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声音在偌大的宫中回响，“霍老，我这胎怀的辛苦明明知道他活不成，还要日日熏艾，您曾说过，他生下来只有三成的把握”
“娘娘，就算如此，也不该作此打算呀！您腹中的皇子……”
“霍老，周将军掌管天下兵马，若他起兵，他会有几成把握得到这皇位？”
“这……”
“我自随皇上起兵之日起，就没做长命百岁的打算，能侥幸活到今日，已经心满意足了”腹部的绞痛引得她一阵喘息，霍光耀的心又沉了几分“母仪天下并非我所愿，但我既然身处这个位置，自当为天下着想”
“我懂霍老的为难，您行医多年，救死扶伤，没有害过一个人可这件事除了您，实在没有别人能帮我们周将军咄咄逼人，若不早些下手，只怕天下又要大乱了”姜妍撑起身子，缓缓走下台阶
霍光耀还在考虑，她依然跪倒在他面前“娘娘，您这是做什么？”
“霍老，姜妍用母子二人的性命恳求您，万望您成全”
姜妍那时不过二十多岁，眼神却苍老的仿佛已历经磨难的活了一辈子霍光耀明白，他们的确是穷途末路了
寝殿的帷帐后，一双明亮的眼睛盯着他们，他最终还是点了头
“霍光耀！”周巍厉声斥责，“当日你诬陷周贵妃毒害皇后，难道今日还不说出真相吗？”
“真相？”霍光耀嗤笑，“周巍，你口口声声要听真相，那我倒要问你，你当年果真如你所言一般忠心耿耿？”
“你——”周巍眉头渐收，手下一用力，桌子早已断成两半
这一声惊动了守在外面的人，包括一直在门口的周逢佳
“进来”周巍始终明白他和自己绝不是一类人，所以只能用某些他十分在意的事情牵制着他逢佳推开并未关严的门，面色平静的走进房间，关上门
“祖父”
霍光耀早知他的身份，但他也知道逢佳绝不是急功近利之人“周公子，老朽知道您不是贪慕权贵，您可万万不能被人利用呀！”
“玪儿，这个人便是当年陷害周家的霍太医，可惜，他并不是元凶”
他们的对话，逢佳听得清清楚楚
看着周逢佳沉静的目光，霍光耀轻笑，“的确，我对不起周贵妃，对不起行医的良心今日，就让这一切有个了断吧”
他的袖子里有一瓶药，那是师成之日师父给的师父说过，行医之人，不能自救，但自尽还是做的到的当年他看重名利，执意要进太医院，想必师父一早便猜到了这结局
“弟子霍光耀，谢师父成全！”
周巍到底是年近古稀之人，虽看到他拿出药瓶却来不及阻止可逢佳，他似乎无意阻止
刚刚关上的门忽然被风吹开，周巍气愤地让人进来查看情况，得到他已死的结果时他便有了一丝不详的预感“那孩子呢？”
周晋回道：“在另一个房间”
周巍起身，望了眼霍光耀的尸体“算了，给他留个颜面，我们走”
周晋引着他们出了门，他们走出许久，逢佳却依然站在那里魏青站在门口叫他，他才迈开脚步
顾映桥进门时看到的便是这一幕他同吴了急匆匆的上山，书院里的人都下山了，只有霍先生这里亮着灯他便过来看看，谁知看到一群不认识的人走出院子
“逢佳？”顾映桥迈进房间，见逢佳失魂落魄，刚想安慰他却瞧见霍先生躺在地上“霍先生，他怎么了？”
逢佳不作言语，走出了房间
“霍先生！”顾映桥跪在地上，扶起霍光耀“霍先生！吴了，快去找大夫！”
吴了见霍先生看起来像是熟睡，但面容惨白，不由自主的伸手去探他的鼻息“少爷！霍先生他……”
顾映桥明白了，“怎么会？霍先生怎么会……”
想到方才那些人，以及逢佳不寻常的举动顾映桥连忙道：“走，我们快去看看”
