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进城后若是杀了这些守军,日后谁还会归附?”
林居安心里明知道是这个道理,但“杀人放火金腰带”这样的事发生在自己面前,他到底还是有些意难平
陆靖识道:“居安,有时我们行事不是因为它是对的才去做,而是因为我们只能这么做,战乱之时更是如此不过也千万不要被‘权宜之计’给诱惑了,正确的东西永远是值得去坚守的所以你意难平是好事,若你此刻心中平静无波,我倒要怀疑自己看人的眼光了”
林居安一直以为自己这两日将心底的那点儿纠结和愧疚隐藏得很好,没想到早就被陆靖识发现了,所以他此时才借着沈亭的话点拨自己林居安一时也不能完全明白陆靖识说的是否有理,只是应了声是
沈亭还要去准备大军开拔的事,便先退下了林居安和陆靖识刚刚的好事进行到一半儿被突然打断,此时也没有了再继续的兴致
“晚上过来找我”林居安冲着陆靖识挑眉一笑,也转身出去了
他一出来,却发现早应离开的沈亭竟然还站在帐外沈亭一见林居安,就拽过他就朝自己的营帐走
“你和世子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就是你想的那么回事”林居安扯过一把椅子坐下
沈亭仿佛遭雷劈了一般,整个人都僵在了原地片刻后他恢复了行动的能力,开始在林居安面前不停地来回踱步林居安也不说话,只是安静的看着沈亭毕竟这件事太过震撼,他需要时间消化一下
“你……你……”沈亭停下来,对着林居安“你”了半天也没“你”出个所以然来,又继续刚才的动作
林居安取过茶杯,倒了一杯茶,递与焦虑不安的沈亭,道:“沈大哥先喝口茶压压惊?”
沈亭拿过茶水,一口闷了,连茶叶子都嚼吧嚼吧咽了下去
林居安看了这一幕,心道:果然是受惊了……
想是那又苦又涩的茶叶子发挥了意向不大的安神作用,沈亭终于稍稍镇定了一些他也扯过一把椅子,坐到林居安对面,问道:“什么时候的事?”
林居安道:“回燕荡城不久”
沈亭恍然大悟:“怪不得我一直觉得世子对你不一样起先我还以为他是不喜欢你才那样的,没想到,没想到……”
“你们玩玩而已还是……”沈亭看着林居安的眼神,有些说不下去了
“可是你二人将来终是要娶妻生子的啊!”沈亭长叹一声
林居安道:“若是可以娶男子为妻的话,那我便娶;若是不能,那我便不娶了”
沈亭给了他一个痛心疾首的表情:“你可以不娶,世子也能不娶吗?世子将来是要做太子,甚至皇帝的人,到时你要如何自处?”
林居安不是没想过这个问题,可是每次思来想去,除了冒出了更多问题以外,偏偏就没找到一个叫答案的东西
他能阻止陆靖识将来封后选妃吗?他不能
到时他甘心跟那些女人争宠吗?他不愿
到时他要如何自处?不过走一步看一步罢了若是过于纠结于长久,便连现在也不能快活,至少此时此地他二人心属彼此要伤的心就留到以后再伤,要消愁的酒也留到日后再饮吧
沈亭看林居安半天没有说话,拍拍他的肩道:“趁现在还能抽身,还是快刀斩乱麻的好”
林居安苦笑道:“抽刀断水水更流,哪里还能斩的断呢?”说毕,便起身告辞了,只留下沈亭在背后一声叹息:“造孽啊”
新月如钩
陆靖识掀开帐子进来的时候,林居安刚刚把酒杯摆好
“过来坐”林居安招呼站在一边的陆靖识坐下
陆靖识指着一桌子的酒菜,疑惑的看着林居安道:“今天是什么重要的日子吗?”
林居安转身端过一碗白面条和一个空碗,对着陆靖识笑道:“今天是三月初一,我的生日”
陆靖识有些愧疚:“为何不早些告诉我,这样我还能给你备份礼物”
林居安将面条拨一些到空碗里,放到陆靖识面前,道:“你来陪我过生日就是最好的礼物了”
陆靖识道:“你今年就满二十了吧?”
