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处地方一份景色,想来西域那边也是大华不可企及的雄阔苍凉”李尽沙答道,眼睛看着手中的灯笼,摇曳着脚下的路
孟罗笑了,道:“李提督为大华做事,想必也来过西域罢”
“在下资历尚幼,哪能行至西域”李尽沙客套道
“敢问李提督多少年岁?”
有短暂的停顿,李尽沙实则不喜他人过问,但见眼下是太后的贵客,也不好托辞,便如实道:“在下二十又一”
孟罗静默些许,似是找不到何说的,又或许是在沉思,过了一会儿便道:“实则,依本往看,李提督有些面熟”
“噢?”李尽沙挑眉,他倒是第一次听闻他者如此说,毕竟长得像他这种人也不是什么好事:“莫非在下有西域血统不成”
“本王指的是提督眼角的泪痣,可问是生来就有?”
李尽沙皮笑肉不笑:“虽然在下早已没了生身父母,但发肤终究不可损毁,还不至于到给自己点上颗泪痣以伤感缅怀的地步”
孟罗听闻立即解释道:“李提督莫当真,在下并无此意”
“无妨,哪敢怪罪西域王”李尽沙说道,灯笼一转便照向了那凤慈宫宫门:“到了,西域王请罢”
孟罗颔首,谢过之后就随接待的宫女走进去,没入黑暗中
李尽沙见他进了去,便掩去了眼里的戒备,提着橘灯笼回神,索性沿着那往听雨阁的路行去,也不使轻功,且行且停
眼下那些宫中的仆从皆汇聚到了那政大殿,剩下的便是在午门亦或北面的峥华门镇守,至于这通往后宫的听雨阁,根本不会有何人路过,也不会吸引当权者一丝一毫的守卫兴趣,不过是一条后宫妃子仆从们来回的道路罢课
在他跟着南宫绫的那几年,便是日日走这条道路,已然把听雨阁中的每一砖每一柱都铭记在心此刻,听雨阁是异常地静姝安美,带上那头顶漫布星辰的苍穹,月光流泻,那白雪覆盖的田圃宛若浮起了一层乳白色的轻纱,如仙境般引人入胜
李尽沙将那盏橘灯笼搁在那听雨阁的坐廊上,靠着那立柱静默,似乎便在这惨淡的白月光下飘渺起来,也不管周身的寒风如何刺骨他双手在宽大的绒衣长袍中交握,覆在那红玛瑙扳指上,同时望着那橘红灯笼的火苗
身后轻浮的脚步响起,他听闻便知来者是谁,也不愿去回应,便这么杵在原地
“怎么,连看我一眼都懒得?”
“程将军不在国宴上侃侃而谈,怎么有空来这种山脚旮旯?”
程觅笑着走到李尽沙身旁,手里端着一壶暖酒便在听雨阁的廊座放了下来:“也不就那些人献谄媚之言,实在无聊的很”说着挑眉,煞有介事地问:“说来李提督的伤可好了些”
“已经好了,不劳程大将军担忧”
实际上他筋骨未痊愈,若是要使出内力的话仍有伤筋动骨的危险,但面对程觅这种人也无所谓真假了
程觅笑意加深,边开始酌酒边道:“李提督莫要如此说,在下可是担心得不得了”
李尽沙依旧看着那阁外的白雪,悠悠道:“程将军倒不如多挂念点塞北外的匈奴人”
“那帮蛮子么?”程觅嗤笑,似是想起了此次出征的什么趣事:“他们也就那几些野蛮的相残手段,倒是一点也不委婉”
“若没记错,眼下称霸草原的是察兰单于”
“不错,”程觅把酒杯递给李尽沙:“察兰与屠涅斯相争获胜,屠涅斯逃窜中原不知所踪,于是察兰派兵入边境抓捕,扰得大华又不得安宁”
李尽沙接过酒杯,看了一眼其中的液体,而后抬眸,看着同样举杯的程觅:“所以此次察兰单于向大华妥协?”
“政权新立,与大华为敌可不是明智之举”程觅抬起就杯,示意相碰
李尽沙伸出与他碰了碰杯,却刹那间一错,酒杯跌落,那暖融的液体便洒在了听雨阁上,顿时水汽蒸腾
程觅看着那滚落的酒杯,见对方也没有拾起之意,便知晓自己的想法被看穿,笑道:“我说李提督又是何必”
李尽沙冷笑:“程将军用的是后宫里惯有的‘旱苗喜雨膏’,加之那酒壶的构造是下药的常用器皿,我又怎会不知”
程觅淫邪地加深笑意:“看来你是懂得很,又何必推三推四?”说着走近了一步,暧昧道:“难道本将军还不如公孙戎了?”
