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姜越的烦躁不同, 车上的白筱筝倒是很开心, 她拿着小桌上的水果,一边吃一边掀开帘子往外看去,估计此刻心中因为成功给姜越使绊子而开心得不得了,秀气的眉头舒展的上扬,让姜越看着很不舒服。
她掀开布帘瞧了许久,在街上拐角的地方见到了坐在茶水摊前的老年夫妻。他们衣着朴素,身材矮小,妻子端着碗水,丈夫一脸笑容的给她擦了擦汗,在妻子喝了一口水后,接着她喝剩下的水喝了一口,两个人紧挨着,温柔的在跟对方说话,一直到马车经过离开,他们也还没有改变亲昵温馨的相处模式。
白筱筝眨了眨眼睛,想了很久,在快到皇宫的时候突然问姜越:“大夫想没想过老了以后怎么过?”
他被她坑了,现在怎么度过都不知道,还以后?
姜越本来闭着眼睛不愿看她,听到她突然问了这样的一句话,立刻回了一句:“我连现在怎么过都不知道,更何况以后。”
白筱筝听他这么说,道:“大夫怎么会不知道怎么过?像大夫这样厉害的人,估计早就在心中定好了自己的日后的路吧!”她放下手中的葡萄串,擦了一下手上的水,不满的小声嘟囔:“就连我这种人都想着日后怎么过,大夫怎么可能没想过?——大夫不愿意跟我说就在那里搪塞我。何必这样,怎么说大夫都嫁给了我,以后都是我的人了,老与不老都要跟我过,左右都不能没有我,与我说一下又有什么关系。”
都不能没有你?
——那可还真不一定。
姜越问她:“那你想怎么过,按你所说怎么都不能没有你,你是妻主自然是你过什么日子,我就要跟着你过什么日子不是吗?”
白筱筝听他这么说摸了摸鼻子,倒是也回答了他,“从前的时候我想着到老了以后,带着我喜欢的人住在我的小院子里……养些鸡鸭,在养头牛,鸡鸭留着吃肉吃蛋,牛留着耕种所用。”
“我们住的院子不用大,毕竟只有我们两人住,太大反而瞧着空荡荡的不舒服。”
“院子外的篱笆前我想种上花,院内就种着他爱吃的青菜。对了!院子里还要有棵大树,他喜欢坐在树下,也喜欢坐在院内的石阶上。”她说着说着眼中没了笑意,声音越来越轻,“白日我去耕种,他什么也不用管,只需要坐在家里泡上杯茶等我就行,然后两个人靠在一起一天天的过着,直到老得不能再睁开眼睛,一生有他陪我走到尽头就行了。”
她说完这段话,陷入了自己所说的画面中,幻想了一下那样的日子,久久未能回神,直到马车颠簸了一下,她才收回思绪继续说:“现在想的不像之前那样了。之前我总觉得那时幻想的生活要是能做到我就很满足了,可现在不行了。我是想陪着他过一辈子的,可现在的他还愿不愿意陪我过一辈子,是我并不想知道的答案。所以我现在在想,我日后要的是一间大房子。”
“大房子?”
“对。”白筱筝看向他笑着点了点头,比划了一下,“现在我要的是一间大房子。很大很大的那种。”
大的可以装得下他,把他放在里面出不去的家。她兴致很高的想着。
她这话说的姜越听着不太对劲,从她刚才所说的话中,好几个想法和观点都是与她现在的生活有冲突的。他冷眼瞧了对方许久道:“你喜欢的人不喜欢你?”
“曾经喜欢过,可后来我做错了事情,他就不喜欢我了。”白筱筝皱着眉毛很是沮丧,像个被抢走糖果的孩子,可怜又不甘的似乎在下一秒就能哭闹。“就算我跪下来求他原谅,他也未必会回头了。”
姜越点了点头,说:“想开点吧!像你这样除了脸一无是处,就是脸也抵消不了错误的人,他不喜欢你也是正常。”
白筱筝:“………………”
“以你这样的身份晚年竟是想去种地……”姜越呵了一声:“是不是应该说你有志气有追求。还有,是谁给的你勇气,让你在自己的正夫面前讨论着之前的心上人,还要带着对方晚年一起走?你当我是死的吗?”
