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金少言闻言耳根一红,许是围巾太暖了
他锤了一拳二弟:“我也知道你对何家小女有几分心思”
二少爷立时拘谨起来:“大哥可不要乱说,若是让爹爹听见,非打断我的腿不可”
金少言瞥了一眼他的裆下,笑道:“却不知是哪条腿?”
身后萧玉山听不下去了,咳嗽一声:“少爷,该出发了”
万安寺本名响石庵,建于宋绍兴庚申年,历来香火旺盛,不少得道高僧都喜来此说法,如今年关将近,万安寺里人来人往,十分热闹
人们正抬步往寺庙里去,却又都停住了脚
有两人正拾级而上,缓缓从城中来
一人看去清雅细致,但又不免显得沧桑,眼泡微肿,微垂的眼睫下有淡淡的黑影,若你细看,他低垂的眼中又似有一道不易察觉的光芒,触及到他眼眸的少女像是被阳光融化了周身的寒冷,纵使他穿的简朴,像是下人
在他身前一人,披一件真丝貂领披风,脖子围巾遮住了他的下巴,五官分明、有棱有角的脸俊美异常,但又是如此的放荡不拘,一头乌黑茂密的头发发丝,一双剑眉下却是一对细长的桃花眼,让人一不小心就会沦陷高挺的鼻子,厚薄适中的唇漾着另人目眩的笑容,此时却显得有些苍白
听得下人道:“少爷整日习武,身体怎还如此羸弱?”
少爷道:“我也不知,便是怕寒”
“那便赶快进了寺中,让主持生几把火”
“如此甚好”
万安寺主持道一眉目慈善,见金少言和萧玉山快步进来,当下合十道:“阿弥陀佛,贫僧道一,见过金少爷”
金少言冷得不想说话,萧玉山连忙替他回了一礼:“道一方丈有礼了,我家公子受这天寒折磨,想到这来借些暖”
道一连忙派人引两人到后院,小沙弥走在前面笑容可掬:“前些日子金老爷听了高僧说法后,捐了一座佛像安放万安寺内,可把方丈乐坏了”
他许是话多,开口便停不下来,萧玉山不语,他望着金少言冷得浑身发抖,眉头一皱,轻声问道:“很冷吗?”
金少言的声音都带着颤抖:“冷”他嘴唇苍白,毫无血色,萧玉山心中吃惊,少爷怎如此受不了寒?连忙一把抱住金少言,略有迟疑,便往后院奔去,小沙弥见萧玉山轻功如此了得,当下瞪大了眼睛:“好俊的轻功”
待得他赶到,萧玉山已生起了火,金少言被冻得有些迷糊,早已无心看雪,感受到火的温暖,当下往前一探,那样子像是要扑入火中
萧玉山看他可怜,将自己唯一的一件大衣脱下,盖在他身上:“再过一下便暖了”
金少言恢复了不少,自责道:“都怪我,本来答应带山哥来看雪,却躲在此处烤火”他当真气恼,他特地选了雪最大也最密的今日,却唯独忽略了也是最寒,一出金府他就感到脚底冰凉脖子僵硬,待得上了寺,已是控制不住发抖起来
萧玉山笑道:“这一路上来,雪已看得够多了”
他瞥见小沙弥还立在门口,朝他笑道:“有劳小师父了”
小沙弥还想说些什么,但又不敢,只好走过去,轻轻拉扯萧玉山的衣角:“大哥哥,你等下能不能到旁边的房间里来找我?”
萧玉山一愣
小沙弥满脸的激动:“我我有很重要的事情要跟大哥哥说”
一旁的金少言笑道:“莫非你是山哥的私生子?”他说着又忍不住笑了起来,萧玉山用力敲了一下他的额头:“难不成是我和你生的?”
小沙弥一脸错愕
金少言呵呵干笑一阵:“山哥如此开不得玩笑”
萧玉山道:“玉山此生只与少爷一人同床共枕过,若非我两所生,实难解释”
他倒是较真起来,金少言苦笑着摇着头:“你莫非还在介意我去你房中与你同睡之事?”
