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么这回的人到底是受了内伤还是中了新毒?要是毒的话,给不给他解呢?黄陂不在,医死了应该也没人知道可是医死了会不会暴露,暴露了会不会不太好?毕竟在永生教这些年,自己不但没受什么委屈,还吃了人家好多大米,哦,还有菜和肉,想想是有点亏心
公孙邪胡思乱想着,已经穿过药田到了黄陂药庐
一见了公孙邪,一旁守着的人忙过来拉他:“公孙先生你总算来了,快救救木兄弟!”
受伤的是个黑脸汉子,如今却苍白如纸,眼看只剩一口气,可就是吊着没咽上前仔细查看后,便是如公孙邪见惯了各式各样的伤病也不由有些心惊
木晚浑身上下都是伤口,都不深,全在渗着血应是中了毒,伤口发红且肿胀,让他整个人看起来大了一圈再看四肢,小腿和手臂的骨头被敲作几截,经脉也都挑断,分明已经彻底废了他体内有一股霸道的内力流窜,虽不至于搅动他肺腑,但阻塞经脉、混乱血流,会让他时时如针扎锥刺般难受如此种种,真真生不如死
公孙邪秀气的眉头皱起,不禁问:“谁如此狠辣,竟将人伤成这样,若你们不喂他大还丹,让他就这般去了,或许还好受些”
守着那人闻言一脸涨红,却是憋屈道:“不是我们喂的,初找着木兄弟的时候他还能勉强说话,是那魔头下手后又故意给他喂了药,就是要折磨他”他几个刚看到木晚的时候木晚一直痛得□□,到如今已经出不了声了
“魔头?什么魔头?”公孙邪不由一怔永生教就是江湖上最大的邪教魔头,再听他们叫别人魔头,一时反应不过来
一旁另一人恨恨道:“路无尘,是路无尘!玄门解散后,已经不怎么参与江湖事了,年前莫同归又死了,如今玄门还常在武林出现的只有易同生和路无尘两人”说着顿了一下,“不,本只有易同生一人,自八年前少侠盟会后,路无尘已经有七八年没出来过了谁想到莫同归一死再没人管得了他,他一出来就挑了咱们一个场子还把木兄弟伤成这样!”
公孙邪听到路无尘的名字已经呆住了,完全忘了木晚,先是追问:“你说什么?莫师叔仙逝了?”反应过来又立即反驳,“不可能,绝对不会是无尘!无尘武功高强最不屑这些下作手段,怎么可能把人伤成这样!他要是看不惯,一剑刺死便是,怎么可能用这么阴毒的手段!”
刚才说话的人被公孙邪吼得一愣,看着公孙邪不明所以,一副你怎么帮外人说话模样,一边的三七努努嘴道:“哦,你们可能不知道,先生原来是玄门的人,十年前叛逃被追杀才让黄老给捡回来的”
公孙邪自己也道:“无尘是我师兄,我与他从小一起长大,最了解他他绝对不是那种心狠手辣的人”
刚那人神色复杂地看着公孙邪,正欲言又止,却听又一人道:“你与他分开十年,哪还清楚他是什么样的人路无尘是个彻头彻尾的魔头,他在江湖上消失几年不为其他,是被莫同归禁足八年前的少侠盟会,他打折了武林盟主小徒弟的腿,又往长相司少主心口刺了一剑,奇门的人去拉他差点儿被斩下一条胳膊,还毒瞎了山外青山的人的眼睛,闹得武林盟鸡犬不宁莫同归和叶九歌力保之下才得以禁足保命,如今莫同归死了,疯子再无人管束,他若只针对我教,恐将成为我教大患”说话的人快步走进来,一身浅金,雍容高贵,正是太史令丁瑶
“见过圣女”一干人行礼,公孙邪也拱手作了个揖
公孙邪却犹道:“我不信,无尘不是这样的——”
丁瑶转过身看着公孙邪:“先生忘了你是为何从玄门出逃的了?”
