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遵友闻言, 立刻带着晓年和晓令进了院子,到了正堂, 一家人坐下来说话。
“原本以为你随煜亲王在北境,还要多待些日子, 倒不曾想太后寿辰, 召了殿下回京。”
由于九州镇守边境的亲王不可离开, 不要说太后生辰了, 就是陛下千秋、新皇登基这种大事,无召也不可擅自回京。
由于刘炫谋逆伏诛,如果没有煜亲王维护局面,刚经历动乱的北境如今只剩下一位拥有魂魄之力的皇族, 实在有些单薄,所以不少人猜测,煜亲王至少要待到怀安三郡完全恢复民生,才会归返。
太后召煜亲王回京,虽在情理之中,其实也在人意料之外。
但无论如何,对于简家人来说,晓年能够回来,都是件值得高兴的大喜事。
至于煜亲王回京祝寿之后还会不会再去北境,这就要看陛下的想法,简家人不敢去猜测,也没有打算开口问晓年,免得他不知该答还是不答而为难。
“原本想着你赶了这么远的路,该多休息两天再回家来的,谁知道你马上就传信来,说让王府的人送你回来,可真是逞强!”
简遵友虽然也想尽快看到晓年,但想到他们这么远从兴安回来,一路颠簸,晓年肯定很累了,所以就非常不赞同。
此刻见晓年气色不错,看上去竟然一点都没有路途奔波的疲惫感,惊讶的同时也很高兴。
——看来这孩子虽然有一年多在外面,但调养得不错。
去岁他们到春河的时候,简遵友久久没有接到晓年的来信,心里有了不好的猜测,后来果然在晓年后来的信笺中得知他在海中被水母所蛰,陷入昏迷,好在很快就醒了过来,让他们不用担心。
虽然欣慰晓年没有隐瞒他们,但简遵友还是因此担忧了很长时间,生怕长孙因此会落下什么病根来,所以千叮咛万嘱咐,让他好好调养,多多注意身体。
如今亲眼看到长孙精神的模样,他刚刚也已经为晓年把过脉,简遵友总算是能够放下心来了。
面对亲人,晓年高兴的同时,也有些心虚——毕竟他已经到天京一个多月了,旅途再辛苦也该调整过来了。
只是镇魔营的秘密太过隐蔽,晓年不想他们卷入什么未知的麻烦,所以才坚决闭口不提。
“祖父,要不咱们先用膳吧,兄长已经好长时间没有吃过家里的饭食了。”
简晓令是和晓年一起回简府的,这一年的时间他都在煜亲王府的外院学习骑射功夫和枪法,偶尔还会跟师傅佟巍到王府的校场训练,算算也有近一个月的时间没有归家了。
他看到晓年的时候当然也是激动万分,不过经过这么长时间的训练,昔年那个活泼外向的少年也多少变得沉稳起来,再加上他个头窜得极快,虽然晓年也长高了,但和他的差距还是又变大了些,兄弟俩倒像掉了身份。
和晓年一起回家的感觉,对于简晓令来说真是出奇得好,让他恢复了些少年脾性,又开始说起带孩子气的话来。
简遵友闻言,立刻道:“好,好,先用膳……远志,把晓槐抱来,给他兄长看看。”
“是,父亲。”简行远让简吴氏身边的丫鬟去传话,把小儿子抱过来。
晓年听说现在就可以看到堂弟简晓槐,不禁激动地坐直了身子。
没过一会儿,简吴氏的侍女天冬就抱了孩子过来,被简行远接了过来,晓年瞪圆了眼睛看着叔父怀里的小宝宝,感觉心跳加剧,连连往前走了几步。
只见白白嫩嫩的小家伙在父亲怀里待得安稳,和晓令有几分相似的丹凤眼看过来,眼里带着几分好奇,端得是一副乖巧听话、一点都不认生的小模样,让人忍不住想捏捏他的小脸蛋。
简行远轻轻捏了捏小宝宝的手,柔声跟小儿子道:“晓槐,这是兄长。”
晓年正要附和,突然看到有只棕黑色的不明物体从小家伙的怀里探出头来,一眨眼地功夫就窜到了叔父的肩膀上,抱着简行远的脖子藏着。
晓年:“!!!”这……这难道是晓槐的“魂魄”?!
