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肆臣吃饱了,身上洗完温水澡被风一吹正舒爽,不久就迷迷瞪瞪地闭上了眼睛。
柳肆臣觉得自己做了一个梦,梦里是一片黑土地,一栋整洁明亮的木屋,一个冒着雾气的泉水,连着溪水潺潺,远处是古木参天和林间灌木构成的万木葱茏,草木花香,微风习习,一派蒹葭倚玉树,只有那片黑土地光秃秃的有点突兀。
泉水上雾气蒙蒙,但是泉水并没有热度,温凉的很舒适,柳肆臣蹲在岸边拨了拨泉水。柳肆臣心中闪过一丝疑惑,这真的是个梦吗?
柳肆臣知道自己在做梦,却也觉得自己也太清醒了点,小嫩手伸出去揪了泉边的一颗草,放在鼻子下闻了闻,淡淡的草腥味,甚至能感受到草叶断裂处流出的嫩绿色的汁水。
他起身向木屋走去,木屋分为两间,一间比他家两间砖瓦房还要大,三面靠墙都放着顶到房顶的柜子,一格一格的看起来厚重而整齐,每个格子上都贴着一个小标签,标签上是隶书写的文字,柳肆臣勉强能认得几个字,认出来这是药柜。
柳肆臣暗暗吃惊,心想自己果然日有所思夜有所梦,晚饭前才帮爷爷收拾了草药,这就梦见了这么大的药柜。
柳肆臣进了隔壁一间房,除了一面墙的药柜,其他两面墙竟然是两个高大的书柜,上面摆满了或崭新或陈旧的书籍,这些书无一例外都是古代的线装书,柳肆臣小心翼翼地取了几本书发现,这些竟然都是医书和药书,字体有隶书,草书,行书,楷书。有手抄,有印刷,还有一些配套的心得笔记和药方。
柳肆臣惊疑不定,作为一个成年人他当然知道,梦里的东西其实都是一个人根据自己的经验和记忆合成编造的,不可能出现不知道的事实,难道这些医书药方都是他自己脑子杜撰出的?!
第3章 药园
“臣臣……”柳肆臣听到爷爷的叫声,浑身一激灵醒了过来,迷蒙着大眼睛不知道自己身在何处。
“天晚了,咱回屋睡了,做了什么梦?可惊着了?”柳爷爷看小孙子一激灵后就迷糊着大眼,摸了摸他的脖子给他回神。
“没,爷爷,咱回屋吧。”柳肆臣乖乖地下床穿了拖鞋,牵着爷爷的手就着月亮的光往屋里走。
屋里点了油灯,蚊帐也撑好了,柳肆臣躺下后有点睡不着,脑子里还一直在回想刚才的梦,实在太逼真了,到现在他还记得摩挲着那些古书的质感,那个冒着雾气的泉水的温凉感。
柳肆臣一边想着一边搓着两个手指头放到眼前,突然一股若有若无的草腥味钻进了鼻子,柳肆臣浑身一震,猛地坐了起来,拉开蚊帐凑到油灯下,定睛一看,果然看到了手指上干涸的绿色草液。
柳肆臣一下心如鼓跳,心脏“咚咚咚”地在胸腔里极速跳动,他记得很清楚,躺在屋外小床上之前他刚洗过澡,手上哪碰过青草树叶,他甚至还因为破了个小伤口舔过手指头,上面确实啥都没有的。
“臣臣,不睡觉在这看啥呢?手指头怎么了?”柳爷爷关好门窗回来看到小孙子愣在油灯下,举着小手指凑在眼前低头盯着看,那小样子好像受了什么小委屈似的。
柳肆臣愣愣地抬起头,茫然地看着爷爷慈祥的眼神,心跳还没平复下来,因为激动,白嫩的小脸上红得仿佛要滴血。
柳爷爷吓了一跳,连忙抱起他伸手摸摸他的额头和后背,发现他身上没有发热才松了口气,“臣臣哪里不舒服?快跟爷爷说。”