“将军此言不实,”李尽沙面不改色,眼神却逐渐凌厉起来:“先帝只好女色,视我等可如粪土”
“噢?”程觅听闻,忽然哈哈大笑,那笑声放浪得令人生厌,他似乎恍然大悟地道:“这么说来,你还是个雏儿了?哈哈哈哈……”
还未笑完,他就被李尽沙猛地掐住脖子按在立柱上,然而这程觅却丝毫没有半点惊慌,依旧带着放肆的笑意:“李提督怕是没有尝过巫山云雨的滋味罢?莫不是不知道太监也能有感觉罢?何不让本将军带你走一遭,保证□□”
李尽沙眯起眼,加紧了点手的力度,看着程觅有些变色的脸道:“若是再多说一句,我便带你到鬼门关走一遭”
程觅静默些许,似乎也是为自己的脖子担忧起来,待李尽沙松了点手才敢继续道:“莫非李提督还挂念着公孙律那小子?”
“与你何干”
程觅似是同情惋惜地叹了口气,仿佛换了个策略:“你又是何苦,宫中漫漫长夜,看着帝王妃子翻云覆雨,难道不寂……”
李尽沙勒紧他的脖颈,见恰到好处后便一把松了手,任由程觅不停地咳嗽他看着对方冷笑道;“与其在这里耗,将军不如以后多去去凤慈宫”
“看来你都知道”程觅挑眉:“后宫的女人也不过都是如此,耐不住寂寞长夜,一旦有人模狗样的男人送上门,无一例外都会投怀送抱”
“你滚罢”
话音刚落,忽然便闻听雨阁那头有脚步声传来,二人循声望去,便见一华服身影跌跌撞撞地使着轻功飘飞,似是酒过三巡的酩酊走近了顺着那橘灯笼残余不多的光一瞧,原来是公孙律
“哇哦?原来是你们啊”说完打了个酒嗝,似乎醉的不清,整个人便走过来靠在那立柱上:“小爷脚下踩云……摇了个晃……”
程觅见此,便朝李尽沙冷笑一声,恶狠狠道:“既然如此,便后会有期”说完便离开了听雨阁
他这一走,似乎天下都太平了般的安静公孙律眨着浅灰色的眸子看着程觅走远了,而后看向李尽沙,道:“……你们说了啥?”
“没什么”
“嗯……其实罢,”公孙律抓抓脑袋似乎在试图醒酒:“刚才都听见了”
李尽沙皱眉,抬眸盯着他,似乎在确认眼前的人到底醉的有多少
“他不就这德性嘛,死人妖别在意哈……呃……”忽然公孙律身子一斜便要趴在那坐廊上:“小爷想吐”
李尽沙一把抓住他,便闻着一阵酒气,低吼道:“起来!”
公孙律嘻嘻地笑:“开玩笑的啦,”然后一晃三摇地立起来,甩了甩头,提起袖子闻了闻,皱起眉头对李尽沙道:“思停殿离这里很近,是么?”说完又打了个酒嗝
“你想干嘛”
“沐浴”公孙律醉眼朦胧,一副无辜
“回景王府去”
公孙律眨巴着眼:“父王会骂小爷的”说着摇摇晃晃地走近李尽沙,冷不防一把扑向对方身上:“好嘛……好嘛……求你啦……帮小爷一回……”
简直胡言乱语,却毫无办法拒绝
那酒气夹杂着公孙律身上的青草香铺天盖地淹着李尽沙,让后者几乎要透不过气,静默了一会道:“蠢货”
说完他扯过公孙律的身体搭在身上,提起那将要熄灭的橘灯笼便带着他向思停殿去
第26章 借酒乱性
入了思停殿,李尽沙进门便将公孙律往桌上一搁,而后吩咐仆从烧热水,同时也卸了外袍,放了灯笼,将那红玛瑙扳指脱下来摆在屋里的镜子下
他一回头,便见公孙律趴在桌上,拿起一壶之前仆从给他烧好的暖酒正在往嘴里灌
“公孙律!”
