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我道:“当然我留。”
龙大侠眯眼道:“你是谁?”
我道:“我是范爱国。”
陶大夫道:“那谢凉同意吗?”
我道:“同意。”
龙大侠道:“你让他出来证明。”
我道:“好的,你等等。”我换了个表情,“范爱国刚才说什么?”
“……”
龙大侠道:“你忒不会演。”
“……哦。”
龙大侠沉吟道:“无论如何,这具身体的原主人是谢凉。”
我道:“谢凉命数已尽,早就是个死人,原该依照命格早入轮回。”
陶大夫道:“倒也有几分道理。”
我道:“无论刚才范爱国说了什么,我都不同意。”
龙大侠道:“……他说你命数已尽。”
我勃然大怒道:“他先死的!”
龙大侠道:“倒也有几分道理。”
我道:“并无道理。我接管谢凉的身体乃是天意使然,他硬要挤回来却是逆天而行。”
陶大夫道:“等等,我有点晕……你现在
是谁?”
我道:“我是谢凉!”
我道:“实在抱歉,谢凉有个毛病,越紧张就越容易切换……”
情势对我不利。龙大侠原本就看我不顺眼。范爱国能借我的五感掌握我的一举一动,我在明,他在暗。
我心想无论如何要抓紧时间把这厮弄死才
想得美!
龙大侠揉着额角道:“此事确实挺难决断。就不能保住一人,同时让另一人也不死?”
那美人道:“魂灵离体就该升天,除非找来另一具身体使用才行。”
龙大侠道:“那不可能。死者都入土为安了。”
那美人接道:“即使是曝尸街头之人,我身为医者也不能做如此大不敬之事。”
我慌忙道:“大夫,医者仁心,你忍心看见我的身体被他人强占么?”
我驾轻就熟地“扑通”跪下道:“龙大侠,谢凉他自作孽不可活,可我与你往日无冤近日无仇,求你主持公道——”
“好了!”龙大侠皱眉喝道,“此事你俩自行理论,就当我好心白费了。”
我还想挣扎一下:“大侠,我是无辜的啊……”
龙大侠冷笑道:“无辜?看来你是真当我傻。你不是从什么千山万水外的村里来的,3 当前是第: 5 页,当前每页显示 10000字 你是从千年之后穿越来的,对不对?”
“……”
龙大侠道:“我大凉律法明文规定,穿越人士须被押送去专门的府衙,然后再进宫受审,之后若未蒙天子垂青任用,就要收入天牢免生事端。此间事了之后,即使武林盟放了你,你也得被送去都城。”
……
我心尖上一凉,凉得整个人都委顿了。
我是拒绝的。
“我是拒绝的。”范爱国在纸上写道。
是夜,客房门扉紧锁,烛火边飞虫舞动,我坐在灯下与他吵得不可开交。
范爱国写道:“以我俩这种三句话就抽一抽的情况,能被皇帝任用才有鬼了,只可能在天牢蹲到死。”
我读罢立即奋笔疾书道:“你占着这身体就必须坐牢不如早日升天还可积些阴德”
写完我就眼前一黑,再睁眼时,刚刚写下的工整小楷已被涂成了一团墨渍,他在旁边用狗爬一般的大字写道:“你以为我走了就万事大吉?哪易五!那龙大侠始终不让人见盟主,还专挑这种时候离间我俩,说明他压根不信我们,就等着看你自行毁灭呢!!”
最后又用那种装神弄鬼的符咒试图恐吓我。
那叫感叹号。
我简直无法传达这熊熊燃烧的怒火,落笔都成了狂草:“龙大侠不信我们盖因你每每口出妄言害我无法取信于人”
范爱国不甘示弱:“自己谎都不会撒,还赖我圆不成谎?一遇危险你就晕,是谁帮你一次次死里逃生的?”
我的狂草越写越大:“若非你碍事我早已逃到天涯海角何来这许多麻烦”
“大哥你是不是忘了件事?若是没有我,你现在已经在天上飞了!!”
