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之所以会这么详细地向我解释,是不是因为封印记忆也有副作用?”卜辛很快就抓住了重点。
白衣人有些怀疑这个卜辛是不是也有读心的能力了:“……是的。你以后产生的新记忆有可能也会受到影响,具体表现为……你有时会忘记重要的事。”
“健忘吗?虽然麻烦,但也没办法,毕竟还是命比较重要。”卜辛笑了笑,一幅不在乎的样子。
“还有,你……”白衣人欲言又止,他想提醒卜辛,尚且不能被称作灵魂的卜辛以后可能会有消失的危险,但这话说了又有什么用呢,他尚且没有办法,就算说了,卜辛也只能徒劳地提心吊胆,于是白衣人收回了冲到喉咙的提醒,转而说了别的话,“你毕竟是从那样的情感和经历中产生的,所以性格和脾气都多少会受到影响。”
“嗯,不过,我现在虽然知道了这件事,但马上就又要忘掉吧?”
“……你还会再回到这里的,至少那时的你再想起这些,还能为自己的行为找到解释。”
“这样吗?也好,总比什么都不知道强,”卜辛笑着对白衣人摆摆手,“谢谢你啦,我大概也知道自己会有些什么样的执念了,啊,还有一件事。”
白衣人看着他的笑脸,有些困惑:“什么?”
“你其实就是传说中的神吧?”
闻言,白衣人做出了抱歉的表情:“我确实和一些传说相符,不过,要说神的话……”
“那就够了,”卜辛郑重其事地点点头,“那你能祝福我吗,这样一来,我也是有神之祝福的男人了。”
白衣人哑然失笑:“居然提出这种要求啊,你还真是有意思,如果只是口头祝福的话,我还是能做到的。”
“那就祝我得偿所愿吧!”卜辛已经开始消失,但他似乎一点也不紧张。
“好,”白衣人看着眼前这个意外看得开的家伙,十分诚挚地说道,“祝你的得偿所愿。”
白衣人的话音刚落,卜辛便离开了这个世界。
在那里,他将像一张白纸一样降生,然后开始自己的人生,拥有自己的童年,度过平淡的青春期,成年,衰老,最后死亡,他会经历自己的人生。他将作为卜辛诞生,很多年之后,他会考上世界时空调整机构附属大学,成为异世界个体时空等质量交换补充学专业的高材生,遇到他的良师益友以及最终与他相伴一生的人。他会去往各个世界,那时,他还会和白衣人相遇,他将误打误撞地偿还白衣人弟弟的恩情,当然,就像命中注定一样,因为周吾而诞生的他,还会重新遇见周吾,是的,他仍要遇到周吾,这也许冥冥之中注定的事情,他要以千奇百怪的身份和周吾数次相遇,像是强迫重复一样,卜辛还会经历他以往经历的一切,但一切都不再一样了,他不是卢辞,他也不会再成为卢辞。虽然诞生于卢辞的痛苦之中,但他是他自己,他是卜辛。
卜辛无法选择自己的过去,既没有办法一下子就断掉自己的执念,也无法变成阳光可爱的人,甚至连一直以来困扰着他的莫名其妙的痛苦感也没办法消除,这一切就像那张跟着他的肾虚脸,看起来颓废又可笑。可这就是他的脸,他不打算换掉,就像他不会为了抛弃过去就成为别人那样。他的人生还要徐徐向前行,虽然无法改变过去,但他可以选择自己最终会成为什么样的人,他不会再像卢辞那样,在错误的人身上花费毕生精力,他也不会因为拘泥于过去而无法前进。
卜辛之所想要成为炮灰,之所以对主角们无动于衷,仅仅是因为他强烈地想要证明自己的独立性——证明自己不同于卢辞,他不会囿于过去,也不会沉溺于痛苦,就算真的遇上了同样痛苦的事情,他也依旧可以毫不在乎地活得很好。
虽然这样的证明有些过激,而且这并非真正的不在乎,但无论如何,他确实做到了,他已经在自己的路上前进了。
当他再遇见周吾时,他会以自己的方式与对方相处,用自己的方式和对方说再见,和过去的每一个自己依次告别。
卜辛终究会成为他想成为的自己。
作者有话要说:
拿来解释的一章。
现在是冷冷清清解谜时间……也不知道会不会有人猜就是了
问题:卜辛每次做实践任务时,遇上的主要角色们的名字有什么联系呢?
