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雾仿佛凝固了, 又一声惨叫响起,教众人提心吊胆。
但是这一次并不是人类的声音,而是古怪的、诡异的嘶嚎,含着某种恶毒的怨恨。
重物轰然落地, 而云雾在那一刻散去。
等待的人依旧不敢发声。
树林里传来了沉稳的脚步声, 格伦夏尔握着长剑走出, 他的剑尖上挑着一颗深紫色的头颅。
紫黑色的鲜血顺着头颅的断头不时滴下,落在地上,连土地都变得焦乌。
格伦夏尔嘴唇紧紧地抿着,这颗血法师的头颅上满是血色花纹,无论是图案的复杂程度还是颜色的深浅程度,都远远地超过了在之前遇到的。
“约瑟普呢”依旧有骑士不死心的问。
而褐发棕眸的骑士长最终面色沉重的摇了摇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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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路来,他们曾经遭遇过普通的魔族士兵,也曾遇见过偷袭的翼生恶魔,更不是第一次遇见擅长诅咒的血法师。
然而这是第一次,有人在魔族的埋伏下,失去了生命。
气氛无法形容的低沉,而他们甚至连去给约瑟普收敛尸体都不能够,他是中了血法师的诅咒而死的,全身的皮肤、血肉、骨骼,都处在那种可怕的诅咒之中,用通俗的方法来说,就是他的尸体已经带上了毒性。
假如骑士们硬要给他收敛,那就只能落得个一同被诅咒的下场。
“难道就只能够看着约瑟普在哪里吗!”
暴尸荒野,成为豺狼的午餐,成为乌鸦的盛宴,被吃的只剩下一具白骨
褐发棕眸的骑士长无比沉默。
他们甚至连进行火葬都不能够,约瑟普被血法师杀死在了最茂密的森林里,身下是堆叠的、厚厚的枯枝松针,他们一旦在那里点火,将会要毁掉的是整个山林。
“至少要把他的铭牌拿回来。”
楚歌不知道铭牌是什么,他只看到了说话的骑士无比悲伤,仿佛是在一退再退后,终于到悬崖边上,提出的最微不足道的一点祈求。
可是那注定是做不到的。
“约瑟普他的全身上下,都被诅咒透了。”
依旧有骑士不信邪,前往了林地里,格伦夏尔刚刚张口,最终又颓然的闭上,不曾制止。他目光转向了身边另外一名骑士,用以示意,那名骑士立刻也跟着进去。
后进的骑士把先进去的人给架了出来,在看到了惨象后,两人的面色都无比衰败。
但他们并不能够在此处歇息,平复心情。
有了一个血法师,就有可能出现第二个,他们必须尽快前行,远离这个危险的地方。
然而,这只是一个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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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歌从没有那么后悔过,他没有驳回格伦夏尔,强行勒令骑士团返回。
就像他一点儿都没有料到,在斯坎迪拉维拉山脉的最后一程,会有那么多的魔族。
仿佛一夜之间从和平的天堂落入混乱的地狱。
埋伏的血法师只不过是起了一个头,在那天下午,他们又一次遭遇了魔族的埋伏。
他们已经提高了警惕,却挽回不了同伴年轻的生命。
又有骑士死在了魔族的手下,是斯文秀气的艾伦,年轻的小伙子直接被魔族破开了肚腹,连内脏与肠子都被掏出,他在取水的路上遇到了魔族士兵,而在等到同伴救援的时候,已经坚持不住,彻底断了气。
楚歌终于知道了他们所说的铭牌是什么。
一个拇指大小的金属铭牌,上面雕刻着繁复的荆棘花纹,正中|央镌刻着骑士的名字,而最下面,落着他加入骑士团的日期。
这是荣誉的象征。
每一名骑士身份的凭证。
被格伦夏尔小心翼翼的擦干净,珍重万分的收进了贴身的口袋里。
骑士们削了一块木头,刻下了简短的墓志铭,他们将艾伦埋葬在了荒山上,唯一的标记,只不过插在土堆上的木牌而已。
年轻的小伙子永远的长眠在了北方山脉,他再也不会醒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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烈风席卷过山脉,发出呜呜的声响,然而在那嘈乱的风声里,还潜藏着细碎的杂音。
楚歌闭上了眼睛,耳尖微微翕动。
“是什么声音?”他蓦地开口,近乎于喃喃自语。
索菲娅四处张望:“是风声吧,殿下,山上的风一直都很大的。”
不,不是的,他不会听错。
乍起的山风中,分明隐藏着窸窣细碎的杂音,可能是太远了,索菲娅听不见,却被他捕捉到。
一旁的骑士们也注意到了他与索菲娅的动静。
第一个过来的是格伦夏尔,他本来就在楚歌的不远处,他听到了两人的交谈,眉头紧紧地皱起。
眼下,一刻都不敢大意。
他不敢相信没有,宁可相信确有其事。
“殿下,您听到了什么?”
