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
这日,不过练了半个时辰,斩天又开始偷懒,借着喝水的空档,扒在石桌上不想动了:“师父,为什么每天都要练功啊?”
“每天都练,有很多好处”斩炎手背背后,一袭黑衣缓步而来:“能强身健体,抵抗疾病侵扰,能提高灵敏度,能在做事的时候缩短时间…更重要的是,能变强大”
“能变强大?”斩天不解,抓头道:“可天儿打得过师父了,天儿是不是很强大了?”在他心中,斩炎最最厉害了
天知道为什么这傻小子很多事都不能自理,却是练武奇才,他把一身所学武术倾囊授尽,而他这个师父却打不过他,算是青出于蓝胜于蓝了,他也该高兴才是
“不,还不够”斩炎摇头,给他擦着脸上的汗珠:“人外有人,山外有山,你觉得自己强大,是你还没遇到比你强大的人”
斩天摸头,问:“那如果遇上了,咋办?”
“所以,你要比对方更强大才行”斩炎定定地看着他,神色不变:“只有强大了,才能保护自己,保护自己想保护的人”
“保护自己和保护自己想保护的人?”斩天不解其中之意,但有一点,是要做到的,只见他忽地握紧给他整理衣襟的大手,憨憨一笑,“师父,以后就由天儿来保护师父”
我会变强,然后,保护你
【37】
和大花二花在深山里忙活好一阵,斩天心满意足地扛着各种战利品回家,刚走到栅栏处,就与一出门的浓妆艳抹的妇人碰了个正着
抬头望了一眼搭着的茅草盖头,确认自己没走错,斩天问:“你,你谁?”
“哎哟,你就是斩公子的徒儿吧!”妇人掩帕而笑,正要细细端详,但一看他身边龇牙咧嘴的二虎,吓得花容失色,抚着心肝,颤颤道:“婶,婶子是,是给你师父说亲的…”
“给师父说亲?”
“就,就是说媳妇!”
“媳妇?媳妇是什么?”
“媳妇就是…哎哟,真是个愣子哦!”真是头一回遇到连媳妇是什么都不知道的人,妇人小脚一顿地,摇头,就要走,却被扛着一头鹿,提溜两只山鸡两只兔子的斩天拦住:“你说清楚,媳妇是什么?师父为什么要说媳妇?”
似要她说个清楚,大花二花也放下嘴里的猎物,朝她一喊:“吼~”
【38】
“啊,娘哟,救命呐…”虎啸震天,妇人腿一哆嗦,软了下去,抱头掩面,害怕不已听闻声响,斩炎飞至屋前,待了解大概,安抚妇人离去,便领了徒儿与两虎进屋
瞪一眼不知做错何事的二虎,再看看噘着小嘴的徒儿,知他心智不全,也不能怪他,斩炎一叹,给他脱染了猎物血渍的衣物:“天儿,去洗个澡,师父给你做好吃的”
还在纠结于妇人所言的斩天一动不动,蹙着眉紧盯他的眼,问:“师父,媳妇是什么?你要媳妇干什么?”
“咳…”晓他什么事都须问个底的性子,斩炎摸着他的头,跟他解释:“媳妇,媳妇就是会陪着一个人过每一天的人还有,师父不要媳妇”
“???”满头问号的他被师父推搡着去洗澡,洗至一半,茅塞顿开,兴奋地连衣物都未着身,光溜溜地跑到厨房,大喊:“师父不要媳妇,师父要天儿吧,天儿会陪着师父过每一天呢,对吧,师父?”
偏头不去看他,斩炎呵斥道:“咳…快去穿衣服”
“师父师父”绕到他面前,斩天捧住他的脸:“师父要不要天儿陪啊?”
天真无邪的大眼定定瞧着他,斩炎听到自己的回答:“…要”
往他脸上狠狠吧唧一口,斩天跑出厨房,远远还能听到那恣意畅快的笑声:“欧耶!师父要天儿陪呢,天儿要陪着师父…”
锅里滋啦啦地冒着热油,拉回呆着的斩炎的思绪,他暗吐口气,端着切好的鹿肉倒进锅里,“天儿…”
师父有你就够了
【39】
“师父,今儿炖鸟儿吃!”不见其影,先闻其声,大门不走,他倒挂于窗户处,献宝似得朝师父扬扬手里的鸟儿,力求师父表扬
斩炎瞄了他一眼,本不在意,但似乎有什么地方不对,他放下手里的针线活,走到窗边接过徒儿手上四处窥探的鸟儿,仔细瞅了瞅,伸出食指点点那鸟儿的头:“你怎么来了?”
