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廊上空无一人,除了这间病房,也没其它房间亮着灯。骆泗小心翼翼合上门,还没来得及转身,背后就传来一道低叹。
“你做的很好。”那道声音低沉又粘腻:“好孩子。”
骆泗一愣,转过身去。男人正靠在墙壁上,双手随意地交叉在胸前,溢满邪肆。
完全不知道他在说什么,骆泗犹豫着开口:“戚总,我……”
“嘘。”男人的手落在唇间,朝他眨了眨眼:“我知道你是因为嫉妒,才把人拉下水。没关系,你给我创造了机会。”
骆泗听明白了。看来这个戚总,对命运之子真的有些不可告人的心思。
甚至于不择手段,不管人家会不会受伤害。
而看乔钰诩的神色,分明是充满抗拒的。
难道……骆泗陷入沉思:戚总送命运之子参演这种电视剧,还只演个男三号,也不是定位失误,而是为了敲打他?
“但是。”面前突然落下一片阴影。下巴一暖,脸被两根手指抬起,骆泗茫然抬头,朝面前人望去。
男人神色嘲讽,眼中写满轻蔑。
见青年朝他望来,面容分明妖气,眼神却如水般干净。戚学覃扯开半边嘴角,对他拙劣的伪装感到不屑,手上更加用力。
“别以为我会看上你。”他仔细打量着面前人。青年身着简单的T恤,两条胳膊从袖口钻出来,腕骨纤细。
眼尾随时随地都在勾人,腰肢瘦得不堪一握,尽显风流。
他眼睛一眯,喉结滚动:“就是做再多打算,你也别想先他一步,爬上我的床——明白吗?”
骆泗直接听蒙了,直到下巴被捏红,都没反应过来:这人在说什么??
骆泗隶属兴熙娱乐公司,是一家老牌娱乐公司,高层是一名四十多岁的杨姓女士。杨女士一切都以利字为上,倒也没怎么为难过这株摇钱树。
原身这一路走来,竟是出乎意料的平坦。但听面前人的意思,原身自己并不喜欢这种“平坦”,反而想亲手打破。
面前这个戚总,就是他勾搭的对象。而且……骆泗搜索了一下记忆,惊讶地发现:原身对戚总,还真有那么点说不清道不明的意思。
也许是被美色吸引,也许是喜欢男人身上那股危险的气质。总之,并不全是为了钱,车炀的确疯狂的倒贴过男人。
那迫不及待的姿态落在别人眼里,应该挺狼狈的。
戚学覃对送上嘴的肉毫无兴趣,一次次在大庭广众下拒绝原身,甚至在商场伙伴面前,极尽羞辱。
到后来,原身再也近不了戚总的身,只能咬着牙,眼睁睁看着乔钰诩与他越走越近。
“别以为出现在那个人的病房里,就能引起我的注意。”见青年怔愣,戚学覃好像十分受用。他拍了拍那张光滑的脸蛋,声音压低:“你比不上他的。除非……”
在青年迷茫的眼神里,男人将后半句话说出口:“除非你能快些把他送到我手上。那样说不定,我还愿意顺便收了你……”
直到男人离去,骆泗都还一脸懵逼地愣在原地。
送到手上?……顺便收了?
卧槽,这还是人吗!
先不说骆泗对这什么戚总毫无兴趣——就是命运之子,也明显是抗拒这种强硬的追求的。
乔钰诩心高气傲,在演技上下足了功夫。这种人内心有一块儿天真的角落,面对污浊的现实,他是想凭自己的能力一闯,看能走到多远。
而不是甘心被黑暗绊住,在泥潭中深陷。
骆泗也瞧不起戚学覃,但凭他和乔钰诩的能力,最多求个自保,不可能真撕破脸皮——想到这儿,他不再打扰心情糟糕的命运之子,而是拉上口罩,从医院离开。
离杀青还剩大半个月,他得先回家琢磨剧本。
然而事情却发展得不太顺利——日子过得飞快,他的风评却日渐走低。
毕竟全场都发现了——男二号的演技,已然由可以忍受,退化成了不忍直视。
“师兄。”落雪纷飞,两道人影在梅林间相对而立。
小师妹眸光含泪,秀眉微蹙。她手心的长剑扬起,对准面前黑袍男子的心口:“对不起。”
“为什么……”光听声音,称得上是千回百转。青年嗓音干净,压低时,多了些说不清道不明的脆弱,引得人不由自主心疼。
小师妹却丝毫没受到影响。不能看,不能看……她告诫自己。
鼓风机却突然加大马力,眼睛被人造雪花迷住——她一个激灵,不小心瞥到对面青年的表情。
骆泗的脸僵得像一块万年坚冰,双眸含着温柔,却没有半点悲伤。下巴线条绷紧,唇线抿死。
看起来,面前不是他的挚爱之人,倒像是哪里来的熊孩子,正犯了事儿,需要接受老干部的尊尊教诲。
“卡!”王导把扩音器聚到嘴边,气得不行:“莓映你愣在那里干嘛!”
