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光炀犹豫了半晌叹口气,如实答道:“青木,宁疏现在学坏了,他说自己不打算上学了,要出去打工。”
“去哪儿打工?”宁疏现在连大学本科毕业的文凭都没有,想要找一个正经工作是相当困难的。
“他去黎夜......当服务生去了。”韩光炀说起这个也是忍不住暴躁,病好出院的宁疏就像是一头倔毛驴,说干嘛就干嘛,完全不听劝,十头牛都拉不回来。
“黎夜是黔周市最著名的娱乐会所,它位于市里最大商圈的最中央,黎夜曾经的老板名叫宁灏,也是宁疏的父亲,现在的新老板是个刚来内地发展的富商,姓孟名肇,黑白两道都占有一席之地。”系统特别贴心地补充着资料。
婴诺眉头紧蹙,突然觉得穆辰轲之前说的那句话是对的——“他迟早会被人逼迫着坐上他父亲的位置”。
“我们去找他,”婴诺不可能眼睁睁看着少年放纵堕落下去,“我们在校门口集合。”
韩光炀无奈地笑笑,答应了。
因为不知道宁疏现在具体住在哪里,两个人只好等到晚上的时候直接去黎夜堵人,婴诺和韩光炀平时都是顾着学习的好学生,来这种地方的机会实在不多,但好在两人都是含着金汤匙出生的小少爷,举手投足都是金贵范儿,所以刚一进门有人明眼人上来招待。
侍应生小哥冲着两人笑笑,礼貌问道:“两位小公子是约好了人,还是要另开一间包厢自己热闹?”
韩光炀也没跟他绕弯子,直接了当地问道:“宁疏在哪里?我们是他的同学。”
侍应生短促地笑了一下,摸着后脑勺开始装傻充愣:“宁......宁疏?抱歉客人,您说的这个人不在我们这儿工作。”
婴诺偏过头看他,眼睛盯着侍应生的眼睛,没什么表情说道:“黎夜上一任老总的小公子,你别告诉我你不认识。”
侍应生为难地看着婴诺和韩光炀,估计是看他们年纪小,看着也不像打架闹事的主,便也如实说了:“宁疏现在的确在我们这里工作,听说他连大学都念不起了,我们孟总也是看他可怜,本来想给他个领班做做,但宁疏不愿意,非要从底层做起。”
韩光炀越听越越烦躁,就差头顶被气得冒烟了:“那他现在在哪里?我们就和他说几句话,不闹事。”
“他现在的工作是普通的服务生,负责一楼舞池附近的几个卡座。”侍应生说完,又担忧地看了婴诺和韩光炀一眼:“如果发生什么事儿都和我没关系啊。”
婴诺冲着侍应生笑笑,保证道:“您放心。”
不愧是重情怀高逼格的销金窟,一楼的冷色调装修给人一种淡淡的神秘感,闪烁着星光缀灯的卡座犹如一个个深海中口含珍珠的蚌壳,以中央的升降舞池为中心,一层又一层黏腻的热浪伴随着曼妙的舞曲向四面八方吞.吐着。
“我看见他了,”韩光炀刚刚在卡座落座,就目光阴森森地看着不远处站在吧台旁边的人,“穿得还挺人模狗样,还真把自己当成这里的少爷了。”
婴诺随着他的目光看过去,只见宁疏懒散地斜靠在一个吧台旁,白色衬衣,黑色礼服,那张本就清隽的脸没了之前的苍白病态,反而看起来容光焕发,目光灼灼,犹如一只攻击性极强的猎鸟。
不知道为什么,这样的宁疏给婴诺一种很不好的预感。
就像是被逼到绝路上的人突然想到了与敌人同归于尽的办法,那种孤注一掷,试图鱼死网破的劲头,实则是在不管不顾地消耗自己的生命力。
韩光炀拿起菜单点了几瓶价格不菲的酒,然后冲着点单小哥招招手:“叫宁疏来给我们上酒。”
点单小哥讪笑几声,点头应道:“是是是。”
婴诺的脸色有些凝重,他担心韩光炀会跟宁疏呛起来,小声叮嘱道:“我觉得宁疏这么做一定有他的道理,你别急,也别直接骂他。”
场内的音乐又换了一首,舞池里重新爆发出一阵欢呼,韩光炀“嗯”了一声,也不知道有没有听进去。
宁疏来的时候,似乎已经知道他们是谁了,他将酒瓶放好之后就大喇喇地坐了下来,笑嘻嘻地问道:“两位帅哥,陪酒的话要额外给小费的哦。”
婴诺拧起眉毛,顺着他的话茬儿说下去:“我们要你一个小时的时间,要给多少小费?”