我受够了他那符咒:“难道我该感谢你将我气得回魂不成!!”
“本来就是!!!”
……
我竟无言以对。
我的积怨一次性爆发了:“告诉你啊谢凉,上辈子老天判我英年早逝,我没话可说。可老天又让我重活一次,我不想着建功立业,起码也想吃吃喝喝享受一下人生——结果呢?你说说结果呢?挤在这身体里跟着你提心吊胆风餐露宿泥地里打滚,一睁眼不是飞箭就是飞镖,我做错啥了非要受这个活罪?”
“……”
谢凉这次一个字没写,想来也是自知理亏。
我却停不下来:“别说活出个人样了,一照镜子连自己的脸都看不到,你知道连自己的脸都没有是什么体会吗?老子明明比你帅多了。”
“……”
“你当我稀罕这身体?胳膊腿儿没有半两肉,一挨揍就疼一宿,换我原来的身体一只手能把你提溜起来……”
我还想往下写,谢凉却在这时添了一句:“何谓帅”
“……就是好看。”
“你比我好看么”
这家伙到底抓不抓得住重点?
“当然。”我面不改色心不跳,“好看得不行不行的,腿比你整个人还长。你那日不是看见过吗。”
第12章 四
那日我在天上,隔太远了,糊糊的一团看不清。
这样一想,我对他真有些同情起来,架也吵不下去了:“对不住”
写完这句我忽然感到一阵惫懒,搁下笔不再多言,静静地任由范爱国浮上来。
结果范爱国也歇了火:“也罢,你拖我逃命,我拖你坐牢,就算两清。”
一想到那样的前景,当真心灰意冷。我生无可恋地将纸揉成一团烧成了灰烬,探身吹熄了烛火。
今夜窗外层云蔽月,只有远处黯淡的灯火消融入纸窗,染出血似的赭红。我坐在黑暗里,孤身等待那判决随黎明到来。
——说是孤身也不尽然。一时之间,倒有一种只剩我两人相依为命的感觉。
如果余生注定要在牢狱里终老,我反而不舍得驱走他了。哪怕像这般说说话,好歹能互相解个闷。
可是……平白蒙冤,背井离乡,苦苦挣扎半年,竟还是如此一个结局。
叫人如何甘心?
无法甘心!
我茫然四顾,龙大侠走时没收了我的佩剑。
我一咬牙,猛然跳起身,猫腰踮着脚尖挪到门边,贴耳在门上仔细听了听动静。武林盟大约是不相信我入了瓮中还敢作妖,只留了两个昏昏欲睡的侍卫守在门外。
我深吸一口气,心脏砰砰直跳,回身自桌上取了那鹤形烛台,拔去蜡烛,飞扑过去推开了门,径直奔向
……
干啥?
那俩侍卫被开门的动静惊醒,倏然双双回身,喝道:“做什么!”
我苦啊。不过是走了一会儿神,这就跟不上节奏了,那厮也不会提前打个招呼。我茫然地将烛台藏到身后,赔笑道:“大哥,我起个夜。”
一名侍卫道:“你房内便有恭桶。”
“哦。”
他一脸警惕地举剑朝我走来:“你手中拿着什么?亮出来看看。”
我慌忙
猱身抢上,一烛台将他砸晕了过去,顺手夺过他手中长剑,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横到了另一个侍卫的颈上。这几下倾尽我全力,堪称兔起鹘落,可怜那侍卫连剑都未及拔出,白着脸道:“你要什么?”
我四下一望,压低声音恶狠狠道:“徐狷在何处?”
他抬手指了个方向,又道:“别痴心妄想了,武林盟到处都是防卫——”我一指将他点倒,匆匆扒下他的衣服换上了,趁着无人赶来,悄无声息地掠入了夜色中。
武林大会上我虽未夺魁,到底拿了第二,放倒几个侍卫不在话下。
我适才想明白了一件事。无论龙大侠是何目的,既然他是瞒着众人将我秘密送来这客房的,便说明徐狷还不知道我已经到了咫尺之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