糟了!
女演员惶惶不安,委屈地望来。王导深吸一口气,朝她挥挥手,提醒自己不要迁怒。
很明显,莓映是被那个水平突飞猛降的流量小生影响到了!
他揉揉太阳穴,告诉自己,身为一个商业导演,必须学会化腐朽为神奇……
骆泗叹气,环顾四周。
几乎所有的机位都布置在他身后,只为了不拍到那张僵硬的脸。收音器悬在天际,就是声音,都比那演技形象得多。
骆泗心知自己又搞砸了,非常不安。为了担起工作上的责任,他甚至主动找系统说了一次话:“上次你说的演技挂,还算数吗?”
系统是这么回答的:“哈哈哈哈你终于绷不住啦!我就知道你还是有求于我的——演技挂当然不存在啦!但我要是不这么说的话,宿主你怎么可能主动和我说话,你知道任务必须咱俩合力才能完成……”
骆泗不理它了。
在机械音的哀嚎中,他决定,等这家伙什么时候意识到自己的错误了,再和它聊聊。
然而,直到整场戏拍摄完毕,系统都没找他道过歉。
庆功宴定在市内的某家酒店,据说是茵域传媒旗下的地产。茵域传媒就是戚学覃的公司,是近年来新兴的娱乐企业,和原身的公司算半个竞争对手,但之间的联系也不少。
也许是怕耽搁工作,骆泗去看望他第二天,命运之子就从医院回来了。
乔钰诩脸色苍白,看起来依旧虚弱。然而,他却是在拍摄现场,唯一不会被骆泗影响到的人。
别说是影响,就连眼神他都懒得给骆泗——开拍时,那道目光从来都是落在人眉心的,不分出半点情绪。
连拍戏都没有交集,私底下,二人就更搭不上话了。
骆泗心怀愧疚,却一直没找到补偿的机会。最后一场戏杀青,他心情低落,先回公司报了个到,才去往庆功宴。
刚一进门,骆泗就被人团团围住,场务们非常给面子,即使演技渣成那样,给他们添了不少麻烦,都还愿意给人敬酒。
不知喝了多少杯,骆泗才终于找到机会,从人群间脱身。他来回望了望,男女主角正坐在导演身旁,饰演男三的乔钰诩却不见踪影。
“怎么回事?”
觥筹交错,偏偏少了一人影子。骆泗去找导演,先举杯感谢了一番他的指导,才似不经意道:“王导,小乔呢?”
看到是他,王导鸡皮疙瘩都起来了,满脑子都是被神演技摧残的日日夜夜——他忙不迭将手搭在杯子上,朝人一扬杯:“刚出去了,应该是和他老板谈话去了吧。”
“戚总也来了?”骆泗一愣。
“嗯。”仰头抿了半口酒,王导对另一个赶来敬酒的演员笑了笑,神色有些怪异:“毕竟这庆功场,是戚总提供的嘛。”
骆泗终于知道那股违和感是哪里来的了——放下酒杯,他匆匆向王导道歉,便急忙往外走。
酒店一共近四十层,中间几层都是餐厅,用来接待宾客。骆泗他们的所在地就是其中比较小的一间,隐蔽性很好,但也非常偏僻。
上下三十层,除了最下面两层的公共餐厅,都是各种型号的客房。出了门,骆泗毫不犹豫跑起来,往遥远的电梯口奔去。
和其他酒店一样,这里的房间也是越往上,规格就越高。如果戚学覃真想对命运之子做什么,应该也不会委屈自己。
流了一脑门冷怀,电梯却迟迟不来。骆泗心下急切,他望望四周,毫不犹豫往悬梯跑去!
不知是不是他的错觉,越往上,声音似乎就越嘈杂。等终于到了最上层,在绵延不绝的走廊间拐过一个弯儿,他终于看到两道熟悉的影子。
乔钰诩面色通红,已经喝得不省人事。他被戚学覃半拉着左手,看起来很不情愿,右手在空中挥舞抗拒。
“宝贝儿别怕……”戚学覃声音粘腻,将房卡攥在手上,只等人不注意,就猴急地往门上刷去:“我送你去休息……”
眼见情况危急,骆泗顾不及多想,便往前冲去:“住手——”
“砰!”一声巨响传来。
骆泗脚步一顿,愣在走廊中央。
命运之子立在绵延的走廊间,那道脊背依旧挺直。他皱着眉,好像很疑惑发生了什么,正愣愣低头,望向自己捏成拳头的双手。
青年身形颇长,姿态清丽,宛如一朵高岭之花——谁也摘不了的,力大无穷的食人花。
刚才还图谋不轨的戚学覃,已然倒在红丝绒地毯上,不省人事。
他脸上肿了一大块,泛着血丝,看起来刚刚那一拳揍得极狠。
骆泗站在原地,和满脸茫然的命运之子四目相对,突然就不敢上去了。
第43章 花瓶骆泗(3)
走廊的冷气打得很足, 风从倒在地上的戚总脑袋顶拂过, 带得满头黑发跟着飘了飘。
气氛微妙,乔钰诩好像很难受,涨得通红的脸上,睫毛微动:“唔……”
他身形一晃, 眼见就要倒下。骆泗赶紧上前把人扶住, 一边还不敢靠得太近:“小乔?乔钰诩?知道我是谁吗?”