萧玉山神色黯然:“玉山是下人,少爷乃金贵之躯”
小沙弥已有些听不懂了,他觉得再待下去会有些尴尬,便悄悄退了出去,到了门外又担心大哥哥不会来找他,急得在门口来回踱步
柴火烧得正旺,整个房间也都温暖了起来
金少言将身上萧玉山的大衣脱下,叹了口气,想替他穿上,却被萧玉山拒绝了:“玉山自己来”
有些失落地伸出手去,金少言看着面前旺盛的火光,他想起了一些陈年旧事
“少爷!”他听见管家的惊呼
“图儿!”是他娘亲的哭泣
“快,生火!”是他父亲的焦躁
那一年的冬日,也下了场好大的雪
“那一年刻真冷啊”他心中叹了口气,却又在脸上浮现出了笑容
推开门,看见小沙弥正坐在床上诵经
萧玉山道:“小师父让我来何事?”
小沙弥见萧玉山,马上停了功课,跳下床来:“方才我见大哥哥的轻功了得,便想让大哥哥教我一手”
萧玉山露出了微笑,他走过去摸了摸小沙弥圆嘟嘟的脸蛋:“想学轻功?”
“是,想!”
“我只有一个要求”
小沙弥点着小小的脑袋:“便是一万个要求,我也能做到”
萧玉山道:“我这里有一封信,你拿去五破岭交给一个叫做文天祥的人”他掏出一封信来,交到小沙弥手中:“等你回来,我便教你轻功”
“如此简单?”小沙弥不敢相信,五破岭据此并不远,来回不到三日,念及三日后他便可学武功,兴奋得大呼起来,萧玉山按住了他:“此事只得你一人知道”
小沙弥懂得的,他用力点着头,就好像点头就能学到萧玉山的轻功
这时小沙弥的房门被人推开,金少言那张俊美的脸现了出来:“山哥,时候不早了,我们还是回去吧?”
萧玉山捏了捏小沙弥的脸:“大哥哥要走了”
小沙弥略有不舍:“大哥哥再见”
“方才那小和尚跟你说了什么?”回府的路上,金少言掀开马车的幕布,问正在赶马车的萧玉山
萧玉山道:“他说少爷实在英俊,想做你媳妇”
金少言差点没从车里跳出来:“你怎么说?”
“我说试试看”
念及方才小沙弥的神情,金少言哭着一张脸:“山哥不带你这样玩弄我的”
萧玉山长笑一声,马鞭用力一抽,快马加鞭,金少言险些没站稳,从车内飞出,萧玉山道:“少爷,我们去郊外看看,兴许还能碰到二少爷及何小姐呢”
金少言本来怕寒,有些怯意,萧玉山有意如此,多少激起了他儿时的童趣,便将披风脱下,从车里钻出,抢过萧玉山手中马鞭:“山哥你驾马太慢,便让我露一手你瞧瞧”
想是蒙古男儿天生便有驾驭牛马的能力,马儿出奇的听话
金少言快马扬鞭,不无得意:“山哥你服不服?”马车跑得极快,留下金少言爽朗的笑声在冬日的漫天雪花中,驱散了那令人厌恶的寒冷
这对寒冷的恐惧,伴随了他整整六年
当管家在厚厚的冰雪之中发现他时,他已失去了意识
待得再次醒来,娘亲抱着他,已是泪流满面
“是何人将你埋在雪中的?”
“我自己埋的”
“莫不是你疯了不成?”
“孩儿没疯,孩儿只是想体验一下被雪埋葬的滋味”
“你这又是何苦?”
他不与人说,只是为了一人
他终是与他拥有了同样的痛苦,即便这痛苦折磨了他多年
他是幸福的
马车疾驰,车上的人大呼:“那何家千金当真肥如圆桶吗?”
另一人道:“岂止如圆桶,简直是盆”
金老爷倒是一愣:“怎的何员外突地说这话来?”
何员外脸上满是笑意,他肥溜溜的眼睛挑了挑:“年下大汗勇士遍布中原,大宋灭亡不过片刻之间,你知我乃汉人,恐怕这以后的日子不大好过”
金老爷转瞬明白了他的意思,虽他阿拉家在蒙古并无多大权力,到底是个贵族,若能与之相亲,自是可保得一命以及何家万贯家财
想到这处,金老爷也笑了起来:“不知何员外想嫁大女儿还是小女儿?”