“我——”公孙邪愣住了,瓷白的脸眼见红了红,慢慢又变成惨白,双手不自主握紧,稍稍撇过眼去,强自镇定道,“是我对不住无尘,若他是因我而变成这般,我会回玄门向他请罪”
丁瑶笑笑:“先生好是天真,若路无尘真是个正直之人,怕也不会为一件事变成恶魔想来他本就是个心狠手辣之人,先生的事,不过是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公孙邪断然反驳:“不可能!无尘出身虽不算显贵,也是殷实之家,他是莫师叔的外侄儿,怎么可能——”
丁瑶却笑着打断:“大家名门也不乏穷凶极恶之人,先生还是不要太过执念旧情,以免伤着自己”
公孙邪还是道:“是我对不起他,我要去找他说清楚武林盟和永生教对立,互相厮杀在所难免,但我不能任他变成一个嗜血残忍之人”说着就往外走
丁瑶道:“好,你可以出谷,正好与光明坛一道前往接应教主走之前把木晚的伤势处理了,就算武功不能恢复,我也要看到一个活人不论武林盟如何认定,我永生教绝不会弃教中兄弟于不顾”
公孙邪只能点头,回转身又向丁瑶躬身一揖:“谢过太史令体谅,得教中收留十载,公孙邪断不会陷害教中兄弟如违此言,我与无尘不得善终”
① 据传出自民国才女萧红
作者有话要说:
最喜欢看人离flag小天使们会觉得公孙少侠蠢吗?
十年之后,公孙邪终于踏出永生谷谷外日光正好,亦是山花烂漫季节
走过谷口“烈火永生”的石碑,公孙邪感觉自己又活了过来,因为出了永生谷,自己就可以不再受困,并且有机会恢复身份,重要是能再见到路无尘了
公孙邪想着美好的相见场景,不由得扬起温柔的笑
一旁光明坛使者瞥了眼公孙邪一副鸟儿出笼的模样道:“出了谷先生可就得小心了,咱们和武林盟是对头,基本上不受整个武林待见,若让人知道了身份,多半是要打架的先生记住,打得过就打,打不过就跑”
公孙邪有些惊讶道:“不为了守护圣教的荣光战斗至最后一刻吗?”
使者一脸怜悯地看着公孙邪道:“在武林盟眼里我们是邪教,邪教就是要以自身利益为上,要识时务所谓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老想着所谓名门正派那些没用的迂腐条条,你很快就会在江湖上消失的”使者说着老江湖地掸了掸衣袖,“再说了,圣教的荣光是由教主创造的,待教主神功大成,天下无人能敌,就能打败所有人成为武林盟主,那时候我们再说守护荣光不迟”
公孙邪被使者的言论打败了:“在下受教”看看出谷后的好多条路又问,“那我们现在要去哪里?”
使者道:“前往接应教主太史令吩咐过,先生还有其他事情在身,若先生的私事比较着急,可以单独行动不过请记住,三月十二务必到商丘会合”
公孙邪算算日子道:“现在距离三月十二还有差不多一个月,我会按时赶到的”
使者拱了拱手:“那我们就此别过”
公孙邪笑道:“我们还要同行一段时间的,等到了普通江湖地界再与使者别过不迟”
使者道:“不,我们现在就分开我领着兄弟们去找教主,先生去忙自己的就行”
公孙邪忙道:“使者,这里出路太多,我并不识路,就不能再一起走一段吗?”
使者笑道:“出路纵然多,但先生到底要走哪条路还是得自己选”他说得颇有些意味深长,让公孙邪感觉他仿佛洞悉了一切不过使者意味不明的笑很快消逝,又恢复成平常的笑继续道,“先生放心,这些道路通向的地方都有我教据点,在彻底离开圣教范围前不会有什么危险保重”说完毫不迟疑地领着光明坛一众教徒很快走远了
公孙邪也想过跟着他们后头走,但使者拒绝之意太明显,让他放不下面皮而且若跟上去惹得他不快,再生出点事端,就更丢脸了想想既然使者说过随便选不会丢命,那还是把脸保住吧公孙邪点兵点将点了一条路就勇敢地踏了上去
等到彻底走出永生教范围,公孙邪终于确定,使者当时让他选路的笑容的确意味深长,不过并不是在敲打自己,而是——
公孙邪看看自己满身泥浆衣衫褴褛的模样气得要死
他选的那条路上到处都是乱七八糟的陷阱,多数是捉弄人的,不会伤及性命,却也不好躲避,好不容易闯出来,整个人已狼狈到极点!公孙邪敢肯定使者当时的笑不是试探,而是幸灾乐祸永生教的规矩,每个人第一次进谷都是要蒙眼的,使者知道自己没出过谷不认识路,于是轻而易举地戏耍了自己一回!
