仰星只觉一个眨眼,就已经换了一个场景。
一样的房间格局,只是换了些素净的陈设,看起来仍是在同乐坊内。
房间内有两个人,他稍加辨认,是孙鹤和芍药!
原来孙鹤没有睡着,竟是后半夜找来了芍药的房间。
孙鹤的表情有些凄苦,看着芍药,温声道:“婉儿,你再等我些时日,我保证能凑够你的赎身钱。”
芍药的神情全然不同于白天仰星见到的那般柔弱可怜,而是有些阴冷地看着孙鹤,目光毫无温度:“我说孙公子,你要我说多少次你才能明白,我已经不—爱—你—了。”
孙鹤一把拉住她,神情激动:“为什么!你不是说只要我能赎你出来,你便跟我走吗!”
芍药挣脱开他的手:“以孙家现在的情况,就算你能赎我出来,又能如何?”
孙鹤一时语塞:“我……我会保证给你力所能及的一切……”
“你力所能及的一切?”芍药重复了一遍,冷冷道:“我若天天要吃人参燕窝,你也给得起吗?”
孙鹤的目光中充满了惊痛:“婉儿……你,你怎么会变成这样?你当初、你当初不是说不管贫困与否,你都愿意追随我吗?……”
芍药终于笑了出来,只是这笑容充满了讽刺,似是在惊讶于孙鹤的天真:“我说孙公子啊……你可真是可爱。”
“你难道第一天逛妓院?”
“那些妓|女们,谁不是人前真心一片,人后只算今天拿了多少好处?”
她的声音轻柔,却字字都是温柔刀:
“不过都是逢场作戏而已,胡乱赌咒发誓,骗的一时是一时。”
“若真信了那些誓言,哈哈,恐怕早死绝了!”
孙鹤一脸不敢置信,颤抖地指着她:“你……你……”
芍药突然变了脸,冷笑道:“哭够了就走吧,等你哪天有钱了,我可能还会再侍奉你一次。”
“现在,请你离开。”
孙鹤双眼发红,久久才咬牙道:“你真是,好狠的心!”
说完他断然转身,往房门走去。
仰星眼看那孙鹤毫不犹豫地穿过自己,打开了房门走出去,不由自言自语道:
“我就这么没有存在感么?”
那孙鹤刚出房门,便听到芍药又低喊了一声:“阿鹤!”
这是以前芍药对他的称呼。
……
孙鹤迟疑地转回身,看到芍药坐在床边,微笑地看着他。
“阿鹤,你过来。”
孙鹤往回走了两步,身后的房门自动关闭了。
芍药神情温柔,态度大变,与方才截然不同。
她开口道:“阿鹤,我等了你好久。”
孙鹤奇怪地看着她:“什么?”
芍药爬回床上,笑着看他,拍了拍床边,暗示意味十分明显:“过来。”
孙鹤有些惊喜:“婉儿!你回心转意了吗!”
芍药笑的更美:“你不是说,要给我赎身吗?我等了你好久。”
孙鹤惭愧低头:“马上、马上就够了,你再等些时日。”
芍药朝孙鹤勾勾手指,孙鹤立刻迎了上去。
她托起孙鹤的下巴,轻轻吻了一下:“我等了你好久……”
孙鹤惊喜地回应她,一边往床上躺去。
一直在旁边围观的仰星突然有些尴尬,这画面也太……
他微微垂眸,不去看床上交缠的两道人影。
谁知道越不注意那边声音越大,仰星忍无可忍地后退,却发现自己无论如何也出不去这道门。
“这是什么毛病,非得让我欣赏你的活春宫?”
过了一会儿,那边突然没了动静。
仰星转头,这才看到孙鹤歪在床上,面色青黑!
他一惊,看向芍药,这才赫然发现芍药幽幽坐在床边,看着床上的孙鹤,眉间不知何时多了一个红点!
这不是芍药!
……
一个熟悉的声音响起,仰星突然听到耳边有人在唤他:“仰星,醒醒!”
他猛然睁眼,眼前竟是神色有些焦急的言遇风!