“自然是从大的开始”念及家中大女儿年过二十还未婚娶,何员外也是操碎了心:“我那女儿实在头疼,偏要个英雄侠士,否则定不上眼”
“想来少女心思多半是如此的”
“哎”何员外一声叹息拖得实在长了些,他走到堂前,望着门外纷纷扬扬的大雪:“天下兴亡,转瞬之间我等普通老百姓,有的,只是苦呀”
大雪飞扬掩盖了路上太多的悲伤
小女孩不知被何物绊倒,摔在地上,她脸上有雪,雪被泪融化,化入了不远处一名男子心里,他快步走来,将她扶起
“小妹妹没事吧?”他声音温柔,像是救世大侠
她用力摇头,抬起可怜巴巴的脸来:“哥哥,你能送我回家吗?”
男子微微一笑:“你家在哪里?”
她指着不远处一处破烂的矮房,声音很是高兴:“那个低低的很可爱的房子就是我的家啦”
他牵起了她的手:“家里有人吗?”
小女孩摇着头:“就我一个”
“娘亲爹爹呢?”
“死了”
“欸?哥哥你会飞呀?”
男子一把将她抱了起来,施展轻功,眨眼已到门前,他拍落了女孩肩上落着的雪:“好玩吗?”
她用力点头:“好玩!”
男子摸着她的头:“进屋吧,我给你做饭”
“真的吗?”
“当然是真的”
金少言叹了不知几口气:“山哥,你怎的去了那么久?”
萧玉山拍拍衣衫,待得身上雪落尽了,人已走到金少言身前三尺:“有些私事”
“是什么事?”山哥竟会有私事?
“时候不早了,厨房的火还未全熄吧?”
金少言极为得意:“有我看着,想灭都难”说着瞅了一眼萧玉山身后:“你买了什么菜?”
萧玉山笑道:“自然是好吃的菜”
“可我怎看到你拿着萝卜?”
“少爷,这冬天吃萝卜可对身体有好处”
“山哥,你说有兔肉吃我才帮你看着厨房的火,现在你只带了萝卜回来,这叫我好生失望”
萧玉山不语,径直入了厨房:“若你不想吃,先回房吧”
金少言哼着,脖子挺直,眼睛往厨房里瞟了一眼,舔了舔自己性感的唇,跟着走了进去:“我偏不回房”
“山哥”
“你怎么什么都会?”
萧玉山苦笑一声:“做少爷书童,自然什么都得会一些”
“以前有人教你吗?”
“有的”
“那人是谁?”
“是我师父”萧玉山手法很快,转眼手中萝卜已成几块,他掀开锅,浇了些油:“可我师父他已仙去”
金少言默然,帮他将萝卜丢进了锅里
萧玉山急忙将萝卜又都拿了出来,好笑:“少爷,你是要吃煎萝卜吗?”
“煎萝卜是啥?”
“你先坐着,我一下就好”
金少言只好乖乖坐着,他歪着脑袋去看萧玉山在忙碌,不知为何竟有些痴了,厨房外白雪片片,从天空落下,落在院子里,盖住青石板路
入夜,人们大多已睡了
萧玉山推开房门,看了一眼不远处少爷的房间,心中稍定,施展轻功几个起纵消失在金府之中
他沿着冷清的街道往万安寺去,不料中途看到个人,急急停了下来
“你一个人在外面干嘛?”
小女孩抬起她水灵的眼睛:“睡不着”
“想爹妈了吗?”萧玉山蹲了下去,捏了捏她圆嘟嘟的脸
忽然,他像是想到了什么,眉头一皱,正要退去,不料小女孩笑嘻嘻地看着他:“大哥哥,有个人让我叫你去见他”
萧玉山看了她几眼,心中惊疑,却不敢吭声,只好点点头,站起身来
低低的房子里,一个女人坐在破旧的椅子上,身上披着一件雪白狐裘,她的眼睛好似一弯月牙,当她看到萧玉山进来时,月牙亮了,妩媚的唇也微微上翘:“你来了”
她好像已等他多时
“文将军看了你的信后,特地派我前来,协助于你”
“你是文将军的手下?”
“是的”
女子笑了起来,她笑起来的时候,仿佛整间屋子都亮了起来:“小女子李未雪,见过萧大侠”
萧玉山连忙谦虚道:“大侠二字可不敢当,却是不知文将军有何任务?”