楚歌凝神细听,喃喃的描述:“频率很快,很密集,就像是像是翅膀在震动,还有一种很古怪的,不像野兽,喑哑撕裂的鸣叫。”
话音刚刚落地,格伦夏尔的面色就变了。
一刹那间,四处所有人都紧绷了起来。
“是哪个方向?“
“左后方!”
“上马!”
众人齐齐翻身,而骑士长的神情凝重到了极致:“快走,我们必须尽快离开这里!”
他甚至都没有再仔细判断楚歌所听到的是真是假,没有一点点犹豫,就下达了这个命令。
因为他猜出来了那是什么。
——翼生恶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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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是听错了,只不过担惊受怕一阵子而已,而如果是真的
所有人心中一片沉沉。
从翡冷翠前往米迪欧尼恩的路上,他们曾几度遭遇了翼生恶魔,当时有一次十分危险,还是靠着军用重弩度过了难关。
一瞬间,所有人都行动了起来。
与之前还算得上是平缓的速度不同,这一次,众人策马的速度,无不快到了极致。
如果说先前还是在赶路,那么此刻,就彻底变成了逃命!
山间的小道,并不宽阔,事实上,还算得上是有一些崎岖,坐在马背上的身体颠簸到了极致,然而已经丝毫都顾不上,只能亡命狂奔。
——要逃到哪里去?
——当然是没有翼生恶魔的地方。
可是,哪里才会绝对安全?
那些飞行的魔族从何处出现,它们为何会突兀出现在山间,它们速度能否跟得上狂奔的骏马?!
答案令人绝望。
如果是在平原,平坦的、辽阔的、一望无垠的地方,毫无疑问战马的奔腾可以甩开翼生恶魔,他们甚至可以让魔族跟在后面吃一屁股灰最后再无可奈何的跟丢。
然而这里,是山间!
乍现的拐弯、崎岖的山路、回环的地形
无论是哪一点都会将他们的速度拖慢。
而翼生恶魔根本就不用考虑这一点,它们毫无顾忌的飞翔在天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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肉翅震动的声音,越来越靠近了。
嗡嗡喋喋,铺天盖地,夹杂着令人作呕的恶臭气息。
它们来了。
这一次,不仅仅是楚歌,连其他的骑士们,也都听到了。
他们在山道上一路狂奔,似乎这样就可以逃出生天,可战马的脚力终究会有耗尽的时候。
这般疲于奔命,根本就不是可以解决掉眼下局面的办法。
格伦夏尔的眉头打成了一个死结,他默默地估算着身后的追兵,飞行的翼生恶魔,还有普通的魔族士兵。
重弩、长剑、人数
转过山坳的时候,他忽然高声喝道:“停下,列阵!”
令行禁止。
即使在高速奔腾中,身后有魔族追兵,骑士们也毫不迟疑的遵循。
楚歌立刻就要勒马,然而就在那一刻,破空的声音划过了他的脑后,有人狠狠地在他胯|下的马臀上打了一鞭。
马儿吃痛的嘶鸣。
一刹那间,他胯|下的那匹战马,就像发疯了一般,在崎岖的山道上,绝尘而去。
第191章 Act3·裂魂
仓促之间连回头都不能够, 转过山坳的时候他恰恰对上了骑士长的眼神。
晦暗复杂, 沉沉乳液。
“格伦!!!”
凄厉的声音划破了天际,楚歌听到了骑士们下马,听到了机关的声响, 低沉、闷重, 那是军|用重弩被架起来的声音。
一刹那间,他什么都明白了。
格伦夏尔,这是打算要牺牲掉骑士们的生命, 为他殿后。
这完完全全违背了楚歌的初衷,从头到尾都不是他想要的结果,楚歌立刻就要停下。
他勒住了缰绳。
然而就在那一刻, 又是狠狠的一马鞭,抽在了他的马背上!
亚麻色的长发拂过了他的眼前。
“索菲娅!”楚歌尖叫。
他不敢相信,是自己的侍女, 抽下了第二鞭。
再也停不住了。
一路颠簸崎岖,冷风呼啸过耳, 山间凛冽的烈风犹如刀割,让他连睁眼都艰难。
马蹄声响在他身后, 每当他打算要停下来的时候,就又有一鞭子,抽在了他胯|下的战马上。
烈风、树梢、乱石。
楚歌完全控制不住,眼角的余光瞥到了流动的河水, 他蓦地蓄力, 蹬开了马镫, 跳进了河里。
“咳咳咳。”
冰冷的河水席卷过身体,楚歌剧烈的咳嗽起来。
下一刻,战马嘶鸣声响起,索菲娅蓦地停下马,急匆匆的走了过来。
“殿下!”