这才回神,发现自己仍躺在床上,牡丹倒在一边,已经昏了过去,白业生正蹲在地上查看牡丹的情况。
房间内那股压迫感也消失了。
“……怎么回事?”
言遇风眉头紧紧皱了起来:“我们失算了,那个东西的主体并不在这间房内。”
仰星喃喃道:“那到底是什么东西?”
言遇风道:“很难说,会附身,还会吸食灵气,不像鬼,也不像妖。”
“更像是……什么东西凝结了人的精魂所化。”
仰星点点头,这才发现自己仍是只着一件亵衣。
言遇风将他的衣物递来,问道:“你方才怎么了?”
仰星将所见一五一十地说出。
言遇风霎时了然:“难怪在这间屋子里设的局抓不住那个东西,孙鹤根本不是死在这间房……”
……
“看来,我们还需要去见见那位芍药姑娘。”
作者有话要说:
看着评论数哭出了声……
第19章 月容
大厅中昏暗一片,几盏灯依稀映出坐在厅中的几人。
莫三娘冷冷地盯着跪在地上的芍药。
芍药并不言语,只是一味低头跪着,面色苍白。
仰星经过刚才那一遭,还有些头晕,此刻强撑着坐在一边,看着厅中的情况。
言遇风道:“将那晚的所见所闻,如实道来。”
芍药微微一抖,低声说道:“那晚……我确实听到了女子的笑声。”
“什么时候?”
“就在孙公子出门的那一刻。”
“然后呢?”
“然后、然后我就失去意识了!再醒来……再醒来时……”
“孙鹤已经死了?”
“……对。”
白业生忍不住问道:“那为什么他的尸体会在牡丹的房间?”
芍药沉默了一会儿,才慢慢说道:“我……我看到孙公子的尸体,害怕极了……又怕他们找我的麻烦……就……”
牡丹的目光中充满了不可置信,她直直地盯着芍药,颤声道:“芍药,我自认待你不薄!”
仰星听了芍药的话,也十分震惊,一个弱女子半夜将尸体一点点拖到另一个房间,这样的画面,即使是想想都让人不寒而栗。
芍药头伏的极低:“对不起!我……我……”
莫三娘打断了她,似是不想再听:“行了芍药,这件事处理完后,你也别待在这儿了,同乐坊供不起你这尊大佛。”
芍药隐忍了许久,终于是哭了出来。
仰星想了一会儿,又问莫三娘:“你们这里,可曾有一位眉心有颗朱砂痣的女子?”
莫三娘神色一变:“朱砂痣?!”
看这个反应,他便明白了,那个妖物应该就是出自同乐坊。
莫三娘犹豫了许久,才终于低声说道:“是有这么一个人,不过……那是很久以前的事了。”
她神色慨叹,缓缓地说起了两年前的旧事……
……
两年前,同乐坊有位花牌,名月容,聘婷妩媚,善作音律,又因眉心一点红,被人称为“白玉观音”。
月容据说本是一位大家闺秀,然而家逢变故,父母双亡家财散尽,自己也被狠心的舅舅卖到了同乐坊。
刚来同乐坊的时候,月容死活不愿接客,整夜的哭,还试图自尽了好几次。
后来莫三娘实在无奈,劝了她一宿,还应允她可以不卖身,只须有一样傍身的才艺。
于是月容便要来了一把琵琶,成了一名歌妓。
“白玉观音”的名声传的很广,加上她通晓诗赋,一时间引来不少风流文人。
其中有一位名周怀文的,与月容尤其交好。
两人大抵是私定了终身的,那周怀文应允他,待自己科举高中时,便来为她赎身。
这一等就是一年。
月容每日抱着琵琶坐在窗前,看着来往的人,盼着那位周公子。
终于有一日,坊间传来消息,周怀文竟中了状元。
月容欣喜若狂,为自己置办了一身新行头,还悄悄缝了一个喜帕,等着周怀文来娶她。
然而不过几日,又有消息传来,周怀文被钦定为驸马爷,过两个月就要迎娶当朝公主。
这消息让月容不敢置信,她疯狂地问着每一个来往同乐坊的人,却都得到了一样的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