李未雪看了一眼屋外,寂静悄悄无人,压低了声:“听闻那张弘范如今派兵驻守此处,欲整兵攻打崖山镇”
“正是”
李未雪又看了一眼屋外,道:“文将军派了‘十剑’前来,想与你里应外合,杀了张弘范”
萧玉山默然
他知张弘范虽是大宋降,一身本领却是不可小觑,军事谋略也非凡人,此人若是不除,大宋复朝难忘
“近来金府老爷常常去张弘范营中商讨军事,要靠近他并非难事”萧玉山心中怅然,金少言的模样渐渐占据,若让他知道自己几次三番欺瞒着他利用着他,不知他会不会愤怒之下杀了自己
“死吗?若是死在他的剑下,也不算冤”萧玉山失神片刻,李未雪已站了起来:“萧大侠”
“未雪有一事相求”
“说罢”
女子脸上忽然有了些羞涩,萧玉山见了笑道:“定是要借银子”
李未雪道:“我看阿昕可怜,想请些人来修修这屋子”
原来女孩名叫阿昕,萧玉山望了一眼李未雪,心中有了一计,李未雪见他望着自己看了许久,面上微红,低声道:“萧大侠,莫非我脸上有花?”
萧玉山笑道:“我只是在想,叫你李大娘是不是会被你打?”
李未雪哼了一声:“萧大侠便是如此嘴贫之人吗?”
“李大娘”
金少言不可思议地看着萧玉山:“山哥,莫不是你看上别人寡妇了?”他这时倒站在金老爷一边:“孔大圣人说女子有三从四德,你若看上她,定要三思呀”
萧玉山不想再听金少言说下去,解释道:“日前李大娘的丈夫从了军,死在那宋人手里,我见她可怜,便时常去看她”
这让金少言更是惊讶:“岂不是日久生情?”他话刚出口,心中有些不是滋味
“少爷,玉山此生唯少爷一人耳,怎会喜欢她人?”
话说得暧昧,让蒙古男儿脸色红润:“山哥你我兄弟一场,怎说得如此肉麻?”
只听一声叹,萧玉山摇着头:“若不肉麻,你定要怀疑我和那李大娘做了些事了”
“你们做什么事了?”
萧玉山只觉得头疼得很,回了房,“嘭”地一声,将门关上
金少言纳闷:“难道山哥喜欢我吗?这还了得?此龙阳之癖实乃不伦之举,哎”他思虑片刻,忽有松了口气:“定是山哥拿话调侃我,我倒是多想了”
他听了萧玉山的话,叫来几个下人,去集市买了些家具,装车后,萧玉山施施然从房中出来,瞥了一眼门口马车,轻笑:“没想到少爷做事效率如此之高”他左右看了眼,没有看到金老爷,心中猜测他已去了张弘范营中,紧了紧衣领,出了金府,上了马车
谁知他刚坐上去,一人已扬起马鞭,但听他“喝”一声轻啸,扬鞭赶马,可怜萧玉山人未坐稳,差点翻身下去,金少言见他狼狈,之前心中不快尽数扫除,脸上挂着笑,往泉州东南方向去了
下了车,金少言便愣住了
他忽然变得拘谨起来,甚至眼睛也微微朝下看,身后的萧玉山见他如此,不由莞尔:“这位便是李大娘”
“大娘好,我是金府金少言”
李未雪揪着眉头看着萧玉山,忍不住想去跟他理论,但如今金少言在此,她不敢露陷,只好装作普通妇女,朝他作礼
下人将一应家具摆进去后,李未雪抱着阿昕走了出来:“金少爷如若不嫌弃,不如吃了晚饭再走吧?”
她做出感激模样,金少言尴尬地挠着头:“这,家中父亲还待我回去,不如我让山哥留下吧?”他让萧玉山留下,驾着马车又走了
萧玉山终于忍不住笑出了声:“李大娘今日要做什么菜?”
一旁的阿昕也笑得开心,李未雪脸红着轻轻一推萧玉山:“你还笑”
《少爷入怀来》完本[古代架空]—— by:滴答滴滴答
作者:滴答滴滴答 录入:08-0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