“啾…啾…”鸟儿也不怕他,歪歪小脑袋,跟他打着招呼
“你在,想必他也…”暗运内力,不远处果然有其他气息存在,他看着手上的鸟儿,不在意道:“还不出来,真要把它烤了吃?”
不知他话里意思的斩天期待地搓搓手,只听到一个烤字:“烤了吃,烤了吃…”
“啊,别别别,我的小祖宗…好歹我们也是从小玩到大的,不带您这样的”声落,人现,一橘色长衫的青年摇扇而立,满含笑意望了望二人二虎,点点头,然后收了扇,一撩袍单膝跪地,双手交握,道:“橙,参见少主!”
【40】
“我不会回去的”听他说明来意,席榻而坐的斩炎起身缓步于窗前,淡淡道:“你走吧!”
“少主,宫主他甚是想您”斩橙手握茶盏,绝色容颜在香气氤氲之后若影若现:“已经二十年了,您还是放不下吗?”
“罢了!”将杯中冷却的茶水喝尽,放下茶盏,斩橙起身向他走去,在间隔一步之遥停下,与他一同望向正与两虎一鸟玩得开心的人,薄唇微动:“喜静如您,您的徒儿倒是喜欢热闹的一个人”
斩炎秀眉微蹙,说出的话比往常冷上几分:“什么意思?”
“哎哎哎,别生气”被他冷冷一瞥,斩橙夸张地抚了抚胳膊上泛起的鸡皮疙瘩,惶恐不安:“没什么意思,我可什么都没说”
“哎,既无事,橙就走啦”略提高声量,斩橙小心地偷偷看他,见他还是毫无反应,摇摇头,潇洒地跳出窗外,与斩天打个招呼,唤了鸟儿离去:“改日橙再与兄弟们来喝茶,还望少主不要嫌弃小的们”
闻言,斩炎想要说自己早已不是什么少主,但见满头大汗的徒儿扒到窗前问他:“师父,仙女哥哥和鸟儿怎么走啦?”
“仙女哥哥?”
“是啊,美丽的仙女哥哥”斩天摸头,不确定道:“难道他不是仙女哥哥?”
“他啊…”那人最恼别人把他比作女子,想到他知道会有的气急败坏的表情,斩炎扑哧一笑,坏坏道:“他是仙女哥哥天儿,下次看见他,你就这样叫他,好不好?”
“好啊!”斩天眼也不眨地痴望着他,宛若丢了魂儿一般:“师父,您笑起来好好看哦!比仙女哥哥还好看诶!”
斩炎:…
大花二花:冷起来也很好看…好看得让虎害怕…
【41】
斩橙的出现,于师徒俩的生活中没起多少波澜,但他的一句话,在斩炎心中,扎了根刺儿
“天儿!”思索再三,他还是开了口:“天儿,你跟着师父,不觉得闷吗?”
“啊?”咽下口里甜甜腻腻软软糯糯的糍粑,斩天不解:“跟着师父,会闷吗?”
“师父不爱说话…你喜欢热闹…不觉得闷吗?”
“不会啊!”又舀了个圆溜溜的糍粑放进嘴里,斩天享受地眯了眼儿:“师父会功夫,会救病人,会做很多事,会做很多好吃的…天儿可喜欢师父啦!”
“如果…这些,师父都不会呢?”
“那就由天儿来做”舀了碗里最后一个团子送入他嘴里,斩天舔舔嘴角,傻笑道:“师父不喜欢说话,那就听天儿说吧!师父可不许嫌天儿烦哦!”
“师父不嫌你烦”给他擦掉嘴角的糖水,斩炎缓缓道:“以后,多说些,师父想听”
“好,师父天儿遵命…”
今生有你,何其有幸
【42】
日子不咸不淡又过了几月,时至腊冬,大雪纷飞,简陋山野之地也有着装不凡之人前来散心,散心倒罢,却有顽劣娇蛮之女不听众人劝阻,一意孤行攀爬峭壁,耐何武艺不佳,失足跌落山崖重伤在身,同行之人焦急万分,终听从村民建议,上山请了方圆百里唯一会医的斩炎
看似惊险,实则无碍,因是伤了筋骨,也要休养百来天,娇女双亲闻信,前来接回府养,少不得携重礼上山谢恩
知来意,斩炎谢过,“不过举手之劳,二位不必客气再说在下当时已收了诊金,妄不敢再收了这些东西,请二位拿回吧!”
