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岁算什么上了年纪?”司离枭略有不快
傅子芩没有反驳,司离枭又道:“今儿御医瞧过了么?”
“瞧过了,还是说胎气不稳要保养”傅子芩淡淡答
“嗯,该忌口的忌口,该服药服药”司离枭敲着几案道
“我知道”傅子芩答
司离枭瞧了瞧外面的日头道:“朕也该回去了”
傅子芩立马起身作揖,“恭送陛下”
司离枭抱着太子便要走,司弈昂忽然拍着皇帝道:“父皇,我要在父亲这里吃汽锅鸡!”
“汽锅鸡?”司离枭还没回神过来
“父亲说了今儿让小厨房给我做汽锅鸡”司弈昂晃着小手道
司离枭转头看着傅子芩,“今儿有汽锅鸡?”
傅子芩眉头跳了跳,似乎皇帝也喜欢这道菜,“陛下不回去了?”
“既然有汽锅鸡,朕便留在此处用膳罢”皇帝抱着儿子又回到原位
傅子芩颇感无奈,何时才能将消息传出去啊
侍卫疾步入内,抱拳道:“王爷,查不到穆侍卫的消息”
辛雪扬惶惶不安地看着丈夫,北疆王也变颜变色,“查不到?不是在大狱么?”
“属下查了天牢的记载,没有穆侍卫的名字”侍卫道,“据闻芩妃娘娘也曾去过天牢,但最后无功而返”
“都已经好几日了,怎么会一点消息也没有?”辛雪扬声音颤抖
“属下不知”侍卫拱手
司允修定定地站了一会儿,“再去查”
“只怕王爷将皇城翻了个底朝天也找不着穆侍卫”门外忽然响起苍老的声音
“谁?”司允修握着腰间的剑柄警醒地看向紧闭的门口
脖颈上有一颗痣的老者缓缓推开门,领着女徒弟慢悠悠地走入屋内
“左大夫?”司允修放开手里的剑
“见过王爷,王妃”左大夫朝两人作揖
辛雪扬看着老者与徒弟,肩膀不由得颤动
“左大夫为何说,我无论如何也找不到穆侍卫的踪迹?”司允修疑惑地看着刚入府的大夫
“小人想单独向王爷王妃禀报”左大夫朝辛雪扬使了个眼色
辛雪扬咽了一口,道:“就听听他怎么说罢”
司允修屏退左右,拱手道:“还请左大夫指教”
“指教不敢当,”左大夫露出一口带些暗黄的牙齿,“只是宫中钱御医乃是小人的弟子,昨日钱御医被召入陛下寝宫,床榻上赫然是一名鲜血淋漓的男子”
司允修的脸色骤然变黑,“是谁?”
“那名男子偷偷将此枚玉佩交给我的徒弟,求他向王爷传话”左大夫掏出玉佩双手奉上,“钱御医想着小人正好在北疆王府,便将此物交给小人”
司允修仔细端详着玉佩,在背后看到了一丝熟悉的裂痕,“他说了什么?”
“他说,陛下欲对王爷和两位王子不利,请王爷早作打算”左大夫躬了躬身
司允修心中宛如翻天覆地,僵硬的手指忽地内折,紧紧握住玉佩
作者有话要说:
说一下哈……我家子芩的芩其实读qin,二声,是一种药
暗卫不知从何处跳下,跪地道:“拜见陛下”
“何事?”坐在御书房中的司离枭手执书卷,抬眼瞧了瞧他
暗卫快步走到皇帝跟前,双手奉上一张宣纸
司离枭接过打开一瞧,便见上头写了八个大字:“桃源降世,天之骄子”
“此物你从何处得来?”司离枭沉声问
“禀陛下,如今皇城内的孩童都在吟唱这句童谣”暗卫拱手道
司离枭看着宣纸上的字迹,眼里漫出些许寒光
天之骄子为桃源所出,但这天之骄子,却不知是坐上了皇位之人,还是将要坐上皇位之人
司离枭将宣纸揉成一团,“去查”
“是”暗卫应了一声,便又如鬼魅般不见踪影
司离枭唤人将纸团拿去烧了,起身往寝殿而去
穆晰舫被捆了几日,皇帝终于大发善心解了他的绳索,改为在脚腕锁上一条细细的精铁,除了寝殿何处都去不得
司离枭尚未进门时听见铁器叮当作响,还以为穆晰舫在扯精铁链子,结果进去一看,他手里拿着九连环自顾自地玩得开心
“陛下”穆晰舫见了人立即将九连环放在一边
司离枭微微走过去,“你倒是悠哉”
穆晰舫没有答话,在皇帝的寝殿之中百无聊赖,他只能耍弄这些小玩意儿打发打发时间
司离枭拿起九连环,眼里百味杂陈,“这原本是太子的玩物,太子如何也解不开,便随手丢在朕这里”
司弈昂能拔山打鼎却无锦心绣肠,明明告诉了他解环的办法仍不能全数解开这样的资质可做猛将,若做帝王却稍显欠缺
穆晰舫不知皇帝为何忽地谈起这些,默默地看着他
司离枭静静地站了一下,将九连环放回原处问:“宫里的膳食可习惯?”
