杀人不好,不好,阿弥陀佛,善哉善哉,放下屠刀,立地成佛——”
少年看了他一眼,收起杀气,背着古刀走出大门
澹台捭阖这才回去搞定大婶,道:“大婶——”
“诶呀!我这老眼昏花的老糊涂!这位公子,真对不住啊,人这一上年纪,就是眼睛不行,你别介意啊”
澹台捭阖叹了一口气,该介意的不是我,是那位杀神啊!他老早就习惯各种误认了,可这杀神却是头一遭能大杀四方,这位要不是死人堆里练出来的,以澹台捭阖的眼力就该去回炉重造了
心里阴影有多大,可想而知
山中夜风寒凉,澹台捭阖坐在大门坎上等着崔黑衣回来,一身单衣冻得是瑟瑟发抖
大婶一家早早的睡下了,他不好意思去打扰又想着自己是个修仙的,似乎应该是不怕这点寒冷的早上的大氅也还给了崔黑衣,就只能靠在门边挨着
澹台捭阖也知道修仙之人神通广大,可是就因为这个神通广大,他很担心大婶一家老小的性命
希望崔黑衣能看在他如此诚恳的道歉的份上,不计前嫌的原谅这户人家
“沙沙……”
枝头微动,澹台捭阖猛然从模模糊糊中惊醒,立刻抬头,只见黑衣少年足尖轻点枝头,冷冷地立在那里,一双黑眸凉凉地低头看着澹台捭阖
有血腥味
但,澹台捭阖没敢提这茬
“你……还好吗?”澹台捭阖的双腿有些冻僵坐麻了,一时之间想要站而站不起来灵力运转,要解开也需要一些时间,只好坐着仰望黑衣少年
黑衣少年没有说话
澹台捭阖扶着门框,慢慢地爬了起来,走是走不动,站倒是可以的
“我……呃……已经好好教育过那个大婶了,她也知道自己错哪儿了”
澹台捭阖在等黑衣少年表态,是死是活,给个准信啊!
然而,黑衣少年还是一言不发地盯着澹台捭阖
“你……不要随便杀人,成吗?”
黑衣少年从枝头一跃而下,就要走进门里澹台捭阖抬手拦住了他,咬牙道:“如果你要杀这家人,请从我的尸体上踏过去”
黑衣少年的胸口压在澹台捭阖冰冷的手臂上,他忽然开口道:“怎么这么冷?”
澹台捭阖没有料到他会说出这样的话,傻了吧唧的说到:“蹲这里半宿了”
听语气,还莫名地有点委屈
黑衣少年难得的呆了一下,走到澹台捭阖面前俯下身,道:“上来”
“啊?不用了,我好好的——”澹台捭阖说着就要走两步证明自己没毛病,谁知道一个不小心腿没抬到位,勾在门坎上一个倒栽葱摔了下去
黑衣少年拎住了他的领子,想了想,还是把他打横抱起
“啊?放、放我下来,我真的可以的!”
“别吵”
澹台捭阖立马不敢做声了,少年的怀抱很温暖,他真怕这种年轻人,感觉他们随时都会干出什么不得了的事情来
崔黑衣抬腿进屋,背后古刀一动,将门锁上,接着上楼,推开一间整理好的屋子,把澹台捭阖放在床上
“知道自己错哪里了?”
澹台捭阖茫然地看着黑暗中黑衣少年灰蒙蒙的影子,长得太美也是个错?是老子要求的吗?
嗯?好像有哪里不太对
风动初晨,床边传来翕嗦声
澹台捭阖迷迷糊糊地抬了抬眼皮子,昨夜挨了冻,心里又担着忧,再加上前天虚耗,往日旧伤未清所以,一沾床就莫名其妙地睡着了
这黑衣少年也是脾性古怪,竟然以杀人很累懒得动弹这种理由就地躺在了澹台捭阖身边
眼中少年随意地束起长发,转过身,黑铁兽面下一双再清明不过的眼睛看向澹台捭阖
只见澹台捭阖这满脸绯红,半睁着眼,就这么直愣愣地看着少年
少年兽面下的眉头忽然一皱,抬手敷上澹台捭阖的额头,澹台捭阖躲了躲,可惜并未躲开
火热的温度透过手套几乎要燃烧起来,少年淡淡道:“你发烧了”
澹台捭阖目光呆滞地点头道:“是该发烧了”
少年转身就走
澹台捭阖也不管他,继续发呆,过了一会,骤然一拍床板
“我发烧了?我居然发烧了?!”
