩余的一名刺客见袭击失败逃入小苍山
七公公也是听人转述,听着似乎是陆野大展身手力压群凶
《东明逸史》完本[古代架空]—— by:万人非你
作者:万人非你 录入:06-0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