一到这种时候穆晰舫便无比警惕,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小人还是更喜欢北疆的烤馕”穆晰舫道
司离枭寻了最近的位子坐下,“不如与朕说说北疆?”
“陛下为何想要知晓?”穆晰舫警觉地问
“北疆乃是朕的领土,可二十多年却从未亲自瞧过一眼,自然想要知道”司离枭答得自然
穆晰舫脑袋里转过好几个念头,淡淡答:“北疆与京都没有多大差别,只是风沙极大,北疆之人便常戴面纱掩住口鼻”
司离枭以手托颐,眼睛凝视着穆晰舫
穆晰舫被盯得汗毛竖起,半道便停了下来
“你不用如此拘谨”司离枭带了些笑意道
即便平时面对皇帝他也有些紧张,更何况是两人在寝殿中独处
司离枭有些失望,傅子芩浑身是刺的模样让人想要狠狠□□,穆晰舫谨慎小心的模样却让人食之无味
“不如说说北疆王与王妃?”司离枭又换了能直戳这人心底的话头
穆晰舫果然动了动眉毛,“恐怕陛下对北疆王更熟悉罢”
“北疆王,”司离枭仔细想了想,道:“是个贤臣良将”
穆晰舫不动声色地打量着皇帝,不知他说的是不是违心之论
“朕与他说不上亲近但也不疏远,”司离枭端详着穆晰舫的神色,微微扬起嘴角,“他晓得其中的分寸”
穆晰舫脸色微沉,这样的说法好似即便北疆王扶助司离枭登上帝位,尽忠职守护卫边疆,在皇帝心中仍然只是个伏低做小的下人
司离枭起身,慢慢走向穆晰舫
穆晰舫只觉得全身僵直,两手握紧仿佛随时都会出拳
司离枭伸手摸了摸穆晰舫的脸,“你方才的模样,当真有趣”
说罢,便错过他径直出了寝殿
穆晰舫用力吸气,直到脚步声走远才虚脱一般坐在地上
夏日蝉鸣,宛如一呼一吸之间都满是热气傅子芩有了身孕便觉得腹内像塞了个暖水袋,总是热涨不已
司华宁快十岁,捏着针线仔细地描绘着莲花的模样绣到了不明白的地方,便小声去问身旁抱着司知仪的郦昔繁
傅子芩看着郦昔繁一手圈着司知仪,一手指着司华宁手里的绣花棚子,再一次觉得这人更像是“母亲”
抚上尚未隆起的小腹,傅子芩叹息了一声
“娘娘,有喜之时叹气,将来皇子也会长得愁眉苦脸的”婵衣娇笑着道
“是么?”傅子芩扯了扯嘴角,难怪他的几个孩子都不爱笑
“陛下驾到”门外太监喊道,屋内所有人都站起来恭迎皇帝驾临
虚情假意地行礼之后,皇帝坐了下来,“华宁在做什么?”