柳肆臣深深吸了一口气在慢慢呼出来,他自己也不知道到底怎么回事,那个梦到底是真是假,手上的草汁又是怎么回事。他自己都是一头雾水,此时更是不知道怎么跟爷爷解释,说不清楚还徒惹爷爷担心。更何况他连重生这种事都遇到了,再遇到什么奇谈怪诞也都是能接受的。
于是他努力让自己平定下来,轻轻摇了摇头,把自己受伤的小手指递到爷爷眼前,佯装委屈地开口:“受伤了,有个小口子,可疼啦。”
柳爷爷哭笑不得,轻轻拍了一下他的发顶,“咱臣臣什么时候这么娇气了?快睡吧,明天早起带你上山采药。”
爷孙俩说了两句话就吹了灯睡下了,柳肆臣心里还有点起伏不定,一时在黑暗里睁着大眼睛睡不着,等到听到爷爷轻缓规律的呼吸声后才有点迷瞪,打了个瞌睡准备睡了。
但就在他闭上眼睛后,他胸前的翡翠吊坠发出了淡淡的光,带着宝气的碧绿色光芒从吊坠上发出,映绿了一小片黑暗,随后慢慢又暗了下去,最终归于平静。
第二天一大早柳爷爷就起床了,看熟睡中的柳肆臣脸色红润,呼吸平稳,体温正常,就放下心来去做早饭。
柳肆臣心里有事,爷爷起床不久后他也醒了过来,脑子里想着昨天晚上经历的怪事,还在可惜怎么夜里没有再梦到了,说不定还能再细看看那些药方医书。
柳肆臣脑子里刚闪过这个念头,突然眼前一亮,整个人往下坠了一下,柳肆臣被眼前碧绿明媚的田园风光震惊了,呆呆地跌坐在草地上,眼睛和嘴巴都张得大大的,上一秒他还坐在自家床上胡思乱想,下一秒他就突然坐在了一处世外桃源一般美丽的地方,实在匪夷所思。
柳肆臣甩甩脑袋,确定自己不是做梦,回头一看,果然是那栋木屋,立在不远处。
柳肆臣上辈子是个普普通通的人,从来没接触过奇幻事件,最多也就是在电视电影里看过魔法异能之类的,现在他能想到的就是自己可能有了什么异能,瞬移到了某个地方。
“有人吗?”柳肆臣跑到木屋外轻轻叫了一声,隔了半天也没有人回应。这里很安静,柳肆臣这才发现有点不对,这里只有风声吹动草木的声响,连一点虫鸣鸟叫声都没有。
柳肆臣进了木屋,和昨天晚上看到的一模一样,一间房里都是药柜,一间房里摆满了线装古书,甚至昨天晚上柳肆臣翻开的两本书在摊在书架上。
柳肆臣眼睛顿时一亮,这辈子受爷爷的影响,他对中医药也越来越感兴趣,爷爷也有意培养他对中医药的学习,现在看到这些医药方面的古书顿时心喜,恨不得能全都看一遍。
柳肆臣想到这才发觉自己进来好一会了,爷爷要是发现他不见了该担心了,就是不知道怎么回去。
念头闪过,柳肆臣只觉眼前一晃再定睛看,自己已经坐在了自家大床上,白色的蚊帐还没掀起,外面天色蒙蒙亮。
柳肆臣在床上打了个滚,意识到那个地方是随他意念到底离开的,没忍住又试了一次。
再次来到这里,柳肆臣心里终于有了点底,掐了一段青草叶再拿了一本书准备出去,出来时发现青草叶和书本都带了回来。
柳肆臣心里默默记下,这时柳爷爷正好进来叫他起床,柳肆臣听到脚步声就一下把书藏到了床底,然后主动下床,到门口扑到爷爷腿上。
“爷爷早啊,我已经起来啦!”开心的眉眼加上脆生生的问好让柳爷爷一下心里暖洋洋的,一把抱起他出去洗漱。