林居安道:“正是”
陆靖识叹息,道:“男子二十冠而字谁来为你加冠取字呢?”
林居安道:“先尝尝这面怎么样”
陆靖识吃了一口,道:“味道不错,就是放久了有点硬”
林居安也吃了几口,道:“这是我亲手做的以前在王府的时候,每年到这一天,我就偷偷去小厨房煮面吃一开始连盐都不知道放,别提多难吃了后来问了煮饭的嬷嬷才知道面里要放盐才好吃这么做了几次后,手艺竟然好了起来”
林居安现在回想在王府的生活,发现还是有很多可以谈得上是幸福的时光的他看向陆靖识道:“以后你的生辰,我也为你煮寿面吃可好?”
陆靖识本来还在笑着的脸突然黯淡下来:“我从来不过生日”
听他这么一说,林居安才后知后觉的想起来,他来嵘王府这么多年确实没见过王府里为世子举办过生日宴
“为何?”林居安疑惑道
陆靖识神色有些落寞:“儿女的生日便是母亲的难日”
林居安听了他的解释,有些哭笑不得:“母亲总是期待儿女降生的当初家母生我时难产,从鬼门关走了一遭才回来但每年我过生日,她张罗的比谁都细致,笑的也比谁都开心”
陆靖识却有些疑惑道:“普天下所有的母亲都会期待自己的儿女吗?可为什么……”
林居安此时突然想到了去年王府家宴上的情形,当时王妃与陆靖识并不亲近,母子二人似乎都没说过几句话
林居安正想着,陆靖识却道:“菜都凉了,赶快吃吧”林居安见他不想再谈,也就不便多言了
二人吃了几口菜,喝了几盏酒,先后都停了筷子
林居安道:“刚刚你不是问何人为我加冠吗?”陆靖识点点头,“不如你来如何,就用你头上那顶白玉冠”
陆靖识摇头,严肃道:“不可我又不是你的宗亲长辈,如何能为你行这冠礼”
林居安笑道:“你我一介武夫,如何倒拘泥起礼数来了你不是我的长辈,我却早已视你为亲人,你为我加冠有何不妥?”
陆靖识听到林居安的“亲人”二字时,颇为动容他道:“既是如此,那今日便行了这冠礼吧”说着便拉了林居安到铜镜前坐下,取下自己的发冠没有了头上那顶白玉冠的束缚,陆靖识乌黑的头发一下子在背后披散开来,如瀑布一般直垂到腰际
林居安以前就知道陆靖识自己束发的手艺很好,没想到为别人也能梳的这样好他看着镜中人头上戴着那顶白玉冠,忽而觉得自己仿佛俊了几分尽管林居安心里默默唾弃了好几遍自己的脸皮厚比城墙,但他真想学那邹忌对镜欣赏一番,然后对着身后的人问上一句:我孰与城北徐公美?
“你之前为何不让我替你束发?是怕我手艺不好?”
陆靖识最后将簪子插入发冠,道:“以前都是刘公公帮我束发,他不在时我便自己来,早就习惯了”说毕,将林居安转过来,端详了一番:“尚可”
林居安用手卷起陆靖识肩侧的一缕长发,笑道:“只是尚可?当初王府的那群小太监可都在背后议论,你是因了我这副皮相才挑中我的”
“那不是我,是刘公公看中了你的皮相”说着,陆靖识又想起了什么:“这冠我为你加了,那字也要我来取么?”
林居安道:“这倒无需劳烦你了,家父临走时给我取了表字”
“何字?”
“预之”
林居安道:“你可有表字?”
陆靖识道:“大显的王孙公子怎么会有表字”
林居安思索了一会儿道:“不如我给你取一个如何?”
陆靖识笑道:“你且说来听听”
林居安道:“见微,如何?”
陆靖识将这二字在嘴里咂摸了两遍,点头道:“见微而知著,此字取得甚好”
林居安将手里的乌发拿到唇边一嗅,挑眉笑道:“不,是居安思微此意,世子觉得如何?”