司华宁将绣花棚子递给父皇,“郦才人在教华宁绣荷花呢”
司离枭不懂这些女儿家的东西,只能笑道:“真好看”
即便如此司华宁还是兴高采烈地拿回了绣花棚子,又专心致志地下针
司离枭瞥眼看着郦昔繁,这个曾是他正妻,亦是母后安插在他身旁的女子,若非康南王叛变,只怕如今仍装作贤妻良母的模样,伺机而动罢
郦昔繁微微颔首看着司华宁绣花,避开皇帝凌厉的眼神司离枭也收回目光,眼睛看向沉默的傅子芩
“今儿好些了么?”司离枭从御医那里知晓他近来身子不适,心里倒是存了多来瞧瞧他的想法,可每回看见这张要死不活的脸,坐不了多久便想离去了
“好些了”傅子芩淡淡地答,其实不好,整宿地睡不着,起身后头重脚轻,整个人都没有力气
司离枭一看那青黑的眼底便晓得他没睡好,问:“夜里常呕么?”
“没有”傅子芩仍答得平铺直叙
司离枭微微皱眉,朝郦昔繁道:“带华宁知仪下去”
郦昔繁淡然起身,“妾身告退”
傅子芩见三人出去,再看皇帝走向自己,心里微微打鼓
司离枭坐在傅子芩身旁,暗中遏住怒意,“昨夜睡得不好?”
“没有不好”傅子芩答
“眼底都黑了”司离枭伸手想摸傅子芩的眼皮,却被人往后躲开
司离枭讪讪地收回手,“晓得那个桃源人在何处了?”
傅子芩眼里猛地射出一股寒意,司离枭明了地点点头,“朕收他入后宫,你这般生气?”
“陛下坐拥天下,纳谁入宫都理所应当”傅子芩顿了顿,又道:“小人只想自己的族人活着,其他不敢奢望”
句子好歹长一些了,司离枭扬起嘴角,“你为朕生养了三个儿女,再加腹中之子,你把剩余的桃源人全接到宫中安置也无妨”
傅子芩心中讥笑,只怕是将所有人接来好一网打尽罢
“同朕说说桃源如何?”司离枭忽地问
傅子芩怔了怔,“陛下为何想要知晓?”
这问题怎么会和穆晰舫一模一样?莫非桃源人都是一个脑子?
“好奇罢了”司离枭耸耸肩
“那儿早已夷为平地,陛下知晓也无用”傅子芩沉声道
得,踩到了猫尾巴
“你与穆晰舫皆是桃源人,幼时想必见过面罢?”司离枭带着恶意地问
傅子芩看向一边,“我与他不是同宗只偶尔见过一两面,那时他仍在襁褓,我记得他,他大约不记得我”
“他幼时长什么样?”司离枭定定地看着傅子芩,想从那张淡漠的脸上寻找一丝一毫的动摇
傅子芩无语地道:“襁褓里的孩子能看出什么样?”
“知仪小时候就和华宁不一样”司离枭正色道:“知仪一出世便比华宁要白,华宁的眼睛像你,知仪像朕”
这人每日都是在做什么啊?傅子芩无比怀疑
“你从没发觉?”司离枭不可置信地看着两个女儿的生身之人
傅子芩抬眼,“大约小人眼神不好”
司离枭将手放在桌上,感叹地看向另一边
傅子芩理了理衣衫,有意掩住肚腹
“今儿那群大臣又念叨了,”司离枭微微往后靠,“说朕发令苛刻,怨声载道不过就是剥了他们一点津贴,每日都如蚊子在朕耳边嗡嗡叫嚣”
司离枭转头,却见傅子芩眼中没了神采
“傅子芩”司离枭喊了一声
傅子芩猛地回神,惊诧地看着皇帝
“朕说,那群大臣着实烦人,每日除了争权夺利便言之无物”司离枭眯着眼道
傅子芩不懂政事,半晌才道:“是么?”
司离枭猛地拍了一掌几案,愤愤地站了起来
傅子芩立即跪地,“陛下息怒”
这人如今还怀着孩子,司离枭只得尽力忍住怒气道:“起来”
傅子芩起身,蓦地捂住小腹弯下腰
“怎么了?!”司离枭瞪大眼,连忙两手扶住他
傅子芩咬着下唇放开手,“没事,可能忽然站起来拧到了腰”
“什么叫拧到了腰?”司离枭横了傅子芩一眼,朝近旁的宫女道:“叫御医!”