公孙邪凶狠地磨着牙:“居然敢耍我,张年,好好给菩萨烧香保佑你千万别受伤,否则我喂你□□!”公孙邪忿忿地骂着,朝着最近的城镇去了
公孙邪没有立刻回玄门,而是进了城打探消息
楼外楼各地都有分舵,乔装打扮一番前往楼外楼铺子,只要能给得出足够的银两,就能够买来想要的答案
公孙邪在永生谷吃了十年白食身无分文,有点后悔和使者分别前忘了要钱了,还好因为出远门往包袱塞了好些常用的药材,将之毫不可惜地贱卖了,就够了多住几天客栈的钱再趁着这几天联络武林盟,很快就有了银子
联络的方法很简单,公孙邪半夜去探了最近的帮派的门,被发现后差点给捅个窟窿,还好有个认识他的在,于是没被当场抓住,不过让沉寂了快十年的追辑令又火起来了
第一个找到公孙邪的是奇门叶君欣,当年玄门长尊叶九歌偶尔回玄门的时候总带着他,所以就算隔了十年公孙邪也还是认识的
叶君欣年纪和公孙邪一般大,当年却不怎么喜欢长得白白嫩嫩、可爱得跟朵花儿似的公孙邪,反而老爱找小几岁的路无尘打架
路无尘年纪虽小却机灵得不行,而叶君欣大约随了他爹的性子正直有余而机变不足,于是两个人前头十来年还勉强算斗得旗鼓相当,到了路无尘十三岁开始参加少侠武林会,和各派一切磋,武功如同他的身形一样蹭蹭往上拔高,叶君欣就只剩下挨打的份儿了
其实叶君欣师承叶九歌和温碧水两大高手,又比路无尘大了三岁,不是真的打不过路无尘,不过是自诩年长以兄长自居,加上性子宽厚总是退让,所以才老让喜欢取巧的路无尘占了便宜
他对路无尘的爱护长辈们看得出来,公孙邪也看得出来
于是在被叶君欣跟到小树林后,公孙邪索性停步,转回身看着叶君欣道:“叶师兄,十年不见,风采依旧”
叶君欣缓缓地走了几步一面打量着公孙邪:“你也英姿不减当年”
公孙邪道:“客套话就不说了,叶兄此来所谓为何?”
叶君欣道:“你消失了十年,去了何处?”
公孙邪道:“叶兄,对我的追击令撤销了吗?”
叶君欣道:“还没有”
公孙邪道:“那我不能告诉你,告诉你就更撤不了了”
叶君欣叹了口气道:“你既然能躲十年,何不躲一辈子我虽然与你是旧识,但你偷盗秘笈背叛师门,如此不孝不义,我总不能坐视不理”说着左手拔出佩剑
公孙邪道:“叶师兄,我当年出走玄门实属无奈,个中隐情不便相告然《春秋论典》已经被我毁了,如今我拿不出来秘笈,你要抓也只有这条命了不过我也绝不束手就擒”说着也长剑出鞘
叶君欣没有立刻动手,突然问:“你这十年是不是躲在永生教?”
公孙邪愣了一愣,最终如实道:“确实不过也不算躲,永生教的医师要与我论道,就在永生谷住了十年”
叶君欣道:“十年间你了解了永生教多少?”
公孙邪又是一愣:“没多少,出来的时候还迷路了”
叶君欣忍不住无奈笑了:“你这内应做得也太失败了,敢情这十年你只是去了永生教一游吗?”
公孙邪惊讶,也不再相瞒,只是好奇道:“此事只有盟主、师父和我知道,叶师兄怎么会知道?”
