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应当是这一间吧。”裴东行手捧着琉璃球,勉强选了可能相对安全一些的库房:“那引魂丹对杜九封来说也不是什么稀罕物,想来他也不至于真的要将它带进棺材里去。”
连凤楼却撇了撇嘴:“那引魂丹既然不稀罕,若是杜九封是个正常人的话,早就将它丢到林子里了,又怎么会带到地宫里来?”
说着,他一双凤眸跃跃欲试地粘在卧房的门上,似是拔不下来了。
他们二人各执一词,僵持不下。最后顾枕澜出来打圆场道:“既然如此,我们不如分头行动,也好速战速决。”
于是,他们六个人凭着亲疏好恶分成了两拨。顾枕澜和阿霁、连凤楼和苏临渊,他们四人准备去探一探杜九封的陈尸地。而陆西城虽然也想跟着他们,不过他临行之前师傅的叮嘱如同高悬的利剑,令他不得不遗憾地跟着裴东行到库房去了。
一进库房,裴东行手里的珠子便闪了闪。他精神一振,开始小心翼翼地四处走动搜寻,一边笃定地对陆西城道:“师弟,你去请他们过来吧。”
陆西城应下,转身出去了。
他却没想到,几乎就在同一时刻,那厢连凤楼手中的琉璃珠,也亮了起来。
陆西城一进杜九封的卧房,里头的四个人便齐刷刷地回头看向他,神色各异。只把陆西城看得莫名其妙的:“这是怎么了?”
顾枕澜笑了笑:“没什么,就觉得你找死的时机寻得恰到好处。”
陆西城一听,就想反唇相讥。却听得那房子的最里头,传来一声瘆人的大笑:“一百二十七年了!想不到还有人惦记着,本座埋骨的地方!”
陆西城悚然一惊,失声道:“这是……”
顾枕澜脸色铁青,点了点头道:“你猜得没错,杜九封那老魔头,一百年前并没有被你师傅打的魂飞魄散。”
陆西城欲哭无泪,原来顾枕澜刚才根本不是恶语讥讽,他说的每一个字都是实情!
陆西城磨着牙,低声道:“所以究竟是谁把他唤醒的?”
顾枕澜奇怪的看了他一眼:“你胡说什么呢?就算是连凤楼也绝不会想不开,作这么大的死。这老鬼明明就一直醒着,只不过是被封住了。刚才那门一开,他封印一破,自然就活过来了。”
顾枕澜叹了口气:“杜九封这一百多年里,大概一直在等着有人闯进来,好将它放出去。所以只留了一直梼杌守门;所以地宫里的机关撤了大半。咱们也是运气不好,他刚得了自由,想必暴虐成性,今日这一仗可有得打了。”
连凤楼冷笑了一声:“谁怕这藏头露尾的鼠辈?”
他话音未落,一阵阴风已经席卷而来。那个阴森森的声音似乎无处不在,四面八方同时响起:“小子狂妄!”
说话间,那阴风已陡然间凌厉了起来,如同一把最锋利的刀,直奔连凤楼袭来。连凤楼虽然嘴上刻薄,实际上却不敢大意。他接连筑下三道屏障,又将手中的剑横档在胸前戒备着,手指尖也未敢松上一松。
然而那杜九封实在厉害,连凤楼的三道屏障竟被他一阵阴风毫不费力地就破开了。最后,一道冰冷的真气铮然撞在连凤楼的剑上,竟如同有了实质。
可这不是比试,没有人想跟这老鬼单打独斗。与此同时,顾枕澜和苏临渊一左一右地提剑冲了上来。三人的剑气汇在一处,将那阴风架住,逼得它在原地动弹不得。
顾枕澜低喝一声:“破!”
三人同时使力,连凤楼在中央,猛地将剑撤回;而顾枕澜和苏临渊则剑尖向外,往两个相反的方向使了个类似于“撕”的招数。顾枕澜不待剑招变老,便急速后撤,同时对阿霁吩咐道:“现在!”
只两个字,阿霁便会意了。他丢出一张裹着羽毛的符咒,精准地扔到了刚刚三人的剑交汇的方位。一簇明火就这样炸了开来,墓室中的几个人分明感觉到,刚才那四散流动的阴风迅速凝固了下来,刺入骨髓的寒意也渐渐平息了。
只见最里面的那具骷髅上方,一片白雾赫然凝固成了一个人形。那个“人”阴恻恻地笼罩在一片朦胧之中,依稀看得出面目可憎。那人凄厉地冷笑了一声,怨恨地说道:“观善真人当真精于斩草除根啊。一百二十七年了,他竟然派人追到了别人的墓里。怎么,他当年将我打得魂飞魄散,却居然到现在还念念不忘吗?”
