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看来,能够继承少帝之位的,唯有摄政王刘煜,和与少帝同辈的堂兄烁郡王世子刘荆。
若从能力来看,自然是正值壮年的煜亲王更值得所有人信赖,但若说到“名正言顺”、“顺理成章”,却是刘荆更适合。
毕竟,继承少帝皇位的是他的皇叔,还是他的皇兄,这其中的差距甚大,更何况还有先帝那一句“可取而代之”的遗旨在前,让情况变得更加复杂起来。
无论是自己主动争取皇位,还是被动接受皇位,煜亲王难免顶着这样一个帽子,跳进海里也洗不清。
“蔡大人已经在陛下清醒的时候,请他下旨召刘荆进京,但人还没到,先来了一道烁郡王请罪的折子。”
晓年闻言,赶紧问道:“烁郡王请罪?何罪之有。”
“徒太荒原原本就不得太平,再加上近年来海事频出,和立阳一样拥有绵延海岸线的临图自然也遭了殃,烁郡王父子如今正是焦头烂额的时候,所以请示朝中,希望能等临图的情况再稳定一些再入京。”
但没有谁可以确定,大海何时恢复平静,又会不会恢复平静。
“可烁郡王不可能不知道,这个时候把世子召进宫中,可能有何意,为何他们还要退避?”
明眼人都知道,若是在少帝一病不起,能够继承皇位的人选又不多的情况下,进京就意味着离那个至高无上的位置又进了一步。
蒋智点点头:“正因为知道,所以他们此刻的反应,就等于是烁郡王表了态,暗示世子刘荆无意跟煜亲王争夺帝位。”
隐晦地表达了这个态度,他们才敢在这个时候请求暂时不进京,哪怕蔡大人再通过少帝之口令刘荆进京,正所谓强扭的瓜不甜,最后也极可能不欢而散。
在蒋长史看来,烁郡王府会有如此表现,其实并非意外之事。
因只有世子一人拥有神武,烁郡王一系向来和睦,父子兄弟感情甚笃,他们已经习惯这种远离天京、独占临图的日子,想要皇位,就先要打破这种上下一心的情谊,不是所有人都有决心这样破釜沉舟。
再加上刘荆曾协助煜亲王审理谋逆案,并亲眼看到几位皇族伏诛,心中不可能不受到触动,即便心中曾受到皇位的诱惑,也必有顾虑。
皇族离开天京三代之内会失去神武,而且是个不可逆的过程,也就是说,唯有依旧有神武的刘荆回到京中,才可能得到拥有魂魄的子嗣。
他的兄弟皆没有神武,哪怕回到京中住上个十年、二十年,也不可能再恢复魂魄之力,也不生出有魂魄之力的孩子。换句话说,若刘荆继承了少帝的皇位,在他拥有自己的子嗣之前,在京中可以说是孤木难支。
他的父王离不开徒太荒原,他的兄弟又不能支持他跟摄政王分庭抗礼,若皇叔刘煜真的有什么想法,刘荆觉得自己的结局未必会比先帝、比少帝好,就更不敢接这个“天上的馅饼”。
“哪怕殿下把皇位拱手相让,就这样直接放到烁郡王面前,对方恐怕也不敢接这个手。”
当然,也不排除烁郡王府有以退为进的意思,只是可能性不高罢了。
这样一来,煜亲王似乎成了继承皇位唯一的人选……对于刘煜本人和煜亲王府来说,绝对不算一件好事。
把荣年和慕年从绥锦接到京中,一方面是因为他们要看着刘荃,暂时走不脱身,所以只能把小虎崽接到京中一起住,度过这个难关。
另一方面,刘煜也不得不考虑未来的事情——他和晓年的未来,荣年和慕年的未来,还有,冀州的67 当前是第: 69 页,当前每页显示 10000字 未来。
他和晓年不会有自己的亲子,荣年和慕年就是他们的孩子,原本打算过几年等刘荃亲政,他就公布自己有子的消息,让荣年和慕年不用再藏着掖着,而是能够光明正大地跟晓年一起到处行走。
但眼下这个状况,恐怕与他们当初设想的情况,已经南辕北辙。
如果是烁郡王世子刘荆继位,那他势必要离开临图,烁郡王一个人难以支撑,需要将罪人刘蔚或者刘宣其中之一送往临春。