_(:з」∠)_
卜辛诞生之后并不是直接就成为了卜辛,这就是之后要讲的《执手》这个故事啦·w·
第80章 执手·四
卜辛今年十七,虽说这年纪也不算是个正了八经的成年人,但他已经开始养孩子了。
这事情说来也是蹊跷。
他后爹和他亲妈五年前结了婚,别人新婚是干柴烈火,这把火烧够了,多少也得冷却一下,他这对爹娘简直就是俩太阳,就没有烧够的时候,不但烤得卜辛难受,还吸了个小彗星过来——这就是卜辛名义上的弟弟,卫岚。
其实小家伙也挺可怜的,卫岚不是卜辛后爹的亲生儿子,要算起来的话,这孩子是他后爹的侄子,但小孩家里突遭横祸,父母都没了,亲戚们也各有各的生活,唯独卜辛后爹见他可怜,把孩子带到自己家去养了。
而卜辛的后爹,这位爸爸先生确实是个好人,坦率,直来直往,而且为人很仗义,且不说待卜辛如何,他对卫岚确实不错,自己也很有上进心,是个可靠又积极的人。卜辛一点都不奇怪自己的妈妈为什么会被他迷得五迷三道的,他那个随性的妈妈就是喜欢这样的,爸爸完全符合妈妈的口味。爸爸好是好,但是生活中太粗枝大叶,经常会穿着不同的袜子出门,往往在到达目的地后他才能发现,苦着脸在家庭群里发一张脚上袜子的照片。妈妈那时候还捧着手机叫着“好可爱啊啊啊”之类的话,看起来很傻,不过卜辛愿意看她这么傻的样子。
但对小孩来说,有一个这么粗心的爸爸总会伴随着一些坑孩子的情况,比如忘记参加家长会,忘了生日,没安排好时间,错过约好的游乐园一日游,虽然和老师商量过了,但还是让孩子不得不滞留在幼儿园数天……诸如此类。在爸爸结婚前,卫岚的日子也不算太好过。
和忙碌的妈妈一样,爸爸的工作很忙,经常会在工作的地方过夜,不过妈妈和爸爸算是职场恋爱,而且妈妈夜不归宿的情况还要更多一些,就算爸爸回不了家,妈妈也还是和他在一起,这并不影响他们夫妻感情,但父母和孩子之间本就很少的相处时间更少了。自从卫岚多了个妈妈之后,他的家长会都是卜辛去参加的——一群家长中间坐着个小毛孩,那场面要多滑稽有多滑稽。
两人的职场婚姻是建立在工作时间极为漫长的基础之上的,爸爸妈妈工作都忙,好不容易有了婚假,两人便去度蜜月,留卜辛和卫岚看家。关于这事,卜辛倒是没有别的话好说,他和他妈本来都独惯了,两个人都能各自照顾好自己,可他没想到连卫岚也留给他了。
卜辛第一次见卫岚的时候,小家伙躲在爸爸的双腿后面,恨不得从腿缝里看他,卜辛当时还以为自己将会有个妹妹,毕竟那时的卫岚又小又可爱,可爱到什么程度呢?连照在她身上的阳光都变得温柔了许多,好像被眷顾了一般。小孩长得矮,卜辛长得早,眼前的小家伙个头刚到他的腰,头发却快长到肩膀了,瘦瘦的,但还是有小孩特有的圆润感,水汪汪的眼睛看起来怯生生的,这小家伙就像是个瓷娃娃,看得卜辛心都化了。
要知道,他和他妈以及那些和她妈性格极其相似的表姊弟相处得够够的了,都是些恨不得撸起袖子端碗喝酒干架的主儿,可爱?不存在的,就那些熊一样的家伙,不和他比武都得谢天谢地了。现在来了这么一个可爱的妹妹,卜辛怎么能不喜欢她呢,简直就是净化心灵的小救世主。
“过来卜辛,这是你弟弟。”
被亲妈点名的卜辛瞪大了眼:“弟——弟?!”长得这么可爱是弟弟?弟弟还能长得这么可爱?
小家伙应声缩了一下,看起来像是被他的声音吓着了。
卜辛见状,立刻噤声,但亲妈的拳头已经捶到了他后脑勺上:“不要吓弟弟!”卜辛挠挠脑袋吐舌头,蹲下身来,像对小野猫那样对小家伙伸出了手:“你好呀,你叫什么名字?”
“卫…卫岚……”小家伙说话瓮声瓮气的,细细的手指紧紧抓住爸爸的裤子,并没有和卜辛握手的意思。
卜辛也不介意,眼前的小孩可比小野猫要好,上次他对猫伸出手,还被挠了三道呢。卜辛笑眯眯地收回手:“我叫卜辛,以后我们就要住在一起啦,以后我就是你的哥哥了。”
卫岚怯怯地点了点头,整个小身板黏在了爸爸腿上。
没想到刚过了一天,卜辛就真的和卫岚住在一起了,就他俩,没别人,没错,家里只有他俩人,无比心大父母居然就这么出去浪了,蜜月的时长为一个半月。
卜辛得到消息的时候,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他看着眼前的纸条子,不敢相信那两个人就这么跑了,卜辛都能看到自己亲妈给爸爸打包票的可恶样子,肯定是说了“没关系那小子肯定能把你家小可爱养得好好的亲爱的我们快点走吧”之类的话吧?她卖儿子卖得比谁都快,向来如此。
此时,安静地坐在沙发上看电视的小卫岚,肚子很是应景地叫了一声。不过卫岚急急忙忙按住了肚子,看了看卜辛,犹豫了一下,这才可怜兮兮地对卜辛说道:“我、我不饿。”
看着自己弟弟这样子,卜辛已经脑补了一出孤儿苦情大戏。
卫岚并没有问他爸爸妈妈去了哪里,显然,他已经知道爸爸妈妈要出远门了,现在又不想麻烦自己这个新哥哥,于是才说出这种可爱又可怜的话。而作为听众的卜辛心都要掰成八瓣了,这么小的孩子就开始这个样子,卜辛只觉得自己这个弟弟越看越惨,二话不说就进了厨房。
虽说卜辛的手艺一般,但有了这么多年独自做饭的经历,他也不会做得太差,再加上心中满满的父爱(?),卜辛卯足了劲,做出最为得意的一顿饭。
“开饭啦,吃饭吧。”做好饭,卜辛笑着招呼卫岚,他尽可能地放缓了语气,担心自己会吓着弟弟。卫岚一听到声音便离开了沙发,吧嗒吧嗒跑过来,一脸不好意思地看着饭菜,但双眼里好像有小星星在闪烁。
“谢谢哥哥!”