闻言白筱筝脖子一缩,将头低下立刻没话了。这时马车正好停下,解救了她的尴尬,她朝着姜越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脸,“大夫,到了,先下车吧!”
他还真是不太想下车。
姜越衣袖下的手用力握紧,清湛把布帘掀开,他从车内走了出来,与他们进了宫。宫内的人一向是见风使舵,见柏成君现在处境大不如从前,有即将要失宠的迹象,对他也不像从前那般热情,虽说也还是很客气可意思就差了很多。
姜越走在白筱筝和药老的前面,经过一道又一道的宫门,到达了柏成君所住的宫殿时停下了脚步。白筱筝见他停下不明所以的叫了他一声,他也不理她反而对着药老说:“这次有劳老先生费心了,能遇到老先生对我们来说实属幸运。说实话,柏成君往日身体一直都挺好,他又注重养生,经常让‘我’找人‘给他’弄些强身健体的丹药,近几年一直‘无事’,一场病都未曾有过,直到小殿下变成这样……”他说道这里眉眼带着一丝忧愁,似乎在心疼亲人们现在的处境,“小殿下现在疯疯癫癫的,也不知以后能不能好起来,我与他关系一向很好,见他这样实在不忍,还好我的妻主请到了您。我早就听闻过老先生大名,在这里郑重的将那二人拜托于您了,小殿下现在是什么情况具体我也不知,只是盼日后他‘常安’就好。”
他将所有想要表达的意思交代清楚,可药老听见他的话并没有任何反应,气氛一时间有些僵硬。白筱筝在一旁笑着上前打圆场,一行人这才进去。
向来受尽宠爱一向风光的柏成君近来十分憔悴,那原本不可一世的傲气男人,现在收敛了自己原本的锋芒,沉稳了许多,也有几分沧桑之感。他难得的穿着一身素净的衣物,一头青丝随意的挽起,头上只带了一根玉簪,没有之前打扮的那么华美艳丽了。
“来。”他端着药碗,小心的给面前的白子容喂药,哄着傻了的儿子吃药。
白子容一脸呆愣,他压根就没理柏成君的动作,只是伸出手在附近抓来抓去,动作像是在扑蝴蝶那样。明明他周围什么都没有,他却像是抓到了什么,在又一次的扑向空中后合拢手掌,谨慎地将拳头收回来,一只眼睛闭上,一只眼睛眯起往拳头中看去,然后神经质的开始无声大笑。
柏成君看他这样心累的停下了喂药的动作,轻唤了他一声。
姜越收回目光,带头向柏成君行礼,“见过君殿。”
柏成君放下汤匙,端着碗转过头看向他,“……起来吧!”他伸出手,宫人立刻上前接过他手中的药碗。他坐在对面沉默的看了姜越一会儿,朝着他伸出手,“过来我看看。”
闻言姜越起身上前,但他并没把残缺的手掌伸出来,只是想着按照原主的性格和对柏成君的态度,猜想着他会在柏成君面前有什么反应。这样一想,他低下头,平静的没有任何表示,任何动作。
柏成君见他这样也不意外,他看他不动就自己伸出了手,先是轻轻碰了一下姜越的衣袖,然后慢慢撩他的袖子,看向衣袖下的手。那里果然如姜妍信上所说……他闭上眼睛,放下了姜越的衣服,轻叹一声:“具体的事情姐姐已经跟我说过了……我先让那人给子容看看,你先等一下,我之后有话跟你说。”他说完朝着药老说:“你就是郡主信上所说之人?——过来给我儿看看。”
他身边的宫人接了一句:“君殿身体最近也不好,不如一起看了吧!”
柏成君点了一下头,“也好。”
药老从白筱筝身后离开,柏成君跟白筱筝客气了几句打发走了对方,姜越站在他身边,瞧着药老给白子容诊脉,之后详细的询问着白子容找回来后的一切症状,心绪不宁的等着药老的选择。
是说实话,还是谎话?
是帮他隐瞒,还是帮着白筱筝对付他?
药老听完宫人所说,又看着白子容这般表现,露出了然的神情,他起身朝着柏成君道:“君殿,小殿下的嗓子治好是不太可能了,小殿下吃下的毒果药效太过霸道,别说声音了,日后身体状况都不会太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