他们小心的放下霍光耀，追出了院门四下黑着灯，走廊上一片平静
“少爷，门口有声音”
方才一片寂静的门口忽然站了一群人，似乎在等着什么“你赶快下山，叫莫寒他们回来”
“可是少爷您……”
“我没事，我就在这躲着”
“可是……”
“快去”有个声音插了进来，是柯溱潼“这边有我，你快些去，叫上君聆姑娘和院长他们，紫青在他们手中”
“什么，紫青？”
“是”柯溱潼点头，吩咐他的小厮道：“你们一起去”
他们走后不久，便有人从主厅走了出来为首的两人左右架着一个人“是紫青他们是什么人？是强盗吗？”
“强盗，怎么可能你没看到周逢佳和他们一起？”
“逢佳？”
在柯溱潼的示意下，顾映桥果然看到逢佳也同他们在一起，他跟着一位鬓发霜白的老人，看起来十分威严
“周逢佳到底是什么人？”柯溱潼紧盯着他的眼睛，杜绝了他说谎的可能性“他……”
“威国公，真是难得”这声音在寂静的夜空中十分瞩目，将所有人的目光都吸引过去声音的主人却不见人影“你我在京城也难得一遇，如今却在这里见到”他缓缓步上台阶，终于现出了庐山真面目
“蒋相？”顾映桥一眼便认出了他，他站在院门口，背对着月光，紫衫白袍
“威国公？蒋相？”柯溱潼一愣，今夜看来是不会平静了
“我道是谁？”周巍跨步向前，站在院中央“原来是蒋大丞相”
蒋岏笑道：“看来这关中果然风景秀丽，吸引的威国公都来观赏”
周巍虽不知他是和用意，但还是顺着他的话给了自己一个台阶“老朽清闲，比不得蒋相忧国忧民”
“唉，威国公说哪里话？下官路过此地，拜访旧友正巧遇上一起绑架案，正在犯难，谁知这厢威国公已将人救出了先帝一生废话无数，可他赞扬威国公，一夫当国，果然圣明！”
周巍的脸色变了变，蒋岏笑的更加灿烂“既然威国公已救出了人质，不如交给下官审查邱茗”
邱茗从下方的台阶处现身，走向周家的人
“慢着！”周巍出言阻止，“蒋大人，您堂堂丞相，何苦为一介平民劳心劳力？看来这位公子身份不可估量”
“哪里哪里！”蒋岏收起一丝笑容，“不过他的确和我有些渊源，和您也有些渊源这位小公子，他的外公便是昔日的张太尉”
“张世”周巍冷笑，“原来是他的外孙，那我便更不能给你了”
“奥？为何？”
“蒋相年纪小，也许不知道，十六年前，张世曾在我府上掳走一个孩子那孩子是我一位故交之子，我曾答应过一定好好照顾他的孩子，谁知竟被张太尉给抢走了依你所说，恐怕便是这位小公子吧”
“奥？竟有这种事”蒋岏向前走了几步，“那可真是张太尉的不对了”
周巍沉下脸，看来蒋岏今日是有备而来周晋得了他的眼神，悄无声息的退了下去
“可您又怎能证明他便是当年的小公子呢？”蒋岏笑容渐收，“威国公，天下的事都要讲个真凭实据，者孩子明明是张太尉外孙，您却说是您家的表亲，您有何证据？”
周巍厉声道：“蒋岏，你是个聪明人，何苦自找麻烦？”
“威国公，承蒙您指教，但有位前辈也曾教导我，聪明人自然分得清什么叫做麻烦，什么叫做机遇”
周巍忽然明白过来，冷笑道：“原来你们竟是旧相识”
蒋岏笑而不语，周巍又道：“若我今日非要把他带走呢？”
“您要带走一个人很简单，我没有把我更没有理由拦您可您也要懂得一件事，您说他是，便有人说他不是天下人其实十分好骗，我蒋岏沽名钓誉多年，着实比您有经验”
他在威胁他，比起他妄图造反的名声，天下人自然更信蒋岏这个为民请命的贤相可是，若要他今日放手，也是不可能
周晋回到他身边，“父亲，已经安排好了”