宫女应声退下,司离枭扶着傅子芩慢慢坐回椅上
傅子芩觉得吸入胸腔的气息更加闷热,脑袋也开始晕眩
“傅子芩?傅子芩?!”皇帝焦急地喊着他
这副场景似乎不久前才出现过,傅子芩扯了扯嘴角,眼睑无法控制地闭合
作者有话要说:
抱歉,更新又不稳定了= =
与练武时的伤筋动骨不同,热胀过头仿佛有什么东西急不可耐地想要从体内生生撕离傅子芩从那样的剧痛中醒来,脑袋里仍然一片混沌
“都是死人么?!没一个有用的!”
似乎有人在耳边大喊
“陛下!陛下!娘娘醒了!”
“什么?!”
模糊的影子冲了过来,罩在他眼前问:“怎么样?是不是很痛?”
傅子芩没有答话,努力想看清那人的脸
司离枭看到他张嘴却发不出声,便又弯了弯腰贴近床榻,“哪里痛?”
“你……”傅子芩嘶哑地发了一个音,又张着嘴不再说话
司离枭急得简直想杀人,“到底什么你说啊!”
傅子芩眼前宛如迷雾,可雾中的那人却无比清晰
当朝皇帝,他的孩子们的父亲,他一生的仇人
“我、恨、你……”傅子芩艰难地磨出三个字
每一日醒来都是折磨的开始,然后在仇恨中入睡他的人生宛如提线木偶,手里的刀除了刺杀别无它用
司离枭愣愣地看着他,傅子芩却又沉沉地昏睡过去
御医慌忙上前为傅子芩诊脉,司离枭听着房内的喧嚣,不知为何理不清思绪
穆晰舫看着皇帝在寝殿内埋着脑袋踱来踱去,最终开口问道:“不知陛下为何烦心?”
皇帝仿佛硝石一点就燃,指着穆晰舫吼道:“你们桃源族非要气死人不可?!”
穆晰舫一听便明白傅子芩那边恐怕出了事,立即跪下道:“请陛下息怒”
司离枭又在寝殿内转了一圈,脸上的怒气丝毫不见削减
穆晰舫跪了半晌不见他继续,只得试探着问:“陛下,芩妃娘娘可是出了什么事?”
司离枭眉头一动,定在那里道:“他就是跪了一下,起来便晕倒了”
“什么?”穆晰舫大惊,有孕之人晕厥可大可小,“芩妃娘娘可醒了?”
“没有”司离枭愤愤不平地背着手
穆晰舫默默地跪着,看司离枭一言不发地站在原地半晌,司离枭才嘟囔了一句,“他平日身子都很健壮”
“这个……”穆晰舫犹豫着道:“毕竟他有孕在身”
皇帝垂眸,寻了个位置坐下,“朕晓得他恨朕”
穆晰舫心头大震,不知皇帝为何忽然提起此事
司离枭坐下之后便又开始沉默,他与傅子芩从开头便是一桩强制交易,就如他父皇强迫桃源主母成为司朝皇后一般但傅子芩不一样,傅子芩疼爱他们的孩子,所以他可以轻而易举地将他抓在手心
可傅子芩仍然恨他,恨得即便在生死边缘仍无法忘却
穆晰舫看着皇帝,不敢轻易询问细节
“起来罢”司离枭挥了挥手
穆晰舫这才起身,往旁边挪了几步好远离司离枭的视线不料司离枭却又偏过头看他,“你过来”
穆晰舫微微握拳,紧张地走了过去
司离枭上下打量着这个桃源人,与傅子芩不同的聪颖俊朗,按理说他也该更喜欢这人才对
司离枭握住穆晰舫的手臂便觉察出这人的颤抖,暗示着他的惊惧与顺从若是他再强硬一些这人势必也会就范,可他不想,不想再养一个宛如傅子芩的空壳
讪讪地放开自己的手,司离枭站了起来,“朕去瞧瞧傅子芩”
穆晰舫松了一口气,恭送皇帝出殿
稳健的步子踏在廊中,迎面便走来一名老者
“王爷”左大夫深深作揖
司允修一见他立即冷下脸,“左大夫还有何事?”
“王爷尚未给老夫一个答复
《刺客》完本[古代架空]—— by:犬三十三
作者:犬三十三 录入:07-1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