但新继位的皇帝什么时候才能得到拥有神武的皇嗣,不得而知。将来皇子年幼,荣年和慕年一旦以煜亲王之子的身份出现,很可能要离开立阳,一个去西边,一个去临图,那他们一家人就得就此分离。
如果刘煜接过这个烂摊子,首当其冲要忍受的,就是刘炘那个遗旨带来的非议。
至于皇嗣问题,他显然不会与他人生子,但荣年和慕年已经这么大了,再以皇子身份出现,就可以解决这个麻烦。
只是他们从煜亲王之子,变成了皇子,身份的转变也必然带来责任的变化,晓年希望他们不受约束、自由长大的愿望,恐怕也难以实现了。
当然,还有个办法,那就是永远不告诉别人他们的身份。
荣年和慕年只是普通孩子,留在晓年身边,以后随心所欲,学文或者学武,或许还可以跟晓年学学医术和芳疗,到处游历,无拘无束地生活。
但前提是,刘荆这个皇位坐得稳,他也很快就能得到子嗣。
若是……天不遂人愿,换了刘荆做皇帝,冀州还是乱起,那身为先祖返魂的荣年和慕年,是否要肩负起责任,就不是他们能够决定的了。
晓年很想自私,不让荣年和慕年去肩负这么大的责任,但他潜意识里又有个声音在诘问自己:把荣年和慕年留在自己身边,到底是对他们好的,还是其实剥夺了他们建功立业、保卫家园的权利和义务。
如果有朝一日真到了必须荣年和慕年镇守边疆的危机关头,难道有谁可以毫无负担地说:让那些百姓被妖魔所杀吧,让冀州乱就乱吧,反正他们一家人必须在一起,绝对不能分离。
带着这种极度矛盾和愧疚的心情,晓年哪里还能吃得好、睡得好,再加上宫里的刘荃又把大家弄得身心俱疲,晓年在大年初二的晚上,终于病了一场。
他躺在榻上,笑着对窝在他身边的小虎崽道:“听说外面下雪了,让叔叔带你们出去玩玩雪,不是说在立阳的时候都没来得及玩?”
轻轻摸了摸小家伙的小脑袋,温温软软的绒毛让晓年生出巨大的不舍。
小虎崽现在哪里还有心思玩,它们又往晓年身边拱了拱,嘴里呜呜不知道在说什么,时不时就用小爪爪碰碰晓年的额头和脸。
——“大家伙”说,哥哥生病了,要脸上不烫,才算好~它们要守着哥哥不烫,嗷呜!
第一七三章 衰弱
冬天里, 小虎崽就是天然的小暖炉,挨在人身上特别暖和,晓年见它们不愿出去玩雪,知道小家伙是心疼自己, 于是捏了捏它们的小爪子, 道:“既不愿出去, 就待在屋里吧,我给你们讲故事。”
小虎崽被捏了小爪子,又听哥哥说留屋里听故事, 立刻往前匍匐了一下, 凑到晓年的枕边。
小家伙嘴里呼呼, 吹得晓年脖子痒,他就轻轻拍拍它们的背, 从床榻边取了一册书卷。
早些年晓年曾经为堂弟简晓令找过《将军集》的后两卷,后来晓令正式习武, 不久这些书卷也物归原主。
正所谓以史为镜,可以知兴替, 以人为镜, 可以明得失, 晓年常常给小虎崽念《将军集》、《史记》和《通鉴》里面的人物传记, 借此机会给小家伙讲些做人的道理。
毕竟孩子身边遇到的人太少,经历的事情还不足以帮他们构建更完整的价值观。
等煜亲王回府的时候,就看到小虎崽一左一右挨着晓年趴着,小脑袋轻轻枕在他的腰侧, 毛茸茸的小尾巴尖偶尔扫过床铺然后又收回到身前,一副正十分认真地听晓年念书的小模样。
感觉到刘煜回来了,晓年和小虎崽齐齐向他看来,但他们并没有停止活动,看过一眼又继续扭头回去,做自己的事情。
虽然没有得到热烈的欢迎,但得到一眼关注的煜亲王还是立刻感觉到一天的疲惫都烟消云散了——仿佛这里就是心之归属,一旦进入,就再记不起烦恼。
刘煜换了衣衫,坐到榻边,先是听晓年讲了前朝一位将军的生平,见一个故事告一段落,立刻递上温水:“今天感觉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