简行远就站在晓年对面,见他瞪圆了眼睛看过来,还以为他是第一次见到晓槐而感到惊讶,不禁笑道:“晓槐还不怎么会说话,只有晓年你这个兄长先打招呼了。”
听了叔父的玩笑话,晓年才如梦初醒,连声道:“好,好的!晓槐,我……我是你兄长。”
小家伙把小脑袋往父亲怀里歪了歪,过了好一会儿才对结巴的晓年伸出了小手。
那只小紫貂也不再藏在简行远的脖子旁,而是窜回了小宝宝的怀里,乌溜溜的圆眼睛直直盯着陌生的晓年看。
才刚刚从看到晓令的“耳朵”和“尾巴”的惊奇中恢复过来,晓年又被小堂弟的魂魄吓了一跳。
——晓槐竟然跟武原大哥一样,拥有完整的魂魄,真是太厉害了!
……
等用过了膳,一家人坐在屋子里,简行远把小家伙放在榻上,于是刚学会爬行的小宝宝就开始自由活动(爬)起来。
晓年见状,稀罕得不得了,眼睛从一开始就没离开过小堂弟,直到那只紫貂又出现了,还假装不经意、实则不断靠近自己。
好不容易把目光从扒在他腿上的小紫貂身上移开,晓年就听到简行远道:“你十八岁生辰是在春河度过的,好在今年可以在家中过了。”
晓年愣怔了一下,才猛然想起来,再过几日他就满十九岁了。
这时候,坐在首位的简遵友忽而开口对长孙道:“晓年,到书房来,祖父有事跟你说。”
小心翼翼地站起身来,眼见小紫貂跑回了小宝宝身边,晓年松了一口气,他赶紧向叔父和叔母行礼,然后跟上祖父去了书房。
简吴氏把已经跟着晓年爬到榻边的小儿子抱回来,小声问丈夫:“爹莫非现在就要跟晓年说那件事?”
简行远望了望门外,回答道:“晓年再过一年就要及冠了,现在谈那件事,也不算早了。”
“但晓年现在还在煜王府任事,若殿下有心留他,那岂不是……”
“男大当婚,又不是成了亲就不能给殿下治魇症了,殿下不会这么不通情达理的。”
简吴氏想了想,点点头:“你说的对……之前不是说,爹还没有看中?”若是看中了,就应当由她这个女性的长辈去见见对方,也好加深了解。
“先问问晓年的意思也好,我们家不是那等不开明的,总要考虑考虑孩子自己的意见。”
跟祖父走进了书房,晓年心里其实是有些预感的,只是祖父还没有开口的时候,他也不知道该如何说起。
果然,在聊了些晓年在北境发生的事情之后,简遵友突然转换了话题:“说来,过几日你满十九岁了,再等到明年这个时候,你就要及冠了……时间过得可真快啊。”
想想晓年捧着医术、用稚嫩声音念背医理、跟着他去药庐认药、制药的样子,在看看他如今清隽的大人模样,简遵友心生生出了几分欣慰、几分欢喜,也有几分惆怅。
“原本想着,能够看到你成家立业,我就心满意足了,只是没想到我们晓年如此给祖父长脸,先自己立了业。”他指的自然是晓年在兴安开设的延年堂。
事实上,当简遵友听说晓年在兴安开了一间医馆,起初是非常高兴的——这毕竟是大部分大夫都梦寐以求的事情,但他很快察觉到一些让人不安的事情。
他总觉得,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煜亲王对他们简家,对晓年,实在有些好过头了。
这一年多的时间他们一直保持通信,在简遵友看来,怀安之行简直就像煜亲王在带着他的长孙四处游山玩水一般。
暂时还没有往别的方向猜,简遵友只能想,要么是煜亲王在感谢晓年救治了他,要么就是煜亲王要利用简家来做些什么。
他现在已经从太医院中退了出来,专心在家中著书,颐养天年,确实不希望自己家人再卷入危险的境地,所以就算豁出性命,他也要想办法保护晓年他们。
这次趁晓年回家商量其婚事,也是要借此机会试探煜亲王的反应,否则他们总不知道煜亲王府发生的事情,会陷于被动。
“之前虽没跟你提过,但你也确实不小了,该是时候考虑、考虑终身大事……跟祖父说说,你心里是如何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