楚歌蓦地反手,挣脱了她,他抬起头,死死地盯着侍女:“你做什么!”
“按照夏尔大人的吩咐。”出乎意料,侍女立刻就回答,“在遇到危险的时候,一切以您的安全为重。”
那句话她说的是如此的顺理成章,没有一丝一毫的犹豫与心虚。
而她的确是这样做的,硬生生带着楚歌逃离了厮杀的战场。
“为什么我不知道!”
侍女抿着唇,没有说话。
那一刹那间天地陷入了寂静,只有奥兹纳琴河畔水流涌动的淙淙声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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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刻,斯坎迪拉维拉山脉,一处山坳。
骑士们早已经翻身下马,所有人都行动了起来,快步奔上了高处的平台。
这个时候,没有任何一个人有迟疑。
诚然需要逃离时,骑在战马之上能够很好地提升他们的速度,然而眼下,他们所要做的,并不是这件事。
他们不需要逃离。
他们要做的事死守。
战马上驮着备好的武器,长剑、标枪以及轻型弓箭,但是最为引人注目的还是军|用重弩。
只有这样的武器,才有可能射杀死飞行的魔族。
标枪被插在了外围的土地上,重弩的机关已经上好,而长剑随时准备出鞘。
所有人都严阵以待,没有一个人敢有疏忽,因为一旦出现意外,那就意味着他们需要用生命作为代价。
他们必须将公主护送到目的地。
然而这一路上却又有这么多的风波,一次又一次的遭遇魔族袭击。
或许真的就像猜想中的那样,憎恶之王根本就不想要这个新娘,他只不过是想要得到一个借口,借此再次发动侵|略。
仅此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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奥兹纳琴河畔。
楚歌死死地盯着索菲娅:“你难道不是要忠于我?什么时候要听从他的吩咐。”
索菲娅低声道:“夏尔大人也是为了您好。”
就是这样!
固执己见、自以为是,听不进任何反对的意见。
微风吹拂过了河面,湿漉漉的衣物让他打了一个寒颤。
然而更加冷的,是来自于骨髓里的东西。
楚歌惨淡道:“你真的觉得这样很好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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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要做什么呢?楚歌茫然的想。
踩在同伴的尸体上,踏着他们的性命,让自己活下来吗。
所有人都说他是公主,要保护他,哪怕战斗到生命的最后一刻,遇到了危险的时候,他们拿起了长剑,站在他身边,铸成最坚不可摧的城墙,不让他受到任何伤害。
因为他们是骑士,楚歌是公主。
拿起剑根本就不是公主殿下应该做的事情,她合该被所有人所珍惜保护。
剑是勇士们手中的武器,让他们对抗敌人,战斗到生命的尽头。
可是
他根本就不是公主啊!
他不是格伦夏尔以为的、娇娇柔柔的女孩子,也不是所有骑士们心目中、身体被毁、无比脆弱的阿佳妮,他就是一个不折不扣的少年,毫无疑问与骑士们一般无二。
在面对危险的时候,在遭遇危机的时候他根本就不应该享有这样的保护,而是应该与骑士们站在同一处。
那是他所想的,却不被人理解,就连知道一切真相的索菲娅,也是如此。
楚歌颤抖的开口,想要质问,他的嘴唇因为寒冷而哆嗦,然后就痛苦的扼住了脖颈。
誓言依旧在他的身上延续,无形的禁锢依旧存在,他无法说出口。
一个字也不能够。
反而会带给己身无限的痛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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斯坎迪拉维拉山坳,高处的平台。
寂静已经完全消失了。
肉翅振动的声音,脚步踏来的声响,铺天盖地,无数凄厉的、诡异的、令人毛骨悚然的鸣叫与嘶嚎。
黑点在远方的天空中出现,如蝗虫,如乌鸦,铺天盖地。
而平台的下方,山间的道上,魔族士兵出现,烟尘四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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奥兹纳琴河畔。
楚歌拨开了索菲?5" 纯爱总局人渣改造中心174" > 上一页77 页, 唤拍喟鸵唤潘淖呦蛄瞬莸乩锏哪瞧タヂ怼?br /> 他的战马在他跳进河水后,已经不知道跑去了哪里,唯有索菲娅适才骑着的那一匹,还在河边。
楚歌翻身上马,径直抓住了缰绳。
“殿下!”身后传来了侍女焦急万分的叫声,“您要去哪里!”