夫妇俩自是一番好说,见他态度坚决,也不强求,言语顽劣女好全,再带来谢恩,正要辞行,就被院中嚷嚷的声音给打断:“师父,今晚烤兔肉吃吧!”
见二人神色微变,斩炎告罪一声,恰时那人进屋,他上前几步替他除了外袍,弹掉发间积雪,怒道:“说了不准去山中了,你又不听,该打”
“师父不生气,不生气”提溜乖乖不动的兔子举到他面前,斩天嬉嬉一笑,“师父,天儿想吃兔肉了嘛!”
“看你那馋样……”食指轻点他的额头,斩炎像往常一样就要数落他,突兀的两道声音让他想起还有外人在,同时也疑惑,他的徒儿,到底是谁
“恒,恒弟…”
“烙恒!令烙恒!”
【43】
毫无疑问,令烙恒乃前任武林盟主,若能活至现下,那也是四十好几的人,当然不是斩天二十未到的年纪
他只是像令烙恒而已,但未免…太像了,在那夫妇二人眼中,就如见到令烙恒本人年青时的样子,除了,他的性格
不过只相处了一柱香的时间,通过言语举止行为,只要不是与他同一类人,就能轻易发现他的异样
“恒弟…”时隔多年,再见与那人相似的容颜,盘夫人失声痛哭,她正是令烙恒的亲姐姐令烙华,而她的丈夫,乃是当今武林盟主盘正图
“华儿!”盘正图双眼通红,不顾其他人在场,搂住发妻安慰着令烙恒不止是她的心结,也是他的心结
“师父,他们为什么哭啊?”听着凄腕的呜咽声,心里莫名烦躁的斩天哼哼:“他们是谁?为什么要在咱们家?”
“天儿…”前任武林盟主他虽没见过,但其大名自然听过,斩炎垂眸思忖片刻,想到一个可能,全身的力气似被抽尽
【44】
与那日一别又过一月,盘氏夫妇又再次登门拜访,为的不是爱女病情,为的是——斩天
单是只凭相似的容颜,并不能确定什么,但盘夫人令烙华回去之后,整日痛思其弟,不思茶饭,后又把当年发生的事来来回回想了数番,大抵不信世间真有如此相像之人,忙与丈夫说了心中想法,命人调查斩天从出生至今的所有点滴之事
所谓世上没有永远的秘密,不提如何调查,就拿二人再次归来,结果显而易见
“不,我不走,我不走,我不是那个谁谁谁的儿子”就斩天的心智,斩炎解释了半天,他懂了,也急了,“师父,您不要天儿了吗?”
“师父师父,您说话啊,您是不是不要天儿了,呜…”任由泪水滚滚而下,斩天只管扯着他的衣袖,“师父,天儿会乖乖听话,天儿真的会很听话的,天儿不会惹师父生气了,师父不能不要天儿…”
每一字每一句如拿刀剐在斩炎的心窝上一样,隐藏于宽大袖子里的手紧握成拳,可他从猜测出徒儿的身份那日开始,就明白必有今日之别
“斩天!不…令天!”毫无血色的唇动了动,心脏处有千万只毒虫啃咬般,让他吐字艰难:“你…我…师徒…缘份…已尽…回…你…该…去…的…地方”
“不,师父,师父…”斩天不依,哭闹不止,斩炎抬手抚过他的脸,缓缓而上,遮住他的眸,在他不明所以时,点了他的睡穴
亲自抱着他下了山,亲自抱着他进入马车,纤指细描他的容颜,最后一眼,刻进心里待马车缓缓前移,独立于雨中目送载有那人离去的车辆,直至不见影儿,斩炎转身,刚移步,心口处翻江倒海,疼痛非常,他又失神地走了两步,终忍耐不住,吐出一口鲜血,昏倒在地
【45】
不知过了多久,斩炎悠悠转醒,他抬眸环顾四周,不是雨地,而是茅舍,看看守在床侧的大花二花,他无力地摸摸它们的脑袋:“以后,我只有你们了”
“嗷唔唔…”大花年纪大了,喜欢趴着,嗷唔嗷唔地回应他,二花则是顶顶附在自个儿头上的手,脑袋一偏,伸出长长的舌头舔舐他的手心
“还好有你们”二虎的举动,让他心暖,面上不显,他习惯性地吐字而出:“天儿在的话,你们俩…”非得躲得远远的