澹台捭阖这辈子最难以置信的事就是——老子特么都去修仙了,你特么告诉老子,修仙者还会生病?!而且一病,就特么不起了?!
黑衣少年走出房门,再轻手轻脚地掩上它,步子微快地走下楼
楼下的大婶还在煮粥,也没看到大婶她丈夫儿子几个,大概是下地去了
“敢问——”
大婶笑着打断了崔黑衣的话,道:“可是那小兄弟病了?”
“是”少年的眼睛里流露出来三分思索
“我就说昨个这小兄弟在大门口蹲着不好,可不是?冻着了吧我在后厨熬了红糖姜汤,你去装来给他吧对了,还要注意了……”大婶絮絮叨叨道
黑衣少年极有耐心地听着,他从来都没有生过什么大病,更不知道如何照顾一个病人这大婶虽啰哩啰嗦,却也是一片好心
“……不好意思了,我这年纪大了,人老多话些,侠士你别放在心上”大婶终于意识到自己的话多,讪讪道
“不,多谢”少年点点头,向后院走去
身后的大婶突然小声喊了一句:“你们……莫不是那种关系吧?”
崔黑衣脚下顿了顿,继续向前,并没有回答大婶的问题
这个问题……无解
穿着单衣蹲在大门口半宿的澹台捭阖此刻面色异常红润地躺在床上,裹紧了好几床的被子床边坐着黑衣少年,黑衣少年手里捧着一碗浓郁的姜汤,辛辣的气味在鼻尖蔓延开来
“你师父有没有跟你说过,修了仙就不会生病的?”澹台捭阖接过少年手里的姜汤,一饮而尽
“并无”
“真是……果然还是我太天真了吗?”澹台捭阖抬头又问到,“我最后问个问题,你介意吗?”
“并不”少年左手接过澹台捭阖饮空的碗,淡淡道
澹台捭阖看着少年的眼睛,良久,确实是未曾看出什么不对,便开口道:“昨夜为何满身血腥?”
少年沉默了一会,久到澹台捭阖以为他不愿提起这事,结果他忽然道:“尸神教所在的黄皮子坟地外有一大片悬尸林,悬尸林就是我们前日所见之物”
澹台捭阖闭上眼睛仔细回忆了半晌,终于开口道:“你是去山口守着道路,一个一个劫杀那尸神教之人了?”
“是”
“……多谢”
“不必”
喝了姜汤,澹台捭阖漱口后就躺下了精神不济,实在是困乏的很少年抬手点了毫无防备澹台捭阖的睡穴,然后解衣慢慢地躺到了他的身边
天气有些热,澹台捭阖裹在被子里渐渐地闷出汗来,忍不住四处乱动这动一动倒是不要紧,唯一麻烦的就是他渐渐地渐渐地掀开被子一头摸进了只剩下亵衣的少年怀中
“晤……”凉凉的,很舒服
少年动作轻柔地抬手,配合着澹台捭阖的动作将之揽入怀中,他的羽睫微颤,心尖痒痒的,却依旧不动声色
无意识的澹台捭阖其实比起有意识的澹台捭阖来要明白的多,他能轻而易举地感受到一个人内心的想法,并且判断是否有害于己
然而——
睡梦里的澹台捭阖会做出什么事来那还真是不好说
第一个时辰,澹台捭阖乖乖地呆在少年怀中,端的是十分安分守己
第二个时辰,澹台捭阖的右腿直接挂上了少年的小腿,接着就是不停地变换位置,但好像无论哪里下面都搁着个膈人的东西
第三个时辰,澹台捭阖居然爬到了少年的上方,双腿分开地像个王八一样趴伏在了少年的身上
第四个时辰……
少年简直就是怀疑澹台捭阖压根就没有睡着了,哪里有人能在睡着之后做出这样的动作的?