蒋岏同周巍的对话他们都听得一知半解，可顾映桥明显感觉到紫青的身世似乎很有玄机，料想到当日逢佳刻意接近他的举措，他好像有些明白了
周巍道：“好，既然蒋相说出口了，我这个老前辈也不好驳你面子”虽说他没有申紫青一定是敏太子遗孤的把握，但看蒋岏的举动，想必还是有极大的可能他左侧的人，是江湖有名的剑客此刻他已出剑，架着紫青的两人见到，就着他剑气袭来的力量放开了紫青那把剑笔直的刺向紫青的胸口
在场的众人皆收紧呼吸，刹那间，几道身影飞驰而来，电光火石间，紫青已落入一人的怀里
“君聆姑娘？”顾映桥这声惊呼声音不小，幸好众人的注意力全在那边，无暇顾及
逢佳却抬起头，望了望顾映桥藏身的位置顾映桥与他的目光对上，心头一颤，眼睛发酸柯溱潼恨铁不成钢的斥责道：“都什么时候了，别顾着儿女情长了！”
那厢，申君聆揽住君聆，她前方的谢如见和仲先荇却是一脸的懊恼和遗憾可无论如何，他们还是挡在了师妹身前
蒋岏明白，周巍不是要杀紫青，他是为了验证紫青的身份
见到紫青落入他们手中，周巍脸色大变，随着他一声示意，周围亮起了灯火“蒋岏，今日，倒是一个算账的好时机”
蒋岏恢复了笑容，“算账？我可是几时去酒楼吃饭，记到了国公爷的账上？”
周巍皱眉，不明白他死到临头，为何还如此镇定？
“蒋岏，其实你如果还像当初那般识时务，你依旧是我的好帮手”
蒋岏背后的月光逐渐隐去，山上灯火通明，和山下城中的灯火连成一线，像一条长龙
屠龙英雄出现了山坳间井然有序的灯火被打乱，叫嚷声逐渐迫近
顾映桥还未弄清楚情况，随着马匹的嘶吼声，一道身影从台阶处跃然而出，停在蒋岏身后那人一身红衣，金色面罩在仅有的月光下闪闪发光
周巍一愣，是他，是江嬴
周晋皱眉，低声道：“没接到密保，他怎么会来？”
蒋岏看也不看身后的人，便让开了路那人的马匹十分高大，只慢悠悠的走着也令人畏惧等他走到院中，蒋岏忽然行礼道：“微臣参加西北王”
周家的人面面相觑，半晌，周巍也跪了下去“老臣参见西北王”
他这一跪，周家的人相继跪下，可逢佳却没有，他就站在那里，无动于衷索性他隐于夜色之中，并不突兀
没跪的还有无为派的三人，西北王望了望他们，谢如见笑道：“武林人士，不惯行大礼”
“无妨”这声音低沉沙哑，让人生寒
顾映桥瞧着他的面具，觉得十分恐怖低声道：“西北王是谁？”
柯溱潼解释道：“西北王是皇上表兄，我朝第一位异性王西北战神，听说他心狠手辣，武功奇高”
他们声音压低，没想到西北王却忽然望了过来顾映桥心惊胆战，恨不得趴到地上幸好他很快便转头回去
“免礼”
周巍清咳两声，江嬴道：“晚辈江百战给威国公见礼”
他这语气丝毫不见尊重，周巍又咳了几声蒋岏说道：“西北王因何而来？”
周巍瞪着他，明明是串通好的，如今却又拿来装样子
“本王接到密保，说是有大军在无为山出没，唯恐是赟羌余孽，所以特意带兵前来收缴”
“奥，如此真是误会了”蒋岏笑道：“威国公年事已高，出来游玩，可能带的的人多了些”
“多了些？”
“恐怕威国公一生征战沙场，手下没有官兵跟着并不习惯王爷哪次出门不也是带大队人马，想必做将军的和我们文官不同，我们出门喜爱清静，不喜人跟着”
“这点本王倒是和大人一样”江嬴冷声道：“本王在涠洲城中居然也有人惦记，好在本王已经解决了”
周巍脸色难看，蒋岏见局面基本已经控制，便打着圆场道：“这件事恐怕前后都是一场误会，您说是不是，威国公？”
山下的灯火重新亮起，可周巍明白那早已不是他的人江嬴坐下的马匹突然嘶吼一声，他只好答道：“是，西北王见谅”