这么一扶他才意识到,命运之子虽然瘦了点, 人竟然比他高出整整一个头。青年身体压过来时, 骆泗双腿一颤,差点撑不住。
听他发问,乔钰诩醉眼朦胧地看了他半晌,终于轻轻摇了摇头。
骆泗松一口气。要是乔钰诩想明白他是车炀, 恐怕这拳头, 还要多揍一个人……
戚学覃还倒在地上,看起来凄凉无比。思考片刻, 骆泗先把命运之子扶到墙边靠着,便一个回身, 捞走戚总手心的房卡。
推开门,房里果然异常豪华,弥漫着异样的香气。骆泗皱了皱眉, 他俯下身, 试图把男人拉起来。
纹丝不动。
这身体力气太小, 戚学覃又太沉。这可怪不得他了。
骆泗扯起手臂, 气沉丹田,将戚学覃从走廊拖进房间里。戚总的脸就这样在地毯上滚了一路,血丝直接摩成大块大块的红肿,无比的凄凉。
期间乔钰诩一直在一旁乖乖等待,眼神无辜极了。
把人丢到房间地毯上,骆泗拍拍手,毫不犹豫将门关上。毕竟是总裁,就这么倒在走廊上,保不齐谁看到了,就去擅自调查,最后查到二人身上。
等戚学覃醒了,看到自己凄惨的模样,肯定没脸大张旗鼓的追究。
处理完戚学覃,骆泗抱着肩转身,打量某看起来异常无害的命运之子。经过刚才一役,他已经知道乔钰诩不是什么惹人怜的小白花了,但是……
被搁置在一旁,命运之子开始打酒嗝,那双纯粹的黑眸依旧看着骆泗。在墙边靠得久了,他双腿一软,整个人往地上滑去。
果然还是不能不管。骆泗再度把人架起来:“乔钰诩?你扶住我的肩……”
青年歪过头。似乎是知道眼前这个人不会伤害自己,他皱眉片刻,干脆整个人压了上来。
骆泗的肩膀发出嘎吱嘎吱的抗议声。
他咬着牙,拖住人往楼梯走去,一边用近乎凝滞的大脑思考了一下。
肯定不能把命运之子放在这儿,这可是戚学覃的地盘,鬼知道等他醒了还会做什么;乔钰诩好像没带助理,给经纪人打电话也不太合适,万一他把人又送回戚总房里了呢……
思来想去,他从衣兜里掏出口罩,给自己和命运之子套好。还好市中心的酒店并不少,趁着夜深,他从停车场出来,就近选了一家不大不小的宾馆。
一出停车场,命运之子就开始扑腾:“难受……”
他嘴唇泛红,一副弱不禁风的样子。骆泗丝毫不敢掉以轻心,命运之子力气大,挣扎的时候简直要把他整个人掀翻:“别动,乔钰诩,马上就到了……”
命运之子依旧不听话,醉酒的他就像一只大熊猫,萌,但战斗力超强。
还好夜色已深,街上并没什么人。不然若被认出来,明天的娱乐圈八卦肯定会多一条。
一路跌跌撞撞,折腾出一头冷汗,二人终于进了宾馆。用身边人的身份证开了房,顶着前台大妈好奇的目光,他推开房门,解放般的把命运之子摆到床上。
醉酒状态的乔钰诩看起来很乖巧,那双眼睛微微眯起,观察着骆泗的一举一动。
把毛巾用热水烫了三遍,骆泗唤他:“乔钰诩?把脸抬起来。”
乔钰诩依言照做,双瞳还锁定在面前人脸上。他突然眼前一黑,睫毛颤了颤。
热乎乎的毛巾贴在脸上,从额心开始,一路滑到下巴尖儿。水汽暖融融的,蒸腾得整张脸都泛上红晕,将倦意尽数带走。
骆泗累得不行,一边擦还一边喘粗气:“好些了吗?还想不想吐?”
他移开毛巾,一双黑乎乎的眼睛露了出来,直勾勾盯着他。
那一瞬间,骆泗以为命运之子是清醒着的。下一秒,乔钰诩微凉的手搭上来,搂在他脖子上:“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