澹台捭阖的睡颜很宁静,莹白的微光从他的侧颊上折射出来,让人不能怀疑
可是,谁成想,这还都只是非常温柔的行为
“啊!”
澹台捭阖的眉头猛然皱起,那一瞬间,全身上下的力量骤然爆发
“咚!”
没有一点心理准备的少年就这样被澹台捭阖给硬生生地死抱着一起摔在了地面上这还不算完,澹台捭阖大概是梦到什么可怕的东西了
一心就想着要跟对方同归于尽,于是,两人从床边滚到门口,又从门口滚到床边少年还要分心用手护着澹台捭阖的后脑勺,房间里时不时的传来一声闷哼
一般情况下,澹台捭阖的这种行为叫做梦癫,发梦癫的人是叫不醒的,即使是醒来对于梦中所为也只有一些模模糊糊的记忆
澹台捭阖这一病就是三日
待病好后,别过这家小酒家的女主人,两人还是向着尸神教方向回去了原来,少年将澹台捭阖救出的时候受到了尸神教教众的追杀,所以这一飞就是快到了滇池
滇池离南蛮不远,群山中最美的就是那一环扣一环的连环阶梯池子,从上往下,颜色各异,十分奇绝
“兄弟啊,说句实话,你到底为何要救我?”澹台捭阖忍不住又问了这个问题
走在身旁的黑衣少年叹了一口气,无奈道:“王爷,救一个人是不需要道理的”
“……好吧,你说的很有道理”澹台捭阖耸了耸肩,最后还是彻底放弃了这个问题轮回百世,他的心底其实充满了那种对自己生命的漠然,无所谓生死,连生死都无所谓了,那人世间的阴谋阳谋之流也就更加无所谓了
“嗖——”
一枚银针迅雷不及掩耳地破空扎入水中
接着,一条手臂粗的肥美青鱼就翻上了水面,澹台捭阖招呼了少年一声,让他停下来休息
“滇池的水冷,所以鱼质极其鲜美”
“嗯”
“这是人间难得的极品”
“嗯”
“不过要小心有刺”
“嗯”
“不过这么大,应该刺也粗”
“嗯”
“侠士,你这个话少是天生的吗?”
“嗯”
“……你还这么年轻,不要整天都寡言少语的嘛人生来就是要追求喝世间最烈的酒,娶世间最美的女人的嘛!”澹台捭阖顿了顿,又补充到,“虽然我这些都不碰,但理想嘛,总是要波澜壮阔一些才好”
“嗯,吃”
黑衣少年将手里烤好的肥美青鱼塞到了一旁喋喋不休的澹台捭阖手中,这个澹台捭阖一旦跟人混熟,立马化身话痨
“……”澹台捭阖有些心虚,为什么他总觉得自己这是一条咸鱼在跟一条鲜鱼谈人生,鲜鱼就这样静静地看着咸鱼大放厥词?
默默地吃鱼,耳畔风声清响
忽然有一名裹着头巾的青年从池边的树林子里绕了出来,嘴里大喊大叫,手上挥舞着自制的长弓,面带怒色
澹台捭阖见状拉起少年御剑就跑
“怎么了?”少年站在剑上问到
“我刚刚想起来,这地方的鱼是本地人的圣鱼,吃了是要受酷刑的”澹台捭阖莫名得意地笑了笑
“那你还去吃?”
“不吃白不吃啊!多大的鱼啊!”澹台捭阖像是想起了什么十分有趣的事,又道,“《西行散记》的作者就在这地方吃了鱼,清蒸,麻辣……吃了个遍,啧啧”
“那作者后来如何?”
“哦,被当地人拖去剥皮了听说,他的皮现在还挂在那个部落的山寨门口”澹台捭阖坏心眼地笑道
“……”这要吃不要命的
澹台捭阖像是忽然间想起一件大事似的,一拍额头,道:“话说回来,我的琴呢?”