“依然甚好”陆靖识微笑
林居安站起身来拉着陆靖识回到了桌子旁,将空着的酒杯斟满一杯端了在手里,另一杯递与他,道:“男子幼,娶必冠我如今加了冠,便可婚娶了”
陆靖识接过酒杯,道:“所以呢?”
林居安望着陆靖识近在咫尺的双眼,道:“择日不如撞日你看今夜月色正好,有红烛停置,美酒交杯,还有佳人在侧我此生就打算娶这一回亲了,见微成全我可好?”
“好”陆靖识沉默了一瞬,终于伸出手来,与林居安的手交错而过,一同将杯中的酒饮尽了
林居安将杯子放到桌上,打横抱起陆靖识便往床榻走去陆靖识手中的酒杯还没来得及放下,便随着林居安的动作,一下子滚落到了地上
林居安将陆靖识放在床上,喘息了两下道:“见微,你有点儿沉”
这话说的着实有点儿煞风景陆靖识侧过身,左手支着头瞅着林居安笑道:“成亲还嫌费力气,要么换我娶你?”
林居安伸手解下陆靖识的腰带扔到一边,笑道:“这种力气活还是让属下来吧,不敢劳烦世子”
林居安吻上陆靖识因喝酒而微红的侧脸,接着是眼睛,鼻梁,最终来到了此行的目的地他含着陆靖识的双唇,彼此的舌头在唇间追逐嬉戏他二人的手在彼此身上到处点火,最终烧成了燎原之势林居安只觉得自己彼时在火里焦烤,此刻又似在水中沉浮,东飘西荡了许久,才终于找到了可以停泊的港湾
情到浓时,林居安看着陆靖识失神的眼睛,不住的唤道:“见微,见微……”
烛火长明,照亮了帐上交叠的身影,倾听了一夜破碎的呻|吟
作者有话要说: “居安思微”的梗终于用上啦~开心~
☆、第二十五章
陆靖识拿下孟丘后,商西全省各州府纷纷归附,在城头上竖起了嵘王的旗帜,只有固安城头那面金色的皇旗在日头下显得格外刺眼
三月七日夜,世子大帐,陆靖识与林居安和沈亭正在讨论如何进攻固安
“不知这次世子还有妙计没有?”林居安问道
他这几日终于想通了些两军对垒,结果只能是你死我活,以最小的代价取得胜利便是战场上的终极正义林居安错在非要拿伦理道德去衡量战争普通人的道德是建立在“不杀”的基础上,而战争本就是杀戮他非要把两个格格不入的东西放在一起,自然弄得自己万分纠结想通这点之后,林居安心中的愧疚便少了许多不过保留下一些愧疚也好,至少说明他现在还不是战争的傀儡,而是个有血有肉的人
陆靖识道:“固安知府丁规行事谨慎,况且还有了孟丘的前车之鉴,他定然不会轻易上当现下只有强攻这一条路了”
林居安看了一旁的沈亭一眼,刚想问他有何办法,却发现沈亭此刻正盯着自己头上的那顶白玉冠瞧
那夜陆靖识为林居安加了冠之后,就没有再把这顶发冠要回来,二人都心照不宣的把它当成了定情的信物沈亭第二日便发现了林居安的不同,只是单单问了及冠的事,并未提及他头上的白玉冠林居安知道沈亭必定认出了这是陆靖识的发冠,不过是在刻意回避罢了自从那日他与沈亭说破之后,林居安倒不觉得有什么,可沈亭却多少有些尴尬起来林居安被沈亭这莫名其妙的尴尬弄得也不自在,总想着与他谈上一谈,却一直没找到机会
“沈大哥,以为如何?”林居安问道
沈亭闻言愣了一瞬,回过神来看着陆靖识道:“虽然现在摸不清固安城内的守军人数,但想来也不会比孟丘多多少我们趁夜偷袭的话,拿下不成问题”
陆靖识点头道:“没错此外,前日斥候来报,南军正在集结,兵力不下三十万,不日就会渡过望北江我们要早日拿下固安,尽快赶往齐州府与父王汇合才行”
嵘王一路兵不血刃,很快便拿下了云通,现在正率军前往怀宁而陆靖识在孟丘多耽搁了些日子,便慢了下来南军上次的围城之战虽然损失惨重,但嵘王在北方弄出了这么大动静,皇帝也就不能坐视不理了当今圣上这次派三十万大军前来平叛,定是想要一举歼灭嵘王,永绝后患林居安他们若不能及时与嵘王一部汇合,那处境就危险了
沈亭道:“不知世子决定何日进攻?”