叶君欣道:“本来不知道,接掌奇门后某次与卫盟主相谈才知道了你一个内应十年都没往外传消息,白盟主还以为你死了”
公孙邪道:“我没机会传递消息,而且也没什么有用的消息不过,虽然依旧没能探得进入永生谷的方法,但若能进去了,办法就多了”
叶君欣却摆摆手道:“先不说这个,我其实是来告诉你,藏好自己的行踪,别被无尘找到”
公孙邪道:“我……我出谷就是为了无尘永生教的人说他变成了嗜血阴狠之人,我不信”
叶君欣面色纠结,想了想:“也不是,只是……无尘和从前有些不一样了,他现在喜静,喜欢独来独往,不喜欢有人接近他”叶君欣说着又是一声叹息,“十年前你叛门之后,莫师叔下了追击令,后来无尘满江湖找你说要杀了你,你从小武功天分就不如他,如今若让他找着肯定就活不了了”
公孙邪面色凄凉地喃喃:“原来真的是我把他害成这个样子”
叶君欣没听清他说什么,只是道:“总之你还是不要出现在他面前了,毕竟你的身份现在还没有公开,我也无法给他解释”
公孙邪却反而道:“不,我要见他”
叶君欣有些着急了:“你找死吗?无尘现在不怎么听劝,他若要杀你我都拦不住”
公孙邪还没回答,却听另一个声音道:“叶君欣,你若拦我,连你一起杀了”霸道剑气袭来,叶君欣连忙挡住,把公孙邪推到一边
两人走了几招,终于分开,叶君欣站在公孙邪前面对来人道:“无尘,有话好好说”
路无尘一声冷笑,抚剑道:“叶君欣,看来八年的时间确实太长,你已经忘了之前的教训了再不走开,这次可就不是断你一臂,我要你的命!”路无尘剑指叶君欣,迸发出强烈的杀意
第9章 第八章 重逢
面对路无尘慑人的剑意,叶君欣没有动,公孙邪看着熟悉又陌生的路无尘却是呆了
公孙邪想过无数种和路无尘再见的场景,其中多数是会被路无尘兵刃相向,但等到真的被如此对待,公孙邪还是悲伤得心痛难已
十年的时间,路无尘从英俊少年长成了俊朗无比的青年,越发英武挺拔,气势也威严骇人若单论相貌,当赞一句好一个武威大侠,可他眉间眼角不经意透出的阴鸷,却比永生教的恶徒更可怕,让公孙邪不敢相认
路无尘嘴角噙着冷笑再向叶君欣道:“让开,我不说第三遍”
叶君欣还想劝他:“无尘,你若只是抓他回玄门认罪,我就让开”
路无尘一声冷哂:“玄门也没什么人了,抓回去做什么?就地杀了,天为盖地为棺,岂不更好?”
叶君欣道:“他好歹是易师叔的徒弟,当年拿走的也是易师叔的秘笈,易师叔尚在,你怎可自作主张?”
路无尘低声笑了,笑声透着说不出的阴冷诡异:“他夺走的可不只是秘笈,我要杀他,你问问他他敢不说吗?多管闲事”路无尘厉声道,终于看向公孙邪,却是满眼怨毒
公孙邪被路无尘的目光骇得退了一步,白着脸说不出话来
叶君欣忽然觉得路无尘对公孙邪的恨意似乎不只叛门这么简单,可又抓不住头绪,而路无尘最后的话也令他心中积愤再压不住,口气也严厉起来:“我多管闲事?你以为我是在阻挠你惩戒玄门叛徒吗?我是在救你,不想你变成一个毫无退路的嗜血杀器你想杀公孙邪不是因为他叛门,而是你现在对谁都像仇人一样,一言不合就动手,一动手尽是杀招上个月在天云庄,苍穹派的陆天星不过是走路不小心撞了你一下,你就要杀他,若不是我刚好在,你以为你能活着出来?你知不知道自从八年前你在少侠盟会上发疯之后许多门派都对你颇有微词,尤其是长相司,一直想找机会报仇,你再这样四处树敌,我也保不住你”叶君欣说到这里,愤怒散去,只余下对师弟的担忧和心痛
《卸甲》完本[古代架空]—— by:十方未名
作者:十方未名 录入:07-0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