宁疏垂头笑笑,用手指比了一个数字。
韩光炀二话没说就把小费“啪”一声撂在了桌子上,“这样可以聊了吧。”
宁疏将钱收好,随手点了根烟:“想聊什么?”
“宁疏,”婴诺不知道他这么做到底是为了什么,但终归还是不想他走上穆辰轲说的那条路,“你如果有什么打算,可以告诉我们,我们可以帮你。”
宁疏嗤笑一声,狭长的眸子透出疏离的光:“我什么也想做,来这里只是为了谋生......两位小公子,把你们的同情心收一收吧,我不需要。”
“你说的这是什么话,”韩光炀揪着自己的头发,气急败坏道:“你来黎夜是不是为了你爸?你爸都栽在这趟浑水里了,你到底还来做什么?你他妈难不成要子承父业?”
宁疏的表情冷淡下来,他将烟掐灭,直勾勾地凝视着婴诺和韩光炀:“我就算死,也与你们无关。”
说完,宁疏的经理就来叫人了,说那边的有个老熟人点名要宁疏陪酒。
宁疏和两人点了点头,施施然走了。
婴诺越来越觉得不对劲,但又无计可施,只好郁闷地去找系统抱怨:“宁疏不会真的混成个黑老大吧......苍天,为什么我的身边这么多不法分子.......”
系统:“如果真的按照宁疏所说他只是为了谋生的话,那么他为什么非要选黎夜?”
婴诺嘴一撇,觉得万念俱灰:“所以他是铁了心要一条道走到黑了?”
“也不一定,”系统意味深长地笑笑,似乎已经猜出了什么,“静观其变吧。”
吃了这剂定心丸,婴诺终于放心了,他正想再劝慰韩光炀几句,就听到宁疏所在的那个卡座发生了争吵。
韩光炀本来就被宁疏的毒舌气得不轻,现在听到动静想都没想就冲了过去,婴诺紧随其后,生怕他太过意气用事。
光线昏暗的卡座里,一个挺着啤酒肚肥头大耳的老头子死抓着宁疏不放手,他喝的得五迷三道,双眼迷离地冲着宁疏喷口水:“让你做叔叔腿上倒酒是瞧得起你,你个小畜生竟然还不乐意了,怎么,嫌我岁数大了?!”
经理在一旁做着调解,虽然他心里气恼宁疏竟然招惹了这个难缠的主,但毕竟他是管事儿的,要保护自己手下的员工:“朱先生,您先放开手,我们黎夜有明文规定,是否陪客人喝酒是服务生自己做主的事,黎夜不会逼他,同样,您也不能。要不然我给您上瓶好酒赔个不是?”
那糟老头子已经喝红了眼,一下敲碎放在手边的酒瓶子,怒吼道:“你是哪根葱?!老子的事儿也轮得到你来管?!”
其实这种事情发生在娱乐场所还是很常见的,身为一个上酒的服务生难免会受到不正经客人的口头聊骚,但像这位朱老板这样公开胡搅蛮缠的还真不多见。
宁疏看到场面有些难看了,白着脸想要息事宁人,他低声对经理说了句什么,像是要妥协。
跟随朱老板一起吃喝玩乐的友人不干了,他们起着哄把宁疏推到了那老头子的怀里,嚷嚷着:“亲一个亲一个,人家小弟弟都说了愿意了。”
宁疏的脸色愈发阴沉,紧紧攥在一起的五指泛着白。
眼看着那糟老头子的嘴就要碰到宁疏的脸了,一向不主张暴力的婴诺也坐不住了,他冷着脸向前几步,用力地将宁疏扯了出来:“这位朱老板,您岁数也不小了,欺负一个可以当您孙子的学生,是不是有点不体面了?”
朱老板怒目圆睁,正想对着婴诺发动口水机,然而下一秒就被突然暴起的韩光炀一拳头砸在了脸上,“噗”的一声,立即开始鼻血横流。
“嘿呀这哪里冒出来的小杂碎!”朱老板的友人也站了起来,撸起袖子就开始和韩光炀干仗。
场面直接陷入一片混乱,打人的打人,骂街的骂街,宁疏显然也没有料到事情会变成这样,他凶巴巴地甩开了婴诺的手,怒道:“都说不用你们管,就他妈会给我找麻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