话未说完,意识到什么的他呆了呆,闭目思忖,宛若那人就在身边,亲捧热汤吹吹,递于他唇边,他点头带笑,刚张口想说‘天儿真乖’,突然喉间腥甜,又一口鲜血喷出
没有徒儿在旁,斩炎又昏昏沉沉睡去,是夜,被两虎急吼的声音唤醒的他,不得不面对如今只有二虎陪伴的事实
“咳…”不知谁点了火,茅草木屋很快燃烧起来,斩炎被烟火呛着,咳嗽不止,大虎急得团团转不安地连声吼叫,见他的状况,二花望望年迈的母亲,再看看四周的大火,通红着眼,用背蹭蹭他,示意他上来
“咳咳…”不过是气急攻心,失了两层功力的他倒还不至于弱到要二花来背,略一定神,斩炎站了起来,快速地分析目前情势,运气于掌中朝窗口处挥了出去
“轰!”窗子底部的木头被拍飞掉,露出一个巨大的缺口来,斩炎朝两虎道:“快,出去”
晓他有了对策,他的话,二虎自是听,话刚落,母子俩几乎是剑一般的往外冲,缺了口的漏洞上方的木头燃草不时往下掉,又被斩炎掀了木桌运气抵住,待二虎奔了出去,他也闪了出去,嘴角勾起一抹嗜血的笑容:恰是无处发泄,来得正是时候
【46】
与那人生活近二十年的地方倾刻间被熊熊烈火吞噬殆尽,他与他之间仅存的可以留恋的地方,再也,不存在了
“魔教斩穹之子,斩炎”一带头蒙面黑衣人上下打量他一番,见其翩然而立,冷笑道:“小魔头,好好欣赏今晚的月色吧,以后,怕是再也见不到了!”
白间明明还下过雨,哪会有好的月色可以看?斩炎挺身而立,双眸微闭,没有搭理他
“哼!”重重一哼,那人一挥手,早已等待多时的其他黑衣人手提利刃,蜂拥而上
这些烧了宅子的坏家伙,大花二花早看不顺眼了,仰天长吼一声,纵身一跃,跳入人群厮杀扑咬
人之常情,那些虽是习武之人,但面对凶猛的雪虎,本就对森林之王有种莫名的畏惧,还是两虎,训练有素得知情报的他们还是乱了阵脚
“吼…”一刻钟未到,蒙面人招架不住后退连连,二花还要乘胜追击,被斩炎一唤,心不甘情不愿地回到他身边,发出王者的高傲啸声
“乖,稍安勿躁”那些人显然是有备而来,敌暗我明,他须得留心了
他果然也没猜错,前方忽地异动,伤者退,又换了一批新人上场,但都没上前,而是手执弓箭,对准他们
【47】
那些泛着幽幽蓝光的箭头,让斩炎眸光一沉,衣袖遮掩下的手,不自觉紧握成拳,思绪飞转:单是自己,仅凭一身功力,倒是可以来去自如,但大花二花虽凶猛非常,可对弓箭,还是淬了毒的弓箭,怕是要处于下风…
对方也不给他时间思考对策,在带头之人一声命令,冷箭嗖嗖嗖地往这边飞来,二虎张牙舞爪,有其心却无其力,情势所迫,斩炎身一动,闪身至二虎前方,同时出掌,运气于掌中,稳稳托住飞驰而来的利箭,手一动,利箭转了个方向,再一挥,利箭朝对方急急射去
“嗤…”箭入肉体的声音此起彼伏,伴随着惊恐痛苦的尖叫,偷袭者又混乱一团,但因有了上次的经验,这次倒很快平复下来
“魔教害人无数,今日定让小魔头命丧于此,也让大魔头尝尝失亲之痛!”眼看对方毫发无损,己方死伤无数,带头之人举剑高喊,领了六人冲了过来
来人实力不容小觑,因气急攻心失了两层功力的斩炎更不敢掉以轻心,为免伤着虎儿,决定速战速决的他忙抽出腰上的软剑与他们斗了十来回合,虽也伤了三四个人,却也被他们越带越远,无暇顾及两虎
“武当,华山,峨嵋,崆峒
《傻子与师父》完本[古代架空]—— by:像是喝了酒
作者:像是喝了酒 录入:06-1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