进入这个家庭的小孩,终于露出了第一个笑容。
看着卫岚有些急但又小口小口地吃东西的模样,卜辛心里生出了前所未有的满足感,当爹就是这种感觉吧……不对,当爹不只这么简单,今天周日,明天就要周一了,他还要送卫岚上学才行,还要问卫岚在哪里上学,如果距离他的学校很远的话,还要计划一下怎么坐车……
从这一天开始,卜辛就过上了养孩子的生活。
卫岚是个很省心的孩子,他几乎没有缺点,完美得让人有点心疼,只除了一点——卫岚赖床,最初还能按时起床,但那时的按时早起大抵是因为他还不熟悉卜辛,卫岚应该是硬逼着自己起床,慢慢地过了些时日后,卫岚的这个习惯就暴露了,这个年纪的孩子正是长身体的时候,想多睡会也无妨,但卫岚起床的时候看起来是真的很痛苦,完全是一副睁不开眼的样子,有时还会把裤子当做上衣套在头上,半天找不到领口,看起来非常迷糊,时间久了,卫岚在大白天时也会精神不振,卜辛看着都有点不忍心,所以只能尽可能给他更多的睡眠时间,但卜辛送他上学之后,自己也要上学,如果他拖得太晚,会在校门口被年级主任逮住的。
连续三天被年级主任揪住后颈皮的卜辛,最终还是决定让卫岚早睡。
卫岚的作业完成得很快,早睡不是问题,实际上卫岚回房间睡觉的时间也很早,再提早,就要提到八点半了。而当卜辛委婉地劝卫岚更早地入睡时,才开始发现,每次回房间之前,卫岚都会露出一点不太愿意的表情,多少有点排斥回房间这件事。
和亲妈不同,卜辛还算是心细的人,注意到这件事之后,卜辛就对这件事上心了。
在卫岚回房间之后,卜辛鬼使神差地在小家伙的门外站了一会儿。这个一会儿大概有一个小时。而房间里一直都有声音,是卫岚在床上翻身的声音。
卫岚一直没有睡?
刚开始卜辛还不解,但很快,他就有些明白了,于是卜辛敲了敲弟弟的门:“卫岚,我进来了?”
“哥哥?”卫岚的声音闷闷的,应该是在被子里发出的声音,“你进来吧。”
卜辛推开门,圆圆的被子下小脑袋探了出来:“哥哥有事吗?”
被萌到的卜辛顿了顿,尽可能柔和地开口道:“你是不是晚上很难入睡?”
卫岚愣了愣,很快就开始认错:“我会、起床,起床起得更早的,我不会再赖床了……”
这孩子太过懂事,向来能说会道的卜辛都不知道该对这孩子说什么,静了半晌,才找到该说的话:“我没有怪你起床晚,毕竟你还是小孩子,睡觉肯定要多点,但你早上那么困,是不是因为晚上睡不着啊?”
小孩子还不会撒谎,躲闪的眼神十分分明。
“你是不是怕黑?毕竟这栋房子这么大,却只住了我们两个。”
卫岚听到他这么说,下意识便抬头,与卜辛对上了眼神,看到卫岚的眼神,卜辛就知道自己猜对了。卫岚明明怕黑,却不敢告诉他。
这孩子要懂事到什么地步啊……卜辛忍不住伸手揉了揉卫岚的头毛,心里酸酸的。
卜辛不是凭空想到这个原因的。在他也是个小学生的时候,他妈经常会在外过夜,只有卜辛一个人在房子里,那些漆黑的空房间对他而言格外地恐怖。心里的恐惧使他不敢把身体的任何一部分伸出被子,整个人都蜷缩在被子下,被子下的空间有限,空气很快就会变得浑浊湿热,而他只能熬着,汗流浃背地等着天明。过了午夜两点,窗帘外的就会开始变白,等到那个时候,卜辛才会因为天渐亮和熬不住的双重原因而迷迷糊糊地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