“呃……别拖……好痛……”
“活该”
李尽沙扯着他进了浴处,便见那几个仆从已经烧好了水,正低着头等待他吩咐,于是道;“都退下罢,今晚没你们的事了”
待仆从走后,李尽沙便低头看被自己拖着的公孙律,但见后者朦胧着浅灰色的眸子望着房梁,察觉到他的打量后移回目光,混沌一片的眸光,似乎意识已成了一锅粥
却深的几乎要自己的全部都吸进去
李尽沙心头一乱,便松了手道:“你洗罢”说完快步便要离开
“想逃啊”
公孙律忽然响起的声音让他一愣,回首看见对方正在缓缓从地上起来,身体还有些摇晃,嘴角却带着邪气的笑容,只见他走近自己,一手抓住胳膊道:“小爷可是交了钱的……你啊,怎么能说走就走呢?”
李尽沙反应过来一把甩开他的手:“你给我清醒点”
“说什么呢,小爷清醒的很!”公孙律不满地理直气壮,声音都大了好几阶,他重新抓住李尽沙的手:“倒是你给小爷安分点!”
“滚开!”
李尽沙用力去扯开手,谁知公孙律力道大得吓人,直接扯着他便往浴处中走去他瞬间发了慌,清楚地知晓对方把他当成了什么,便一把扳过对方的脸大吼:“公孙律你看清楚点,我是李尽沙!”
公孙律眯起眼看着他,安静得起码有半晌
就在李尽沙以为他应该清醒了的时候,对方却猛地扯过他旋了个身,力道大得使出真气也无法抵挡他便这么硬生生地按在地上,乌黑的头发散了一地,眼前天旋地转后猛然看见对方开始扯自己的衣物,层层剥开,娴熟得像上次在常青楼里看到的场景,震惊得无法用言语形容
宛若一道雷轰鸣在他脑海,随着衣物被迅速地撕扯开而震得粉身碎骨
他最怕见人的地方即将要这么暴露在空气中,就好像触及了全身上下乃至深入灵魂的软肋和逆鳞,让他整个人都发疯起来
“公孙律你给我放手!!”李尽沙运气于掌,猛地向对方盖过去,欲以直截了当的方式打晕以挣脱
谁料公孙律也直接起气于手心,凝了一层灰色的光,手掌相接间生生将他的右手制住,然后闪电般地点了他的命门李尽沙便只觉全身筋骨一软,整个人就绵绵地瘫在地上,如同功力被废
“好啊,竟敢偷袭小爷,”公孙律气哼哼道,忽然话锋一转,倾身上前,用手勾起李尽沙的下巴:“莫非你是专门玩这个调调的……不对唉,怎么红姐没和小爷说呀?”
“公孙律……”李尽沙看着眼前完全在醉梦里的人,忽然害怕地全身都发抖起来:“公孙律你看清楚点……这里不是丽红阁,我不是男妓!!”
公孙律置若罔闻,看着他的样子反倒笑了,凑上前吻了吻他的脸,柔声道:“怕什么,刚才是不听话才这么收拾你,等下小爷会很温柔的啦”
等下……李尽沙只觉脑子里几乎如放在热锅上的蚂蚁要炸了,一下到要与眼前这个人□□相间甚至肌肤相亲,他就害怕得几乎可以去死
就像他从来不敢说自己对公孙律的情愫一样——对于他这种人,床笫之欢简直就是在白日做梦——他对自己身体的缺陷已经敏感到病态的地步,但凡有人有意或无意揭短说起,甚至亲自去触怒他,他都恨不得把那些人都杀掉
放眼全天下,也只有公孙律一个人敢肆无忌惮地叫他死人妖好几年那是因为他爱他,才毫不在意地允许他这番玩笑,而且公孙律每次都会小心翼翼地避开他的伤疤
然而,要他□□裸把缺陷展露,便难受得甚于凌迟
他这番想,便连面子也不要了—,反正对方眼下是个醉汉,哪还管什么丢脸不丢脸:“公孙律……我求求你,把钱退给你……你不要……”
公孙律直接吻上了李尽沙的唇,熟练地撬开嘴把舌头伸进来,带着危险的酒气
李尽沙身体如在砧板上的鱼弹了起来,他睁大眼睛,极力想避开眼前的事实,仿佛这只是一个梦,只要足够清醒就可以逃避,但实则只是徒劳