这时候，本来平静的天空飘起了雨丝，蒋岏顺势劝道：“下雨了，各位不如早些休息的好威国公，我与半山书院的院子也认识，不如您在此委屈一夜？”
周巍压低心中的怒火，“不必，老夫先下山了”
“西北王，老臣告退”江嬴让开位置，由着他们走出去蒋岏对着自他面前走过的周巍说道：“国公爷，多多保重”
看着他们离开，顾映桥连忙看向周逢佳，却见他也准备下山顾不上许多，连忙冲了出来“逢佳”
蒋岏见到他倒是吃了一惊，“顾臻？”
逢佳没有半丝犹豫，走出了院门顾映桥想要追上去，可最终还是停下了脚步
“顾臻，”蒋岏对他和周逢佳之间的氛围十分迷惑，见他望着他的背影发呆，似乎明白了一些看来他多年专注帮周逢佳拉郎配，终于有了结果“你当真来了书院？”当日他不过一时兴起，没想到这个书呆子却是听了他的话
“见过蒋相”
“免礼”蒋岏见他失魂落魄，好奇心更盛，正要询问，江嬴便走了过来“我走了”
蒋岏点头，又道：“皇上托我告诉江夫人，他实在是找不到合适的人”
江嬴清咳一声，蒋岏笑道：“没关系，自己人”
顾映桥这才明白是在说自己，才要向西北王见礼，对方却一跃而下，冲下了台阶
蒋岏才要同顾映桥问个清楚，谁知那边紫青的情况却不容乐观
蒋岏握住紫青的手臂，申君聆问道：“他怎么样？”
蒋岏摇头，几人大惊失色，他连忙道：“我说他没事，应该是被喂了迷药”
谢如见道：“蒋相，紫青他……”
蒋岏依旧摇头，“我不能确定”
“我看那个老头那种反应，肯定有什么胎记之类的，不如让我验验？”
申君聆护住紫青，“师兄，你要做什么？”
谢如见笑的十分猥琐，手刚伸出去就被仲先荇拦住了“行了，行了，我只是说笑的”
仲先荇冷声道：“下雨了，我们先进去”
申君聆附和，“对”她抱起紫青，谢仲二人跟着一起走了
“你不去？”
顾映桥望向蒋岏，“霍先生是因他们而死吗？”
蒋岏问道：“霍先生是谁？”
顾映桥才要答话，就见莫寒他们跑进门，雨下的越来越大“我爷爷……”
顾映桥不忍去看他的神情，默默的低下了头莫寒不再逗留，拼尽全力跑向半魂居，其他人也连忙跟了上去吴了喘着气，“少爷，刚才发生了什么？山下有好些官兵，不让我们上来”
“而且，少爷，我方才见到了周公子，他……”
“罢了，先去半魂居”
未进半魂居，天空便响起一声惊雷大家都站在门口，顾映桥扶住门框往里面看屋内，莫寒失魂的抱着霍先生，晓光跪在他身边，握着他的手给他安慰
蒋岏跨进屋里，为霍先生把脉
晓光问：“你是？”
蒋岏笑道：“我不过是个游方的郎中，在山上迷了路”
晓光却是不大相信，眼前这个眼含笑意的人，看起来却是深不可测“这位老先生他……”
蒋岏看向莫寒，“你爷爷他……”莫寒被他叫醒，迎着他古怪的目光，他皱起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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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汼八少澍 录入：07-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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