陆靖识道:“明日子时居安带一万人进攻东门,我和正均各带两万人分别进攻北门和西门”
固安城背靠宣河,东西北三面各有一座城门其中北门是正门,城防也最为坚固;而东门曾经因河流改道重新修葺过,相对比较薄弱按照常理讲,主攻东门才是正理,陆靖识这样安排又有何用意?
林居安疑惑道:“世子为何不带人主攻东门?”
陆靖识道:“丁规知道东门薄弱,会是我们主攻的方向,必然会集中兵力在此防守而我们反其道而行之,佯攻东门,主攻相对空虚的北门和西门,想必能出其不意,攻其不备”
林居安道:“若是丁规也想到了世子所想,那岂不是正中了他的下怀?”
陆靖识笑道:“无妨那到时破城的首功便要落到预之头上了”
林居安也笑了,拱手一拜:“属下定不负世子所托”
三人商讨了明晚进攻的详细安排后,林居安和沈亭便告退离开了刚一出来,林居安叫住了正欲快步离开的沈亭:“沈大哥有空吗?我有些话想同沈大哥讲”
沈亭面露难色,犹豫了许久,还是答应了
二人来到了林居安的营帐内林居安请沈亭坐下后也不绕弯子,径直问道:“我和世子的事让沈大哥觉得别扭?”
沈亭急忙道:“不是!我不是没见过世面的人,断袖分桃之事我也听过不少”
林居安听了沈亭的话,心里觉得有些难堪:“沈大哥这是觉得我以色侍人,攀附世子?”
沈亭更着急了,差点咬了自己的舌头:“我绝对没有这个意思!我只是,只是不知道该如何面对你”
沈亭这话着实出乎林居安的意料:“不知道该如何面对我?那想必沈大哥知道该如何面对世子了?”
沈亭点头道:“当然我与世子情同手足,不论发生何事,都不会改变这一点”
“那我就不一样了?”
沈亭纠结道:“我本来把你当兄弟看待可你与世子又是这么个情形,我便不知是继续把你当兄弟还是当弟妹我这几天一直在想这个问题,可始终也没想出个头绪来”
林居安哈哈大笑起来:“沈大哥看我哪里像个女人?”
沈亭摇头道:“你这浑身硬邦邦的,哪里都不像”
林居安道:“这就不就结了世子都没把我当女人看,沈大哥何必要把我当弟妹看呢?”
沈亭皱眉思索了一阵,道:“你让我想想……”
沈亭是个聪明人,只是这事发生的太过突然,又是自己身边最亲近的人,才一时钻进了牛角尖绕出出来林居安也不逼他,今日二人说开了,等过两日沈亭自然会想通
借着夜色的掩护,五万大军兵分三路悄悄向固安城进发
林居安带领着一万人直奔东门月色如洗,甲光映寒林居安端坐马上,弯弓搭箭,借着月光瞄准了城头的守军只听“嗖”的一声,长箭破风而去,消失在茫茫夜色里下一瞬,远处便传来了守军的惨叫声和慌乱的呼喊声
高亢的角声吹响,传递着冲锋的信号,东门的进攻率先开始了“冲啊”,几千人高声呼喊着,架着云梯,推着冲车如潮水般涌到了城墙下
《长风上青云》完本[古代架空]—— by:岳黄昏
作者:岳黄昏 录入:08-0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