“乖,莫动……”公孙律一手搂着他的头,一手开始解开最后的束缚
李尽沙察觉到的动作,如同雷击,猛地向后移开他的唇,却全身瘫软得动不了: “不是……放手……求你停下来……”
公孙律眨着浅灰色的眼眸看着他,笑了,极尽风流的温柔:“莫怕”
五味陈杂,李尽沙不由得眼眶一震,随后泪水朦胧了整个视线
“啊……”
那□□的感觉,李尽沙如今终于也领略
缓缓回神,但见对方也停了下来,头靠在自己身上,而身下的水已然凉了李尽沙一个激灵,立即从水里起身,而腰下的酸痛让他险些摔倒公孙律被他弄得动了动,而后抬首眨巴眼睛看着他,忽然咧嘴笑:“又要逃去哪啊你……”
够了……真的够了
李尽沙将他从浴桶里拉出来,而后找来干巾胡乱擦拭了一番,胡乱给彼此搭上衣物,便将他往榻上推,从头到尾忍着那疼痛一声不吭
这场闹剧该结束了
公孙律拉着他的手,模模糊糊地靠着他呢喃:“一起嘛……来啊……”也不等他说什么活推拒便将他按在榻上,而后整个人也躺下去连被子也没盖
李尽沙拉过被子给他盖好,而后也在黑暗中躺下
“唔……好舒服……”公孙律抱过他,迷迷糊糊地说了几句,而后又是几句不清不楚的呓语,直到最后终究消散在夜色里
徒留一片死一样的寂静
李尽沙试着抽身,却发现对方一直抱得死紧他也不想再惊动,想来明日早起再解释他只觉身体上和心灵上的疲惫如两把刀,逼着他无法做到睁着眼睛一夜不眠,就像梦中经常见到的火焰,缠缠绵绵不知多久
对方平稳的呼吸传来,他轻叹一口气缓缓闭上眼,阻止着那□□的泪水,终究在困意中败下阵来,沉沉地失去意识
思停殿终于陷入夜的寂静
银辉通过窗棱照在公孙律的脸庞,宛若草原上的风眷顾着青草,慈爱而安详地看着这个根系匈奴和中原的男子
不知多久,当李尽沙的呼吸趋于沉睡的和缓时,公孙律毫无预兆地睁开了眼
灰色的眼眸没有一丝醉意的混沌,清明透彻,但丝毫未动,如同一尊雕塑
他所做的,不过是定定凝视睡在怀里的人,久久未眠
【百叶山庄·乐闲阁】
月落乌啼,霜雪浮漂,缱绻的雪夜柔和而宁静,雪絮簌簌而下的声音,就如同情人的耳语,而乐闲阁却游曼着刺鼻的烈酒气息
云离结束了国宴便匆匆赶回来,落到庭院里闻到烈酒的气味,不由地皱起眉心,他直接推门而入,一股冷寒的气息伴随着刺鼻的烈酒味猛扑过来,没燃暖气熏香的屋内,空气中夹杂着如陈腐许久的木头的潮湿,房中暗暗的没有点灯,寂静得像是阴森的丛林
往里迈进一步,脚下踩到很多尖锐的东西,像是破碎的瓷器,他在黑暗中摸索着将房里的烛台都燃上,驱散周围的漆黑,这才看到连珩如同烂泥一般倚在软榻上,抓着酒壶拼命灌酒,地上到处是粉碎的酒杯瓷器
云离平静地蹲下身子将地上的碎片捡起来,忽然被一个力道抓起来,醉醺醺的声音在耳边响起:“莫要捡......会弄伤.....”
“喝够了吗?”云离盯着连珩淡淡地说道,不怒自威
“你还管我......”连珩抬手捏起云离的下巴轻佻地笑起来
云离移开脑袋,将连珩扶起来往浴池走去:“去沐浴更衣”
连珩醉醺醺地笑起来,猛地将云离压到墙上贪婪地强吻上对方的嘴唇,云离几乎要被那浓浓的酒味压迫得呼吸不过来,下意识提掌往连珩肩上用力拍去
连珩醉醺醺的根本反应不过来,硬生生挨了一掌,连连后退而云离颓唐地倚在墙上默默地垂下眼眸,压抑了七年的苦涩再也掩藏不在,化作眼里酸涩痛心的泪水,“滴答”坠地,溅起精美的涟漪
《华沫》完本[古代架空]—— by:空虚二爷
作者:空虚二爷 录入:08-0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