柳肆臣虽然还想探究自己的“异能”,但是也不想让爷爷担心,早饭后就安心陪着爷爷一起上山采药。
盛夏天热,柳爷爷一般早上出去采药,上午十点前就回来,柳肆臣被柳爷爷套上了薄薄的长裤长衫,防止被带刺的草木划伤娇嫩的皮肤。
柳肆臣跟在爷爷后面找药材,三岁后就被爷爷背在身后上山,柳肆臣找药材的经验已经非常丰富了。看爷爷在专心采药,柳肆臣手里抓了一颗还带着露水和泥土的蒲公英,心里想着不知道能不能送到那个神奇的地方,随后手里的一整颗蒲公英就消失不见了。
柳肆臣感受到那一瞬间手中植物的质感突然消失,被虚无的空气替代,神奇的体验让他心跳加快了一下,有些小小的兴奋。
“臣臣,快跟上。”柳爷爷回头发现小孙子只能看到个头顶了,不知道蹲在那里干什么。
“来了来了,爷爷我找到了蒲公英啦。”柳肆臣连忙追上了爷爷,抱着自己的小篮子给爷爷看,一脸求表扬,眼睛闪闪发光。
柳爷爷笑呵呵地点点头,领着他继续往前走。
第4章 要做医生
“对了,爷爷,我听长兴哥说他小婶婶家要来客人了?”柳肆臣想起村里唯一的新鲜事,连忙向爷爷求证。
柳爷爷边弯腰找药材,一边跟他闲聊,“嗯,从京都来的亲戚,要在村里长住。”
“为啥啊?咱这怎么穷,一年到头都吃不上饱饭,京都人咋愿意来?”柳肆臣心里痒痒的好奇。
柳爷爷顿了一下,才慢慢开口:“怕是有什么苦衷吧。”
柳肆臣想起爷爷也是从京都来柳家村生活的,在京都经历了失去妻女的悲恸,京都可能是他一辈子都无法愈合的伤痛地,柳肆臣连忙转移了话题,不一会儿又哄得柳爷爷露出了微笑。
柳家村的孩子都是七周岁开始上学,学校在另一座山的山腰上,是和隔壁几个村一起办的一所小学,从一年级到五年级一共才八十多人。柳肆臣今年才五周岁,但是早先柳爷爷已经和学校的校长商量过了,让柳肆臣提前入学。
这是柳肆臣极力向爷爷恳求才求来的,本来柳爷爷不想让他这么早上学,也想等过两年柳肆臣爸妈工作稳定了把他接到城里上学,但是柳肆臣有自己的打算,提前上了学就可以在柳家村待到小学毕业,初中再出去上学,这样就可以多陪着爷爷在柳家村生活几年。
否则他一旦到了该上学的年龄,被他爸妈记起来接到城里上学,他爷爷就要一个人在柳家村生活了,柳肆臣一想到这就满心心疼。这才起了心思,趁他爸妈还没想起来赶紧在柳家村上了学。
学校的一个周老师正好是柳家村的,这个暑假后柳肆臣就要去上学,柳爷爷怕他年龄小跟不上学习被欺负,每周都会打发他去周老师家学三个下午。
周老师是教语文的,顺带还教写大字,柳肆臣去他家也就是拿了毛笔一边识字一边写大字。
睡完午觉起来柳爷爷就收拾了小草帽出来给柳肆臣带上,催他拿了搪瓷杯和纸笔装到小布包里,打发他出门了。
柳肆臣慢悠悠地沿着树荫往村西头走,日头大,晒得人冒油,村里这个时候都没人在外面走动,柳肆臣沾花惹草,一路上包里叮叮当当,还摘了嫩刺头在嘴里嚼,俨然一个调皮捣蛋的熊孩子样。
“小四儿!我正准备去找你呢!”黑猴突然从一个坡后面冲出来,龇着一口白牙冲柳肆臣傻乐。
“今个不耍,我要去周老师家写字。”柳肆臣吐了嘴里嚼烂的刺头,拎了拎手里的布袋子冲黑猴摆手。