“……落在那个山顶上了”
“你可别骗我”
“……嗯”虽然是故意不提醒的少年脑海里浮现出澹台捭阖救下那个仅仅着单衣的姑娘的画面,心里一阵酸麻,恨不能当场就将那姑娘丢给那采花贼
以琴传情,还是祖传的琴,真是不能不让人多想
“这悬尸林要如何破解?”澹台捭阖回头问了一句身后的黑衣少年
崔黑衣抬眼看了看天色,道:“入土为安”
“……是我想得那个入土为安吗?”澹台捭阖艰难地看着对方
“不是”崔黑衣扫了澹台捭阖的神情一眼,心下了然
“是嘴巴里含土伪装成死人”
澹台捭阖的嘴角抽了抽,忍不住小声道:“我不是很想吃土……”
黑衣少年未置一词,从墨麒麟里取出两个圆圆的东西,冷冰冰的,看不出是什么材质,一把递到澹台捭阖面前澹台捭阖伸手稔起此物,问到:“让我含着?”
少年点点头
“什么材质?”澹台捭阖一口含住了这个东西
“千年尸油”
“……”真重口,也不知道尸神教的教众是怎么接受每天都要含着尸油出门进门这个设定的澹台捭阖抬头望天,一言不发,口中以灵力包裹了尸油,避免吞下
“走”少年取下了背在背后的刀,将刀鞘收入腰间墨麒麟,左手只留下一把刀身
“嗯”
澹台捭阖也取出焚情,深吸一口气警惕起来
然而,再如何警惕,天时地利人和都不在澹台捭阖的这一边
尸神教的教主并不在教中,而镇教大阵“炼血”又被他们触动,空旷的教所中央的集会地带
浑身是血的澹台捭阖靠着黑衣少年,两人背靠背,藏在回廊中,即将面对着尸神教中唯一剩下的一名长老……与他所控制的几十名尸武士
“对不起,要连累你受伤了”澹台捭阖喘了口气,吐出一口血唾沫那块尸油早在出尸林的时候就被他还给了崔黑衣,要知道这玩意也是有钱难买有价无市的东西
黑衣少年忽然转身本无法动弹的右手一抬,眼看着就要打在了澹台捭阖的后颈上澹台捭阖微微一笑,竟然以一种诡异的柔韧性下腰,反手截住崔黑衣的右手,暗暗的银光一闪
“你……”
少年完全没有想到澹台捭阖竟然一直都在防备着他,眼睛里有些难以置信
“防人之心不可无”澹台捭阖起身,面上一派从容不迫,“不要忘了我师父是忘谷医圣,你在腋下夹了灵蝉子,所以右手探不出脉象我不知道你为什么要救我,但是你真没必要为了帮助我把命搭上”
“王爷,我心甘情愿”少年的腹语里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苦涩意味
“本王从来都不接受所谓的心甘情愿”
澹台捭阖抬起左手,用焚情锋利的剑刃划过掌心,殷红的热血流了出来澹台捭阖把它一点一滴地涂在黑衣少年的衣上,毫无遗漏唇色泛白,到底是完成了这件有些骇人的事,澹台捭阖知道自己有特别的血统,足够保护这个人在大阵中不被炼化
少年咬着牙道:“你要是敢死,我——”
澹台捭阖一把点了少年的哑穴,指尖拂过少年的面具,笑眯眯的说到:“如果可以,我真想看看这张面具下究竟是怎样一张脸孔”
少年双眼危险地收了收,但同时心底又升起一份奇异的轻松
“不过,本王向来不强人所难——走了”澹台捭阖头也不回地走了然而,他没有注意到,在他身后,黑衣少年的身子抖了抖,嘴角溢出鲜血
澹台捭阖堪堪回头,就被打晕过去
“你还真是……孤独啊”
少年脱下外衫给澹台捭阖裹上,拔出焚情就要走
谁成想,这时候梁上忽然传来一个诡异的声音
“真是让本座看了一场好戏啊哈哈哈哈……”
抬头一看,竟然是魔教教主褪红鬼九宋不御那身邪肆的褪红春衫倒是极为鲜明,即使是人堆里也不容易看错的
“咚——”
一颗死不瞑目的人头被教主扔了下来,差点摔成两半
《种马是怎样逼成的》完本[古代架空]—— by:凡岚居人
作者:凡岚居人 录入:07-1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