第60章 晋江文学城独家发表
杜九封冷笑道:“一百二十七年了, 观善真人竟还惦记着个被他打得魂飞魄散恩老鬼么?”
陆西城矜持地摇了摇头:“前辈误会了,家师若是知道老友尚在,怎会不亲自来拜会?我等此番前来,乃是为了一颗救命用的引魂丹。前辈若肯好心指点一二,晚辈定然感激不尽。”
杜九封冷笑道:“那跟你的感激不尽一样不值钱的小东西,就在我肉身腐烂的棺材里。你们若是有本事,便来拿吧!”
杜老鬼言语上有示弱嫌疑, 却没有人真的敢轻举妄动。就连最想赶紧拿了引魂丹走人的陆西城,也站着没有上前。只听那老鬼嘲讽地一笑:“观善和叶龟龄将我打得魂飞魄散,想不到他的孝子贤孙们, 竟是这般胆小吗?”
这老鬼魂魄不全,养是养不回的,大概只能夺来别人的,强行炼作己用。他那棺材旁必有陷阱。
顾枕澜不耐烦地嗤了一声:“杜老鬼, 你这句‘魂飞魄散’还要说多少次?我看你魂魄尚有人形,最多也就是个受损吧!百年间你盘踞于此, 难道还想寻个有缘人,送你重入轮回不成?”
杜九封的魂魄兴风作浪地上下盘旋,咧开雾蒙蒙的大嘴,对他一笑:“那两个自诩名门正派的, 可真是交游甚广啊。小子,你是魂修?”
顾枕澜连连摆手:“魂修不敢当,只不过是比别人多读了几本书,见过些稀奇古怪的事罢了。”
说着他对连凤楼是了个眼色, 不动声色地向右迈了一步。
杜九封想要他们的魂魄,而他们想要杜九封棺中的引魂丹。可那杜老鬼的棺材岂是容易近身的?两全其美不必想,要过老鬼这一关,必然是个你死我活的局面。
倒不如先下手为强。
而连凤楼与顾枕澜不过几面之缘,默契到底不深。还是阿霁先会意过来。他往前迈了一步,精准地找到了第二个站位。
他这么一提醒,连凤楼依然就明白了。他与苏临渊各自站定一个位置,然后回头叫了一声:“陆师兄。”
陆西城虽然惜命,却并不怕事。他的脑子清楚得很,如何看不出今日唯一的脱身之路便是与这老鬼奋力一战?因此陆西城也点了点头:“放心,交给我。”
这么一来,五个人就站了个颇有讲究的梅花阵,将杜九封团团围在了中央。
杜九封虽然横行霸道几百年,可他现在只不过是道苟延残喘的残魂,并不是顾、连等人的对手。然而,他们一行人陷入杜九封的地宫里,这里可能有数不清的陷阱在暗处张着血盆大口,等着吞噬鲜活的生命;更兼酝酿了百余年、无可宣泄的死气,消磨着活人的灵力,却是杜老鬼最肥沃的养分。
在这样不利的情况下,谁敢轻敌,谁敢大意?
甚至没有人敢全神贯注地与他一战,因为得随时提防那也许下一刻就会到来的变故。
杜老鬼在空中打了个旋,怒道:“你们这些娃娃,好不讲江湖道义!”
连凤楼脸上就有些挂不住,顾枕澜却道:“前辈真当道义真是块砖哪,您这地宫里多少冤魂死不瞑目,都是您用‘道义’拘来的?”
杜九封理直气壮:“你们不是自诩名门正派!”
顾枕澜朗声笑道:“名门正派是什么东西?本座可不认!”
说罢,他出手如电,七道剑气凌空斩落,径直没入魂体之中。
顾枕澜雷霆一剑,自是锐不可当,杜九封当场就被他打得散了。然而,众人甚至还没来得及松一口气,四散的阴风即刻又聚在了一处,再次凝出了人形。
地宫中的温度急转直下,明明白白地昭示着那老鬼的愤怒。
“这不行。”连凤楼眉头紧锁:“这地宫之中,阴气取之不竭,那老鬼没那么容易打死。”
顾枕澜却摇了摇头:“倒也未必。你看,地宫阴气虽重,可他这一间卧房却为了捕捉生魂,是密封的。咱们只要留神困住它,这里头的一点阴气未必够他用几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