“长兴哥小婶家来人了,长兴哥叫我带你去认人。”黑猴上来拽他袖子,“老张头用牛车送上来的,带了三个大箱子,城里人。”
黑猴兴奋地说着,眼里带光,好像见到城里人的稀奇令他一下开了眼界,羡慕得意又向往,还带了点先见到新奇事的优越感。
“真的?!”柳肆臣一下来了兴趣,他本来以为还要些日子才能见到这个外来人,没想到今天就到了。
“可不?是个小哥。”黑猴抹了一把鼻涕,继续兴致高昂地说,“跟你一样白,跟长兴哥一样高。”
“走,咱去看看。”柳肆臣反过来拉上黑猴,两人冲着柳长兴家方向跑去。
柳长兴小婶家就在他家隔壁,泥土块搭的墙,房顶倒是青瓦的,但咋一看房子还是低矮简陋。柳长兴小婶家有五间房,厨房和一个小柴房连在一起和三间正房有个直角,正好围住了半个院子,此时半开放的院子里正停了一辆牛车,柳长兴小叔正和老张头说话,柳长兴小婶的笑声从堂屋传了出来。没见到那个小哥,也没见到柳长兴。
柳肆臣和黑猴对视一眼,两人冲柳长兴小叔问了好,就冲进了他家堂屋,柳长兴小婶正坐在矮凳上,柳长兴七岁的表弟挨着他妈站着,柳长兴也站在门里,见他两过来冲他们龇了一下牙。柳肆臣眼光一转,一个少年正用毛巾擦着潮湿的头发从西厢房出来。
柳肆臣眼睛盯着少年,满眼都是看新奇人的乐趣和好奇。少年白皙消瘦,看起来比柳长兴还高一点,但是面容顶多十一二岁,桃花眼,高鼻梁,瘦削的下巴,俨然是个俊秀的小少年。只是小小年纪眼中带霜,薄唇微抿,神情寒凉,一身黑衣也毫无生气,此时眼光正好扫到柳肆臣这里,略略停了一下才皱着眉移开目光。
柳肆臣面上笑嘻嘻,心里MMP,暗暗嘀咕,这人面若桃花,明眸皓齿,自带八分俊逸两分靓丽,却被他自己的郁郁神色生生破坏成一个刻薄相,“别来招惹我”这几个字就差写在脸上了。
柳肆臣心下失了兴趣,跟柳长兴说了两句话便拎着小包向周老师家赶去了,再晚今天的大字就要写不完了,上辈子从来没学过毛笔字,这辈子能从小好好学写大字,他也挺珍惜这个机会的。
柳肆臣先背了一遍三字经前几段,被周老师好好夸奖了一番后才铺开纸墨写字。这个年代的语文课还很单调,小学生低年级连课本都没有,老师教什么学生学什么。柳家村这边小学一二年级还在借着学三字经和诗歌来识字。
等柳肆臣做完了今天的功课,被周老师夸了两句往家走时,日头已经西了,柳肆臣甩着小布包一路小跑着往家里冲。
柳肆臣的聪明柳爷爷一直都知道,这个小孙子鬼精灵鬼精灵的,从小会看人眼色,记忆力也比平常孩子好。柳爷爷一开始就存了心思培养柳肆臣的中医术和药理能力。如今看他主动要求上学,干脆把让他学医的想法正式提了出来。
听完爷爷的话,柳肆臣立即蹦跶着扑到爷爷怀里,“要要要,我要学,我以后也要和爷爷一样 0 页, 呐率橇涟驳哪昙停嗖畲笠坏阋残校艘H⒘业暮⒆硬攀钦娴慕崃饲祝槐沧拥那兹肆恕?br /> 但是他是万万没想到,顾遥竟然真的把主意打到了柳家身上,还是柳家那个聪明绝顶的大儿子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